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身份彻底暴露!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瞬间——
“我……我知道一个秘密!”
一个虚弱、颤抖、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刺穿了温室粘稠的空气。
是陈郝。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嘴角淌着血沫,眼睛盯着秦璐那黑纱覆盖的侧脸,
“息察园……‘她’……在息察园!我见过!我见过‘她’!”
‘她’?
阮侭昀的思绪在剧痛中停滞了一瞬。
谁?
息察园里还有某个关键人物?
陈郝这个唯唯诺诺的家伙……还是隐藏大佬?!
“哦?”那慵懒玩味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的兴趣,“说说看?”
“我有用!”陈郝的声音因疼痛而颤抖,
“没有‘她’……没有‘她’的心脏和意志维持通道……你们根本没办法培育出血肉孢子!你……你离不开这座花园!对吧?!而息察园……也绝不会再为这座坟墓……提供任何养料!”
他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赌上性命的决绝,“我能帮你找到‘她’!只有我……知道‘她’最可能藏匿的‘缝隙’!”
空气充斥着孢子囊搏动的“咕咚”声和陈郝粗重的喘息。
秦璐沉默了几秒。
黑纱后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穿透了空间,落在了某个遥远而关键的点上。
“真是……”
那奇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混合了讶异和残酷兴致的轻笑,
“……有意思的小家伙。”
她用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空气。
“不过……”她的声音陡然转冷,“知道得太多……会让自己……死得很难看的哦。”
话音落下的瞬间!
“咻——咻——”
贯穿阮侭昀腹部和陈郝手臂的粗壮藤蔓猛地抽回。
“噗通!”
“噗通!”
两人如同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重重地摔在潮湿、布满藤蔓根系的地面上。
腹部的巨大贯穿伤和手臂的撕裂伤瞬间涌出大量鲜血。
皮下那些被孢子侵染形成的硬包疯狂蠕动,带来撕裂神经般的剧痛。
阮侭昀蜷缩在地,剧痛让视野发黑,只能本能地死死抱住怀中那个不知何时也安静下来的冰冷襁褓。
“那么,我就收下这份……‘诚意’了。”
秦璐的身影在孢子囊惨绿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妖异。她优雅地摊开手掌。
“啵……啵……”
几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从那些缠绕在巨大孢子囊根系的紫黑色藤蔓上,几个指甲盖大小、通体透明如水晶果冻般、内部却闪烁着诡异红光的肉囊小孢子自行脱落,漂浮起来。
它们缓缓飞向倒地的阮侭昀和陈郝。
其中一个肉囊孢子精准地落在了阮侭昀腹部的伤口上。
“滋……”
孢子接触血肉的瞬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融解声。
那晶莹的肉囊迅速软化、变形,沿着血淋淋的创口钻了进去。
腹部的剧痛似乎被一种诡异的麻木感替代,但皮肤下那些硬包的蠕动感却陡然加剧。
另一个孢子则落在了陈郝被贯穿的手臂伤口处,同样无声地侵入。
“很好……”
“你们……将成为‘希望之花’最好的育婴室……”
她的身影在浓密的花藤和孢子囊惨绿的光线下开始变得模糊、摇曳,如同水中的倒影。
“去吧……找到‘她’……”
“否则……”
“……你们体内的‘孩子们’……会非常……非常‘饿’的……”
声音消散。
巨大的温室穹顶里,只剩下孢子囊沉闷的搏动声和两人粗重痛苦的喘息。
视野再次陷入混沌的黑暗……
冰冷。
坚硬。
光滑。
水流冲刷身体的感觉。
刺眼的灯光让他本能地眯起了眼。
水汽氤氲。
他发现自己赤着脚,浑身湿透地坐在冰冷光滑的瓷砖地面上。
水流正从头顶的花洒“哗哗”地冲下,打湿了他残留着血污的、破烂的病号服。
怀中,那个冰冷沉重的婴儿尸骨襁褓依旧紧紧抱着,血笼安静地闭着空洞的眼窝,仿佛之前的吮血和怪笑只是幻觉。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狭小的空间,暖黄色的灯光,光洁的瓷砖墙壁,镀铬的毛巾架,弥漫的蒸汽……这是一个浴室。
这环境……有点眼熟?
