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林予安才憋出一口气,猛地别过脸,双手往身后一背,脚尖轻轻蹭着石凳下的青石板,带着点不服气的劲儿哼了一声:“懒得和你计较!不过是个爱耍嘴皮子的毛头小子,我犯不着跟你争长短”
话虽这么说,耳尖却还泛着未褪的红,连翻书的手都比刚才重了些,纸张“哗啦”响,满是掩饰不住的窘迫。
沈清晏看着两人斗嘴的模样,眼底漫开些浅淡的笑意,他提着那坛桂花酒走到石桌旁,抬手轻轻拍了拍林予安的肩膀:“好了,陆景行也是玩笑话,你别往心里去”
说着,他目光落在林予安紧绷的侧脸,指尖又轻轻碰了碰他的发顶——林予安比陆景行还小五岁,虽说跟个小大人一样什么事都爱自己扛,被人打趣时,还是会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般炸毛,藏不住半分情绪。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沈清晏转头对陆景行递了个眼神。
陆景行见林予安这副嘴硬心软的模样,也不再逗他,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爱哭鬼”
这话刚落,林予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马抬起头反驳,声音都比刚才高了些:“我没有哭!方才不过是气的,你才是爱哭鬼!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呆子呢!”他说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转身就往沈清晏身边凑,顺势将头埋进沈清晏怀里,手臂轻轻攥着对方的衣摆,声音带着点鼻音告状:“你看他!不仅念错我名字,还冤枉我哭!你收的什么人啊!”
沈清晏被他撞得轻轻晃了晃,随即抬手,掌心轻轻落在林予安的背上,一下下顺着他的脊背安抚:“知道了,是景行不对,不该冤枉你,也不该总逗你”说着,他抬眼看向陆景行。
陆景行看着林予安埋在沈清晏怀里告状的模样,又瞧着沈清晏眼底藏不住的笑意,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我错了行了吧?不该叫你鸡精,也不该说你是爱哭鬼,这总行了?”
林予安这才从沈清晏怀里抬起头,眼角还带着点未褪的红,却已没了方才的委屈,他看向沈清晏:“沈清晏……你收的人好讨厌,总爱欺负我”
沈清晏闻言,指尖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力道轻得像挠痒:“嗯,是挺讨厌的,回头我替你罚他”
话音刚落,便见陆景行脸色一垮,忍不住伸手将两人拉开,一手攥着沈清晏的胳膊,一手抵着林予安的肩膀,皱着眉道:“行了行了,两大男人在这儿拉拉扯扯,传出去害不害臊?”
林予安被他推得往后退了半步,立马瞪圆了眼睛反驳:“我跟沈清晏是好朋友!好朋友靠一靠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我管不着?”陆景行挑眉,往沈清晏身边凑了凑,语气里满是得意“我还是他徒弟呢!师父的事,我自然管得着”
这话彻底惹恼了林予安,他往前迈了一步,双手叉腰:“你算哪门子徒弟?不过是赖在山上不走的呆子,也敢称是徒弟?”
陆景行被林予安怼得噎了一下,随即下巴微微扬起:“你说了不算,算不算徒弟,得看师父怎么说”说着,他转头看向沈清晏,眼底带着点期待的小模样。
林予安见状,也立马转头看向沈清晏,两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沈清晏身上,庭院里的争执瞬间停了下来,只剩风吹桂树的“沙沙”声。
沈清晏被两人看得无奈,摊了摊手:“你们俩吵架,倒把火都往我身上引,我可不管你们这点小事”说罢,他便转身走到石桌旁坐下
林予安见沈清晏没帮陆景行,立马来了底气,转头对着陆景行扬了扬下巴:“看见没有?沈清晏都不想理你,分明是觉得你在胡搅蛮缠!”
“你放屁!”陆景行瞬间炸了,往前迈了一步,脸都涨红了,“他就是懒得管咱们拌嘴,不是不想理我!”
“你才放屁!”林予安也不甘示弱,往前凑了凑,两人又要吵起来,石桌上刚拆开一角的漆盒里,已经飘出了淡淡的莲蓉香,却没来得及压下这股孩子气的火药味。
沈清晏无奈地抬了抬眼。目光扫过院角堆着的碎石子,他弯腰拾起两块块指尖大小的圆石,指腹轻轻摩挲两下,手腕微扬,石子便带着轻浅的力道弹了出去,精准打中陆景行的胳膊,另一块紧随其后,落在林予安的肩头,力道不重,却足够让两人停下争执。
两人同时“嘶”了一声,转头看向沈清晏,眼底的怒气还没散,却多了几分收敛的窘迫。
沈清晏拍了拍手:“别闹了,中秋佳节的,总在这儿拌嘴像什么样子?过来坐”
陆景行哼了一声,虽还有点不服气,却没再跟林予安较劲,抬脚便往石桌走,特意绕到沈清晏身边的石凳坐下,还故意往沈清晏那边挪了挪。
沈清晏瞥见陆景行坐下后还带着点别扭的模样,又看了眼站在原地、眼神往石桌这边瞟却不肯主动过来的林予安,指尖悄悄抬了抬,给林予安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林予安看在眼里,紧绷的肩膀悄悄松了些,虽还有点不服气,却也没再杵着,转身走到石桌另一侧坐下。
案上还摆着方才从山下买回来的桂花酒坛,布绳还没解开。
林予安伸手将酒坛拉到自己面前,指尖捏着布绳轻轻一扯,封坛的红布便落了下来,清甜的酒香瞬间漫开,混着桂香裹在鼻尖。他拿起旁边备好的瓷杯,往杯里斟了小半杯酒液,浅黄的酒面泛着细碎的光,随后将杯子往陆景行那边推了推,动作还算利落,只是没敢看陆景行的眼睛。
陆景行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酒杯,又瞧了眼林予安紧绷的侧脸:“哟,这才多大会儿,就这么好心了?方才还跟我吵得面红耳赤,这会儿倒主动给我倒酒了?”
