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新缴来的法器要怎么处理啊?”鹰妖满脸苦色看着善水,“堆了一地,太碍事了!”
姜松皱起眉,不解地看着他,“这些不都是福璃在管吗?”
鹰妖一张脸为难地皱成一团,“福总管不是请辞了嘛,就只能来找……小护法了。”
他们总大护法大护法地喊,往日姜松不管事也就算了,近来忙着病患的事,便不好再和善水一个称谓了。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善水就成了小护法。
“福璃走了?”姜松盯着善水,“他为什么走了?”
善水接过鹰妖递来的布条,大致翻看着有无可用的法器,“不止他走了,他还把夫人遗体带走了。”
姜松心脏一紧,他没能见到柳若淳的最后一面,许是凌晨,许是更晚,待姜逸走出房门,天光已然大亮。
姜逸寻来了千年雪山冰铸就的冰棺,再次相见,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已经睡在了冰石中。
姜松没再多问,既然姜逸同意了,定然是福璃提了什么法子,也许可以救回柳若淳。
他紧握手中的医书,犹豫片刻便起身出去。
善水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过多干涉。
传音符霎那淹没在火光中,他自虐似地握住不断蔓延的火星,酥麻的痛意可以缓解他心中的不安。
“陈生……”
他唤了一声,下一句话却说不出口。
喉管中不断上涌着莫名的气流,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开口道:“柳姐姐……走了。”
回话来得很快,只是他莫名不敢听。
指尖轻触符纸,许是感受到他外泄的灵力,声音骤然响起,“我要见她。”
青年的声音颤抖着,一字一句却说得格外认真。
他,是柳若淳还是姜逸呢?
姜松漫无目地想着,轻声道:“福璃把柳姐姐带走了。”
陈生没再说话了,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符纸都已烧灭,新的符纸幽然升起。
“是谁?”
“柳姐姐当年濒死,身上被下了双生蛊才救回一命。这几日的怪病都是母蛊作祟,昨日更是摄了她的心魂想杀老大,柳姐姐挣出了控制……”姜松艰难说着,被迫回忆昨日的场景,“一剑刺入胸口,把子蛊杀得只剩一口气。”
他有意避开了柳若淳的名字,仿佛这样,此事就与柳若淳无关。
“双生蛊……”陈生重复着,那边突然想来一声巨响,似是有重物落地。
姜松慌忙问道:“你在干什么!”
“没事。”陈生安抚道,“盛山宗曾有记载,皿药峰有长老饲养双生蛊,该蛊身躯脆弱,只能养在皿药峰的暗室中,平日里无人进出。”
姜松一脚踹向墙角,眉眼下压,“这就是他们想的损招!”
“果然是楚明辉。”陈生冷笑一声,嗓音低沉,话语间带着恨意,“畜生!”
他向来自持冷静,少有如此盛怒时刻,却在此时恨不得将楚明辉碎尸万段。
姜松听出他身边的嘈杂,忙追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陈生没有回答,眼中只有远处的营地。
无数宜居的法器错落地上,正中间便是盛山宗的领属,此次战事只来了楚明辉和宗主,因此二人的踪迹很好找。
但他要冷静,现在远不是暴露的时候,他要伺机而动,等待两相交战的那一刻。
“别担心,马上就结束了。”陈生清冽的声音如溪水,丝丝入耳,轻拂而过。
满含解脱的话语却让姜松心中腾升不安,他猛得握住符纸,“是今日吗?”
他没说完,但是陈生听懂了。
“对,别怕。”
传音符翩然散落,泛着点点火光。
今日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
首次交战只是为了互探底细,纵使姜逸身上还留有旧伤,但盛山宗的人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们动用了底牌——双生蛊。
正如他们所预料,柳若淳刺中了姜逸。
面对失而复得的爱人,姜逸从不设防,也不舍得反抗,混乱之中确实多了不少伤口,伤口并不致命,在柳若淳鲜血的掩盖下毫不起眼。
直到今日才被姜松发现,强行给他上了药。
可惜他们算盘打空了,他们定然没料到柳若淳会挣脱控制,也没想到柳若淳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挥出那致命的一剑。
局势已定。
是柳若淳用命换来的优势。
子蛊死了,母蛊定然会受到反噬,瞒不住的。只是他们也许会以为是姜逸泄愤杀的人……
无论如何,今日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也是无妄门奋起反击的第一日。
柳若淳的死让姜逸心如死灰,曾经的他一心想屠尽盛山宗泄愤,如今却不再满眼敌意,冰冷的瞳孔下深埋着两具尸体。
他要那个人偿命。
然后,去陪孤身一人的爱人。
姜松没有劝,他知道这是拦不住的,也许对于姜逸而言,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下午的战事会更为激烈,涉及的人也会更多,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让陈生堂而皇之走到台前,剑指真凶。
——楚明辉。
姜松对楚老头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在秘境口,重伤未愈的姜逸依旧能和楚明辉打得不相上下。
是一个满腹算计的废物。
鳄贵是他曾经的灵宠,但却被彻底放弃在无妄门,至死也没等来一句关怀。
也许所有的人在他心里,都只有利用的价值吧。
肩膀被重重按住,姜松猛然回头,对上善水深邃的眼,“你留下。”
“不行!”姜松想也不想,当即拒绝了,“不管你说什么,今日我一定要去。”
“福璃走了,只有你能守着。”善水眸若点漆,掌心暗暗使劲。
姜松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神坚决果断,“善水,无妄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明知危险,明知今日会有很多人……你要让我一个人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吗!”