还没等他混沌的大脑理清思绪——
“咔哒。”
浴室的门把手转动了一下,随即被推开。
穿着纤尘不染白大褂、金丝眼镜链微微摇晃的常祈怀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坐在湿漉漉地面、抱着襁褓、浑身狼狈不堪的阮侭昀,从湿透的黑发粘连的脸颊,到破烂病号服下露出的、带着擦伤和淤青的皮肤,最后定格在他怀中那裹在襁褓里的、明显是婴儿形状的物体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
只有花洒的水流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
常祈怀缓缓抬了下右眼的单片眼镜:
“亲爱的病人先生……”
“我想……”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
解释他为什么抱着个死婴出现在主治医生的浴室里?
还是解释他一身伤是怎么来的?
阮侭昀觉得好笑。
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混着血水的、挑衅的冷笑:
“解释?”
他用力举了举怀里那个冰冷的枯骨襁褓:
“我生的。”
空气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水流冲刷的声音。
阮侭昀摆出一副你拿我怎样的态度。
常祈怀的表情纹丝未动,又抬了一下单片眼镜:
“哦?一个人生的?”他像在讨论一个有趣的医学课题。
“我自己不能生吗?”
常祈怀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裸露的小腿上。脚踝处被血肉牢笼腐蚀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皮肤呈一种不健康的暗紫色,微微肿胀。
还有更多细小的擦伤、淤青遍布,尤其腹部的位置,病号服虽然湿透,但隐隐透出一种……异样的、细微的蠕动感。
“身上这些……”常祈怀的声音依旧平稳,“怎么搞的?”
“生孩子生的。”阮侭昀硬邦邦地回怼。
他现在只想激怒对方,或者让对方彻底失去耐心滚蛋。
反正不可能说实话。
常祈怀似乎觉得他的回答很有意思,薄唇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一个极其短暂、毫无温度的笑意。
“呵……”
“专门跑我这里来生?”
他向前走了一步,昂贵的皮鞋踩在湿漉漉的瓷砖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孩子喜欢你呗。”
阮侭昀抱着襁褓往后退了退,后背抵着冰冷的瓷砖墙,像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嘴上依旧不饶人。
压抑了一整天的怒火、恐惧、屈辱在常祈怀这种看似冷静、实则高高在上的审视下彻底爆发。
“噗。”
常祈怀居然又发出一声极轻的气音,像是真的被逗笑了。
他停在距离阮侭昀一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阮侭昀心中的邪火“噌”地一下蹿得更高。
他喘着粗气,试图撑着地面站起来,把这个该死的医生推出门外。
脚踝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
伴随着皮下孢子被牵动的、如同针扎蚁咬般密密麻麻的刺痛!
“唔……”
他闷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抱着襁褓重重地跌坐回冰冷湿滑的地面。
剧痛让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混合着水流滚落。
常祈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挣扎、摔倒。
直到阮侭昀狼狈地坐回去,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阮侭昀,我想你需要明确一点。”
“我是精神科主治医师及病区督导员……”
“不是接生婆……”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阮侭昀怀中的襁褓,“……也不是儿科医生。”
“……”
阮侭昀气得差点背过气。
常祈怀缓缓蹲下身,白大褂的下摆拖在湿漉漉的地面上也无所谓。
他平视着阮侭昀因愤怒和剧痛而扭曲的娃娃脸,距离近到阮侭昀能看清他镜片上极其细微的纹路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自己狼狈的倒影。
一个低沉、缓慢的声音,如同情人低语般钻进阮侭昀的耳朵:
“下次再敢一声不响……”
他伸出手,戴着薄薄橡胶手套的指尖,轻轻拂开阮侭昀被湿发粘在额角的几缕发丝,动作近乎温柔:
“……我就把你……”
他微微停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阮侭昀的腹部,那里细微的蠕动在湿透的病号服下几乎看不见。
“……还有你怀里那个……小东西……”
“……一起……”
“塞进‘笼子’里……”
“关到……发霉。”
冰冷的橡胶手指离开了额角。常祈怀站起身,没有再看阮侭昀瞬间僵硬、充满惊骇和杀意的表情,转身从容地走到洗手台前。
他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而下。
他细致地将刚才触碰过阮侭昀的手套取下,扔进旁边的污物桶。
然后用肥皂泡沫揉搓、冲洗自己骨节分明、异常干净的手指。
每一个指缝都不放过。
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
擦干手。他抽出一张消毒湿巾,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单片眼镜镜片。
阮侭昀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水流不断冲刷着身体,却带不走彻骨的寒意和心头的滔天巨浪!
