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过一次东西后,边兴涥打开任督二脉,三天两头都会在公司前台放东西,展北泽平时对员工要求不高,只要工作完成得好,其他的他一概不上心,前台经常收到各个部门员工的对象送来的礼物是常见现象。
边兴涥花样百出,每天送过来的都是不同的空饭盒,说是给自己送吃的,一个星期过去了,除却被展北泽扔到一边的空盒子,他就没见到过什么吃的。
每一次都会特地夹上纸条告诉展北泽他是故意的,他在保护粮食不被浪费。
正午,艳阳高照,办公室里人来人去好不热闹,项目每天都有更新,开不完的会议,公司新来了一批实习生,偶尔还有几个奇葩出问题,展北泽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像个压缩饼干似的,快把自己榨干了。
后勤部整理卫生设施,展北泽刚开完会,边走边听邹映晗汇报工作和接下来的计划,打开办公室门跟人碰个正着,展北泽回到自己的位置,横出手来指着一边的椅子跟邹映晗说话:“坐。”
正在打扫卫生的几个人一看展北泽回来了,拎着垃圾袋准备出去,谈话声停下,展北泽说道:“垃圾桶旁边那堆饭盒别扔,放回原地。”
不理解他什么想法,工作人员也还是把东西给他放下了。
值不了几个钱的饭盒,不碰也不扔,就堆放在垃圾桶旁边,邹映晗不理解,视线斜过去瞟了一眼。
“邹秘书?”敏锐察觉到对方是在看边兴涥送来的废品,展北泽目光下沉,“你要是喜欢,可以带几个回去。”
惹了活阎王似的,邹映晗赶紧收回视线摇头:“抱歉展总。”
“你先出去吧。”展北泽翻文件的手顿了顿,邹映晗都到门口了,他又补充一句,“给楼下打声招呼,以后非本公司人员不得进入,包括送外卖的,通知各个部门,以后拿外卖自己去门口取。”
邹映晗边走边嘀咕:“谁招惹他了?”
平时展北泽对员工还算放纵,突然的改革让人觉得他肯定是被什么问题刺激到了,几十个没有他在的小群吃瓜声不停。
闷在办公室里看了一整天文件,合作商的电话就没停过,好不容易歇会儿,展北泽手机页面跳出来一条来自边兴涥的消息。
[下班了吗?我明天开始可以给你送便当了吧?]
展北泽忍一个星期了,每天都是一堆空盒子,忍无可忍后,他终于回了边兴涥那么多天以来屈指可数的消息。
“我还没穷到需要靠你这堆饭盒发家致富。”
他发了语音,边兴涥也回语音,特地清了清嗓子,朗润像清流的声音顿时挤进了展北泽耳朵里:“我知道你肯定会把它扔了,先给你一个心里建设,展北泽,扔够了吧?明天我就给你送吃的了哦,不要浪费食物。”
他这招用得一点也不高明,幼稚无聊。
展北泽不屑一顾。
晚些时候收到来自边兴涥的几张照片,无业游民很闲,给他发了好几张做饭的图,连续七八张,吃得还挺丰盛,划到最后一张后,展北泽瞳仁里挥发着惊诧的光。
那是一张后置摄像图拍下来的照片,对准了边兴涥的后背,长条条的人,腿部线条流畅漂亮,短裤下白糯糯的腿,意有所指,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更加确定来者不善了。
这个人对自己肯定做过攻略,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审美爱好似乎都被调查清楚了,举手投足都是展北泽会喜欢的模样,除了性格错题了,他不喜欢咋咋呼呼的小喇叭。
展北泽心里有了个大概的轮廓,保不齐又是叶文华故技重施准备对他来个二度伤害。
不发图片还好,边兴涥的图片发过去后,展北泽偃旗息鼓,半分好感都没有了。