“死就死了。我说过,我会陪你们一起的。”姜松别过头,指尖勾起腰间的储物袋,“老大给我攒了很多宝贝,但是我太弱了,一直没用过几次,今日就让我放纵一回吧!”
他不用特意的保护,也不是未经风雨的幼童。只有和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家人……
他暗自念着,一张张面孔闪过,最后映出背后高悬的红日。
红日当空,出征之时到了。
-
“我说,你们想让我叛变?”荆梓无语地指着自己,“那可是我师父欸!让我欺师灭祖?”
闫琦钰早已躲到一旁,让他劝服其他人都行,就这个人不行。
自小他就被荆梓欺负得死死的,对方眼一蹬他就没了脾气。
“你对楚明辉不是积怨已久吗?”陈生始终盯着无妄门的方向,手中摆弄着一个传音符折出来的松鼠。
这是前几日救下的小弟子教他的,他折了许多,专门找了一个锦囊存放,手中的这个早已被揉得起毛,又被灵力缓缓抚平。
荆梓眼珠一转,“什么意思?”
陈生总算正视她的眼睛,“道听途说而已,听说,你的爹娘不是病死的。”
此言一出,荆梓彻底卸下伪装,满眼狠辣盯着他,下一瞬又直勾勾盯向闫琦钰。
闫琦钰慌忙抬手,“在下从不乱说。”
“哼!”荆梓别过头,又恢复往日的玩世不恭,“说吧,要我干什么?”
闫琦钰赶紧拿出藏了许久的瓷瓶,小心递到她身前,“这是赠给楚长老的礼物。”
荆梓一脸莫名接过,“这么自信,敢跟我师父比玩蛊?”
“是石蛊,并且是我新养育的品种,喂了不少名药养出来的,想来是看不出的。”闫琦钰腼腆笑着,还不忘贴心嘱咐,“放到住所就可以,别伤到自己。”
“啰嗦。”荆梓挥手转身,背影显得格外潇洒,“祝你们成功。”
闫琦钰担忧地看着她,半晌才冲陈生笑道:“她行事谨慎,定然不会有误。”
陈生没应声,他已经牵扯了太多人进来,但却没法保证每一个人的全身而退,只能承诺一句“我会尽力”。
“有宗主在,他定会躲在人后。你与姜逸说清楚了吗?”闫琦钰再度问起这句话,即使他已经问过许多遍。
而陈生的回答也一如既往。
“都安排好了。”
-
“呜——”
号角代替人们怒吼着不便言说的话语,一声声沉如闷雷,直冲云霄。雨后的暮崖峰散着草木和泥土的清香,昨日的血迹仍未冲洗干净,腥臭味几不可闻,却早已渗入泥土,在无意间潜入鼻息,试图激出人们掩于深处的恐惧。
但早已退无可退。
“姜逸。两百年前你屠尽落霞宗数百人,师父仁心,只将你封印山中,你却死心不改,不但冲破封印还造下无数杀孽,更是掳走我派弟子!你可知错!”盛山宗宗主杨骁持剑站在最前,字字句句顺着灵力扩散至战场每一个角落,听得修士咬牙切齿。
姜逸并没有回应,他静静站着,一个个扫过面前的人,熟悉的,陌生的,恍若当年。
他回过头,看向那个熟悉的方向,只是如今再没了结界,再没了被结界守住的小屋,再没了忧心他的爱人。
他轻笑一声,看着杨骁的眼神毫无波动,“楚明辉在哪。”
杨骁眸光一闪,举起剑指着姜逸的方向,“你仍不认错?”
“楚明辉在哪。”姜逸一字一顿,下一瞬漫天威压铺开,铺天盖地涌向心比天高的修士,纵使有法器防护,一些离得近、妄想建功立业的小修士仍是呕出几口鲜血。
“你不交出若淳,还敢问我要人?”
他胆敢提柳若淳的名字!
“我呸!”姜松当即忍不住,推开身前的小妖就冲了出来,“老头!你把楚明辉交出来还能保你一个全尸!”
他一现身便引起无数注目,当初在盛山宗,他和陈生的事迹近乎传遍全峰,熟人很多。虽然此战慕枫没来,依旧来了不少凌剑峰的弟子。
人群中当即传来悉悉索索的讨论声。
“怎么是他?”
“他不是小师兄的道侣吗?”
“他居然真是无妄门的人!那小师兄呢?”
“对啊,小师兄失踪这么久!不会是被他抓走了吧!”
声音不响,但在一片肃静的战场中格外明显。
直到一道男声猛然响起,“我在这。”
陈生走出暗处,站在两方中间,身旁站着闫琦钰,身后稀稀拉拉跟着一些修士,乍一看倒像逃荒而来。
“我要状告盛山宗残害弟子、草芥人命、构陷妖族,杨骁!你可认错!”
字正腔圆,响彻云霄。
怕你们担心,柳姐姐会回来哒(在番外[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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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三足鼎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