常祈怀最后那段话……那冰冷的眼神扫过腹部……难道……他知道孢子的事?!那个“笼子”……那个比地狱更可怕的金属禁闭仓!
他为什么……不追问?
不质问自己消失去了哪里?
为什么一身伤?
为什么抱着个死婴?
这反常的平静比任何暴怒都更可怕。
阮侭昀咬着牙,再次尝试站起来。腹部的贯穿伤虽然被孢子侵入后带来了诡异的麻木,不再流血,但脚踝的剧痛和孢子侵蚀带来的虚弱感让他双腿发软。
“嘶……”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再次跌坐在地。
常祈怀擦拭镜片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到。
“……”
阮侭昀看着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这混蛋还算医生吗?!
“常医生!”
阮侭昀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他不能失去行动力!
“我的脚!你就不能……管管吗?!”
常祈怀终于擦拭完毕,将镜片重新架回鼻梁上。他侧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阮侭昀肿胀发紫的脚踝上,语气平淡无波:
“哦?和我有关?”
“我只负责看你……”
“死没死。”
“现在看来,命挺硬。”
阮侭昀的后槽牙几乎要咬碎!这冷血的畜生!
他能感觉到脚踝的伤势在恶化。
失去行动力,在这个步步杀机的世界里就是死路一条。
“常医生……”
阮侭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撕碎对方的暴戾,声音努力放软,甚至带上了一点他自己都恶心的、强行挤出的虚弱和可怜兮兮的味道,
“……疼……”
他低着头,湿透的黑发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恨意,只露出苍白的下颌线,
“……真的……好疼……”
常祈怀的动作停住了。
他转过身。
“撒谎的小孩子……” 常祈怀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嘲弄,“……可是会长不高的。”
阮侭昀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该死!这老狐狸!
他最讨厌别人拿身高说事了。
他抬起头,深灰色的眼珠里没有了之前的戾气,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孩子气的倔强和委屈,死死盯着常祈怀:
“……我没撒谎!我……我是好孩子!”
这句话从一个穿着破烂病号服、抱着死婴、浑身是伤、眼神狠厉的病人嘴里说出来,荒诞感拉满。
常祈怀的嘴角似乎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他没再说话,而是迈步走了过来。
阮侭昀下意识想后退,后背却抵着冰冷的墙壁。
“唔!”阮侭昀惊呼一声!
常祈怀的动作算不上轻柔,弯腰,双臂穿过阮侭昀的腋下和膝弯,如同抱起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砰!”常祈怀抱着他走出浴室,像丢一个大型垃圾袋般,把他连同怀里的襁褓一起,随意地丢在了办公桌对面那张宽大、冰冷、用于病人“谈话”的硬木椅子上!
身体砸在硬木上,激得伤口一阵剧痛!
常祈怀!
操你大爷的!
阮侭昀闷哼一声,还没缓过气,就看到常祈怀面无表情地从旁边一个消毒托盘里抽出了一把手术刀。
冰冷的刀锋在灯光下闪着寒芒。
同时,他还拿过了止血钳、纱布卷、消毒喷雾和一管注射器。
“你要干什么?!”
常祈怀没回答。
他蹲下身,染血的指套手套早已丢弃,此刻戴着崭新的医用橡胶手套。他一只手精准地抓住阮侭昀受伤脚踝上方的小腿,指力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另一只手握着那把手术刀,没有丝毫犹豫,刀尖精准地、毫不留情地刺进了阮侭昀脚踝那肿胀发紫的伤口边缘!
“啊——!!”