林予安闻言,耳尖又悄悄泛红,攥着酒坛的手紧了紧,没接他的话茬,只是把头往旁边偏了偏,目光落在院外的桂树影上,嘴硬地闭着唇不吭声——他本就是听了沈清晏的示意才递酒,哪肯承认自己是想缓和气氛,只能用沉默掩饰窘迫。
陆景行见林予安这副嘴硬沉默的模样,也不再逗他,笑着摇了摇头,伸手端起面前的瓷杯。浅黄的酒液在杯中晃了晃,清甜的桂香裹着酒香钻进鼻腔,他仰头便一饮而尽,酒液滑过喉咙时带着暖意,却不灼人,只余满唇回甘。
沈清晏坐在一旁,目光落在他空了的酒杯上,伸手便将酒坛拉到自己面前,指尖捏着杯沿,缓缓往杯里添酒,酒液漫过杯底,刚好到七分满,不多不少。
陆景行看着重新满上的酒杯,眼底泛起笑意,故意凑过去些:“怎么,刚下山时还说只许我喝两杯,这会儿又主动给我倒满,是想灌醉我?”
沈清晏倒酒的手顿了一下,酒液在杯口晃了晃,没洒出来:“瞎想什么,不过是怕你一杯不够尝味”
“是我瞎想吗?”陆景行挑眉,没打算就此放过他,身子又往前凑了凑,语气里的促狭更浓了些。
这话刚落,旁边的林予安立马接了话茬:“就是你瞎想!沈清晏不过是好心,你倒往歪处琢磨!”
陆景行转头看向他,眼底满是戏谑:“我跟沈清晏说话,你急什么?难不成你还替他辩解不成?”
林予安被他问得一噎,刚要反驳,却见沈清晏将满杯的酒推到陆景行面前,轻声道:“再喝一杯便罢了,别再逗予安了”
陆景行听了沈清晏的话,也不再跟林予安拌嘴,仰头又将杯中的酒饮尽。这次他没急着放下杯子,指尖还捏着微凉的杯壁,目光不经意往林予安那边扫了眼。
果然,他刚放下杯子,林予安便立马伸手抢过酒坛,动作比刚才利落了不少,甚至没等沈清晏动手,就往空杯里斟酒,酒液倒得比之前满了些,都快漫到杯口,浅黄的酒面晃出细碎的涟漪。
陆景行瞧着他这副模样,眼底悄悄漫开笑意这人,心思也太好猜了。方才还跟自己吵得面红耳赤,这会儿主动添酒,眼底那点“想把你灌醉”的小念头,明晃晃地写在脸上,连掩饰都不会,活像只藏了小算盘却没捂严实的小兽。
他自然看出来了林予安的心思,大抵是方才吵嘴输了气不过,想借着灌醉自己讨回点面子。
只是这想法太过孩子气,陆景行也没打算揭穿,只看着满杯的酒,故意顿了顿,才伸手端起杯子:“今日倒稀奇,你倒比沈清晏还积极”
林予安闻言,手猛地一顿,耳尖又泛了红,却硬着头皮别过脸:“谁、谁积极了?不过是怕杯子空着难看!”嘴上这么说,眼神却不敢跟陆景行对上,只盯着石桌上的月饼盒,掩饰着自己的小心思。
沈清晏坐在一旁,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也没点破,只拿起一块莲蓉月饼,轻轻掰成两半,递了一块给陆景行,一块给林予安,轻声道:“先吃点月饼垫垫,别光喝酒”
两人一递一接,杯盏碰撞间,那坛桂花酒竟见了底。
陆景行起初还能笑着打趣两句,后来眼神渐渐发沉,脸颊泛着酒后的潮红,指尖捏着的杯子也稳不住了,“哐当”一声落在石桌上,酒液溅出几滴在衣襟上。
他晃了晃脑袋,刚要撑着桌子起身,便眼前一黑,往前栽了栽,幸好沈清晏伸手扶了一把,才没摔在地上。
林予安见状,立马凑上前,伸手拍了拍陆景行的脑袋,力道不轻不重,语气里满是扬眉吐气的得意:“哼,这小子方才那么挺横,跟我吵得没完没了,结果酒量这么不行,才几杯就醉成这样了”说着,还故意用指尖戳了戳陆景行泛红的脸颊,见他没反应,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沈清晏扶着陆景行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肩头,指尖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只是醉酒没有不适,才抬眼看向林予安,语气瞬间沉了下来:“别废话了,先把他扶回房里躺好,盖好被子,免得着凉”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处理好他之后,咱们得去办正事,不能再拖了”
林予安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连忙点头应道:“行,我知道了”
说着,便伸手架住陆景行的另一条胳膊,两人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陆景行往他房间走。
陆景行醉得厉害,脑袋歪在沈清晏肩头,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还要喝”“不是我酒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