“我在死者身侧的白色玉佩上,发现有糕点残渣。” 云疏戴着手套,将那透白玉佩提起,给几人展示,“其中的残渣我已验过,内里含毒。”
云疏继续说:“这毒,我亦有探出,其中有诸如紫河车之类的滋补药品,且同时可能含有虫类毒素。因此,据我猜测,此毒……我怀疑此毒,或许对男子的身体有着损害,会使其难以再延续香火。”
闻此,方则溢瞪直了眼,一脸惊恐:“可是我想的那般……”他抬手捂嘴,“若真是这种毒,那这凶手对这孙自秋得有多大恨意啊。”
魏砚道面色微沉:“我记得,孙自秋是家中幼子,上头诸位兄长皆功成名就。众所周知,他是个纨绔,整日沉迷酒色,如他这般,应当对孙家继承构不成威胁。不应当有人会应着家族香火一事下此毒?”
“如果是这样,那么下毒之人很有可能是女子。 ”桓榆分析道,“孙郎君的事迹我曾有所而闻,想来对他恨之入骨的女子不会少。”
方则溢忽然激动起来:“你们说这会不会是……是这位孙郎君强抢良家女子,事后被其夫妇二人引诱报复,二人一起将尸体藏进屋梁,事后营造酒楼中人杀害的现象。”
云疏失笑:“方小郎君,你这脑袋不大,想法还挺多,不过这想法挺有意思。”
方则溢顿时兴致冲冲:“实则我前几日刚看过几本传奇,你不知道,里头的奇案多着呢。”
几人交谈之际,辰初前来禀报:“少卿,乔娘子已带到大理寺。”
桓榆霎时转头惹得魏砚一瞧,他对辰初道:“带我们过去吧。”
偏殿内,乔桐叶由两名随从看管左右,远远瞧去,她着一身粗布囚衣,衣角污渍显眼,身上仍有浅浅血迹。她发丝稍加凌乱,嘴角干裂,眼底隐着乌青,完全不似往日所见那般清爽明朗。
桓榆柳眉皱成波浪之状,她鼻尖微酸,红眼瞧去,艰涩道:“桐叶。”
“榆娘子,云娘子。”乔桐叶方看见几人,眨眼间眼泪便止不住落下。她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想要上前,却似被绊住浑身无力,这边将将要摔落正巧被赶来的桓榆扶住。
“听说是你们将我救出……”乔桐叶咧着嘴抽泣着,“实在是感谢,我……我无以为报,我实在不知该……”
云疏满面忧心地瞧着她:“我们知道你是无辜的,怎会叫你被冤。你快坐下,我给你看看身上这些伤。”
魏砚差人将床榻收拾出供云疏医治乔桐叶,之后他同其余人再次坐在殿外等候。
“魏少卿,我知晓,诏狱之人不好相救,因此无论如何,此事实在谢过你。”桓榆起身,缓缓弯腰。
方见乔桐叶那番摸样,她抑制不住就会联想四年前入城时的惨状,尤记着当时府前那名侍卫就如今日所见的乔桐叶一样狼狈不堪。想到这,她拧着眉尖,身躯微微发麻。
“桓娘子不必谢我,此人若不是你极力保下,恐也难活至今日。”魏砚回着话看向她,见她神色怔忪,不觉狐疑,“娘子没事吧?”
桓榆刹时回神,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云疏为乔桐叶包扎完后,已渐入昏时,魏砚派马车将三人送回。这厢,乔家人千盼万盼终是将乔桐叶盼回,一家人连连道谢亦抱头痛哭,临行时又备好些盒糕点遣二人带回。
明日国子监放旬假,桓非晚已从太学归来。桓榆想着入大理寺一事应当叫他知晓,便将他唤来告知。
“阿姊你同意查案了?”
桓榆有些怔愣,桓非晚的态度与她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本以为他会存有担忧或者不愿让自己涉险,竟不知他语气诧异,神色中还有一丝不言而喻得惊喜。
桓榆无奈想要扶额,既然他不在意此事,倒也好办了,省得整日必自己这个阿姊还要操心。
翌日清晨,苍宇已将大理寺腰牌送来,桓榆持着径直就向公廨走去。她如今同云疏一样,不需时时在衙内作工,只在书肆内待工便好。
即便如此,她早就将阡墨阁总总打点好,毕竟书肆不像酒铺,来客较少,寻常时日便由杨叔继续守着。
魏砚下朝后,就和夏玉泽碰面,二人分工后,他便差人继续查寻案件相关线索。同样,方则溢这个凑热闹的早早便也来了。云疏亦不用多说。四人经由昨日,皆已心中达成共识。
方则溢扬着笑招呼着众人,讨好般相继奉茶。
魏砚端着茶,一饮而尽:“此案事先已耽搁许久,除去一开始的线索,其余的皆不够及时。”他看向众人,“所剩时间无几,既然毒酒已有苗头,接下来我们便分头行动。”
他顿一下,转向方则溢和云疏:“毒药和机关之事,先行交由云娘子和方则溢。”见方则溢猛点着头,他又扭头向桓榆看去,“我同桓娘子去趟常府先探探常七郎的口风。事后水云楼赵东家那处仍需审查,我们便在那处汇合。”
桓榆颔首。
连着涉及两案,常府众人皆胆战心惊,何况这回死的不是别人,而是同七郎交好的孙四郎。
此番魏砚同桓榆来,常太卿亦在府中,得知大理寺又找常七郎,他先行把常七郎骂有一顿才将他提来。
“犬子不孝,多次叨扰魏少卿。”常太卿诚然致歉。
“太卿不必如此,今日来只是相关之事询问令郎。”魏砚与常太卿禀明,就单留常七郎问话,
“常郎君,孙自秋出事那日听闻你也在水云楼?”