阮侭昀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
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又被常祈怀冰冷的手死死按在椅子上!
刀刃在皮肉中翻搅!冰冷!锐利!仿佛要将里面寄宿的恶毒东西连根剜出!
“别动。”常祈怀的声音毫无起伏
“下午三点,是你的常规心理评估与生理体检复检时间。”
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冰冷地锁住阮侭昀因剧痛而扭曲的脸,
“你……”
“耽误了我整整一个小时又二十二分钟。”
“病人先生。”
刀尖继续深入!
阮侭昀疼得浑身痉挛,牙齿打颤。
他懂了!
这是惩罚!是报复他下午的“失踪”和刚才的顶撞!
原来在这等着他,该死的,死常祈怀!
“火。”常祈怀突然又吐出一个字,手术刀的动作微微一顿,“三区走廊爆炸。护士站被烧。你参与了。”
他知道了!关于孟熙放的火!
阮侭昀心头一紧!杨小小他们会不会被牵连?!
“说。”常祈怀的命令简洁、冰冷。
冷汗从阮侭昀额头滚落。
余光中,他看到办公室角落里一个不知何时存在的、静静伫立的身影——顾时翁!
顾时翁依旧脸上带着温和关切的笑容,眼神却深邃难明。
他站在那里,仿佛一个安静的旁观者,已经看了许久的好戏。
“顾……顾医生……”
阮侭昀的声音因剧痛而嘶哑破碎,他死死盯着顾时翁,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是他!是他要带我走!说……说有个什么……新疗法!更……更好!让我配合他!跟他去那个……那个鬼地方!”他语无伦次,把所有责任一股脑抛给顾时翁。
常祈怀的手术刀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但按在阮侭昀小腿上的手指微微加重了力道。
带着审视的目光缓缓转向了角落的顾时翁。
顾时翁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他迎着常祈怀冰冷的视线,摊了摊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包容:
“看来阮先生对我安排的康复训练方式……有些误会和抵触。”
他从容地走上前几步,
“常医生,我的本意是带他进行一些户外情景模拟治疗,缓解他的幽闭和暴力倾向,没想到中途出了意外……让他走丢了。是我疏忽了,未能监护到位。”
他微微躬身,姿态谦逊,眼神却坦荡无惧。
“是吗?”常祈怀的声音平淡无波,“顾博士似乎对我的病人……”
他手中的手术刀再次动了一下,阮侭昀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特别感兴趣?”
“总想接手?”
“甚至……不惜越界?”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弹。
顾时翁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眼神却依旧平和坦诚:
“常医生言重了。只是政府委派,职责所在。协助优化,而非越俎代庖。”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阮侭昀脚踝刺入的手术刀上,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担忧,
“阮先生的伤势看起来需要立刻处理,或许……”
“不劳费心。”常祈怀直接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他不再看顾时翁,重新专注于阮侭昀的脚踝。
接下来的几分钟,对阮侭昀来说是真正的酷刑。
常祈怀的动作精准、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美感,但毫无怜悯和缓冲。
他用手术刀清理掉伤口边缘的腐肉和明显异常增生的黑色组织,喷洒刺鼻的消毒液,注射了一针作用不明的药剂,带来一阵强烈的冰冷麻木,最后用绷带将伤口连同被孢子侵染而鼓起的部位一起紧紧地、近乎勒断骨头般地包扎起来。
剧烈的疼痛转化为冰冷的麻木和强烈的束缚感。
“好了。”
常祈怀站起身,脱下手套,扔进污物桶。他绕到办公桌后,重新翻出一个手套,拉出了一个……折叠式轮椅。
阮侭昀看着那冰冷的金属框架,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常祈怀将轮椅推到椅子旁,眼神示意阮侭昀坐上去。
“……”
阮侭昀抱着冰冷的襁褓,一动不动。
坐上去?彻底沦为这混蛋的囚徒?
“不乖的话……”常祈怀的声音悠悠响起,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
“今天‘游戏机’的时间……”
“没有了。”
阮侭昀的身体瞬间僵住!
那个矮柜……里面锁着的……是他每天唯一、也是最重要的“特权”——一台被常祈怀特批允许他使用的、只能玩固定几款简单单机游戏的旧掌机。
真奇怪……常祈怀居然主动提出这个事情,不过阮侭昀来不及想了。
“不要!”
阮侭昀几乎是脱口而出。
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和依赖。
像个被没收了最心爱玩具的任性小孩。
顾时翁站在一旁,镜片后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
“能不能……做个好孩子?”
常祈怀微微俯身,金丝眼镜链垂落在他鬓边。
阮侭昀死死抱着怀中的血笼襁褓,手指捏得发白。
他盯着常祈怀那双深不见底的的眼睛,又瞥了一眼那个上锁的矮柜。
内心挣扎了一下。
最终,所有的戾气、反抗和不屈,在那冰冷的、名为“游戏机”的软肋面前,化为一声极其轻微、几乎听不见的鼻音:
“……嗯。”
常祈怀这才满意地勾了下唇角。他俯身,再次如同抱起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般,轻轻将阮侭昀连同他怀中的襁褓一起,放在了冰冷的轮椅上。
“顾博士,”
常祈怀整理了一下阮侭昀的衣领,推着轮椅,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顾时翁,声音恢复了平淡的疏离,
“下次再详聊。”
“慢走。”
顾时翁微微颔首,脸上重新挂起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
轮椅被推出办公室,轮椅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咕噜噜”的轻响。
阮侭昀僵硬地抱着冰冷的血笼,轮椅的束缚感让他无比烦躁,脚踝的麻木和腹部的异样蠕动感时刻提醒着他体内寄生的危险。
更要命的是,他怀里还抱着这么个鬼东西!怎么去找线索?陈郝怎么样了?孟熙她们是否安全?还有李长乐他们……小鱼的死……杀人犯……三个问题……时间不多了!
他焦躁地低头看向怀里的襁褓,那枯骨头骨空洞的眼窝依旧紧闭,安静得像真正的死物。
但阮侭昀知道,这里面沉睡的东西,随时可能苏醒,将他吞噬。
他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脑袋快炸了。
现在完犊子了,被常祈怀这尊瘟神看着,怎么搞?
“哒哒哒哒——”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急促、带着跳跃般的节奏感的小皮鞋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飞快地传来。
常祈怀推着轮椅的脚步微微一顿。
一个穿着鲜红色华丽公主裙、脚踩锃亮黑色小皮鞋、梳着两条精心编扎的黑色双马尾、发顶别着两个巨大红色蝴蝶结发卡的娇小身影,像一阵红色的旋风般冲了过来!
她的脖子上,也系着一个醒目的、鲜红色的丝绸大蝴蝶结!手中还抱着一个比较旧的兔子玩偶。
那张白皙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纯粹的、灿烂的喜悦笑容。
她如同归巢的家雀,直接扑到了常祈怀的腿边,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把小脸埋在他熨帖整齐的白大褂下摆上,蹭了蹭。
她抬起头,大大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常祈怀,无声地表达着亲昵。
她不会说话,是哑巴。
常祈怀抬起手,避开小澜精致的头发和蝴蝶结,轻轻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程序化的“温柔”。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崭新的消过毒的湿巾,极其仔细地擦拭着小澜脸颊上不知从哪里蹭到的一点灰尘印子。
“女孩子……就该是漂漂亮亮的。”
小澜似乎很享受这种“关爱”,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用力地点了点头。
常祈怀擦干净她的脸,收回了手。小澜这才注意到轮椅上的阮侭昀,尤其是他怀里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
她歪了歪头,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伸出小手指了指襁褓,又看向常祈怀,无声地询问。
阮侭昀抱着血笼,面无表情地回视着那双纯净好奇的眼睛。
小剧场:
阮侭昀(翻白眼地自暴自弃):我生的,怎么呢?
常祈怀:没怎么,孩子长的怪可爱的。
阮侭昀:你能不能闭嘴?
常祈怀:不能哦,开心吗?
顾时翁(我就看看不说话)
陈郝:……你们谁来看看我啊,我还在了
彭尚/李长乐:又被坑了
阮侭昀:……这世界到底有没有正常人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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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