常七郎顶着乌青的眼眶,满腹牢骚:“我这几日也是倒霉透了,前些日子你们因为那什么郑厮来找我,这回这孙四又来。你们都知道我与他交好,又怎可能害他?要是真的害他我还能安然坐在这?”
魏砚慢条斯理道:“常郎君,你先莫要着急,害人者谓谁我们自有判断,你如实回答便好。”
“哪一日?”常七郎夷然不屑。
“三月初八。”
“都那么久了,谁还能记得。”常七郎一晒。
“这段时日你去过水云楼几回?”
“一回啊。”话毕,见魏砚淡笑自若着不言语,身旁的红衣女子亦幽幽冷然地望着他,常七郎哑然一噎:“那回我就是去同友人吃酒,不是说上巳节水云楼出了几坛好酒,就是去尝尝,我都没见着孙四啊。”
“没见着?你那时同谁一道?”
“蒋蓦啊,还有於旭尧。”
“孙四郎的红颜你是否清楚?”
常七郎眉尖一挑,险些失笑:“孙四这人红颜确实挺多,嘶,不会与这有关吧?”
“都有什么人?”
“我知晓他多,但也不清楚到底何人?”常七郎拨弄着鼻尖,“只记得以往去潭台坊,他时常点一位叫华香的来作伴,除此之外还有芳华苑的花魁。”
“水云楼中可有?”桓榆问。
常七郎目光扫来:“我们去水云楼不算多,不过里面的很多娘子他都点过。”
“都有谁?”
“这我怎么记得,什么花儿紫儿的。”
魏砚追问:“在你印象中,可有对孙四郎恨之入骨之人?”
“这我要是知道了,还有你们大理寺什么事?”
“他可有外室?”桓榆冷不丁问,惹得常七郎一愣:“这位娘子你问得这样直接吗?我知道他恋酒贪色,房中亦有小妾,但他也尊守家法,不像是会找外室之人。”
“他与族人关系如何?”魏砚摸索下巴问。
“这些,你们为何不去问他族中之人,竟来问我?”常七郎万般无奈,咂舌道来,“我俩皆是纨绔,家中都没有太多约束,他阿娘也算是宠着他,同族中自然没什么矛盾。”
二人又从常七郎处得知些有关孙四郎之事,随后告别常府众人,盘算着向赵家行去。
魏砚与桓榆同乘一车。他向桓榆递来块蒸饼:“听闻你今晨未食,这是方才叫人买的,你先垫一垫吧。”
桓榆微愕,随即欣然接过:“谢过少卿,听闻魏少卿时常体察下属,今日所见着实不凡。”
魏砚付诸一笑:“之后仍需你帮忙做事,若是倒下了,叫我怎好?”
她淡然置之:“少卿放心,一顿膳食而已,没那么孱弱。”
见她吃得香喷,魏砚偏头看向车窗外:“常七郎当日若是真的未见孙四,那么从他身上就找不出重要线索。”
桓榆徐缓点着头,咽下嘴中吃食:“他所提及的那些红颜,倒是可以去问问。”
魏砚应她:“审过赵东家就去。”
“不过我仍是倾向于凶手是水云楼中人,我觉得先审楼中之人最为重要。”
魏砚回道:“行,届时我会另差人去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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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作为商贾之家,向来腰缠万贯,只是这家人却同寻常商贾不同,自身所经营的只是一所占地较小的酒馆。
桓榆二人抵达时,云疏同方则溢已在赵家酒馆内吃着茶等候。见他二人下了马车,方则溢就开始抬手招呼。
奈何魏砚身着官服实在显眼,馆内小二一见就点头哈腰地迎上来:“官爷面生,是吃酒还是住店?”
“你们东家何在?叫他前来。”魏砚直言而出,引得小二一怔。他意识到这官员非凡,不敢耽误,应了声就向后堂跑去。
桓榆走到方则溢他们所在那桌坐下,魏砚紧随其后。
“查到什么了?”
云疏先行汇报:“东西市都没有这药,鲜少有人需要,因而不曾售卖。于是我另辟新路,从一些不入流商贩中打听得知,鬼市中或许会有。”她这边得意洋洋地说着,方则溢这边应和点头。
魏砚:你倒下了,叫我怎么办—
阿鱼:没那么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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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异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