“哎,你都不回我消息一下啊,有那么忙吗?”边兴涥捏了捏嗓子,一边嫌弃地蹙眉,一边觉得自己的嗓子简直是受罪了,“展总,点评一下呗,我做饭很好吃的。”
消息通通石沉大海,好在展北泽这个人非常有原则,居然没有因为他死缠烂打把他给删了。
答应留着联系方式,他就真能留下来。
展北泽没想到边兴涥会越战越勇,公司不让外人进来后,他被保安拦住好几次,辛苦做的便当没有递到展北泽嘴里,铺天盖地的小雨滴,外面雷声轰隆,嘉柳城的天气黑白不配,变化不一。
白天还是晴光潋滟,晚上就开始刮风下雨。
边兴涥发的消息还放在手机里已读不回状态。
加完班后已经是深夜,写字楼高层的一扇窗还亮着,白炽灯冷清清地,展北泽合上最后一份文件,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老爷子正在跟他打视频:“小泽,你今天怎么还不回来,爷爷不是说了嘛,别那么拼,咱们家不缺那点钱,少赚一点穷不了。”
楼宇外只剩下雨声低鸣,从皮质座椅上起身,他关掉灯,黑暗立刻吞没了房间,电梯里灯光打亮,地库里空旷得很,脚步声在这里清晰起来,展北泽跟哄孩子似的,声音温柔,就怕打搅了老头儿休息:“回来了爷爷。”
嗒,嗒,嗒。
黑色轿车旁边蹲着个人,像一头冬季正在休憩的憨厚小熊。
车灯亮起,两道光柱划破黑暗,展北泽歪着脑袋看去,视频一黑,对面老爷子拔高音量:“怎么不说话了,你那边怎么了?”
“没事。”展北泽说,“先挂了。”
云敞没在,展北泽拉开车门坐进去给他打电话。
等他过来的功夫,车旁边的黑影又动了两下,展北泽听到声响,下车去看是什么情况。
瞥清楚是边兴涥后,他如释重负下又觉得被架在火上烤似的,边兴涥追人的方式无异于是在赶鸭子上架,死缠烂打。
展北泽没想到他居然能跟到停车场,当即面露不悦不紧不慢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不然我能在哪儿?”边兴涥伸个懒腰,宽松的羊毛衫,歪着脑袋说话,衣领斜开,露出了一截漂亮的锁骨,“我等你半天了,外面下大雨,你的保安又不让我进去,我总不能淋雨吧。”
边兴涥喋喋不休地说:“我打听了一下,你们这边的停车场是好几个公司共用的,这下你不能赶我走。”
被他的厚颜无耻锤得无话可说,展北泽转头,刚要上车,听到了云敞吭哧吭哧跑过来的脚步声,嘴上念叨:“展总不好意思,临时出了点状况。”
“没事。”展北泽说完就往车里进,“回老宅。”
后视镜里的边兴涥就这么可怜兮兮地站在停车场,周遭灯光模糊,展北泽蹙眉:“倒回去。”
“展总……”云敞还以为他是准备做好人顺带稍上边兴涥,随口就问,“是去接他吗?”
“不该问的别问,我说去就去。”车子停在边兴涥面前。
心情瞬间雀跃,边兴涥屁颠屁颠跑到展北泽跟前准备拉车门。
车窗滑下去,展北泽半边冷漠的脸正对着他,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一脸僵硬,目光都没给,只是用冷到刺骨的声音极其不耐烦地说:“以后都别出现在我眼前了,我对你不感兴趣。”
“云敞,走。”
咻的一声,车驰骋而去,留下轻微的尾气跟边兴涥的懵逼作伴。
对着空气踢了一脚,边兴涥嘀咕:“神经病吧。”
原路返回就是为了跟他说句狠话的?哪个缺德日报说展北泽心软的。
分明就是一条银环蛇,一口把他妹妹咬死了。
城市已经沉睡了,路灯昏黄地亮着,偶尔有车掠过,展北泽像秋天晚归的客人,一入老宅就是瞬间宁静。
院子里的放着藤椅,展德荣还没睡,正躺着跟管家聊天,有说有笑,一看展北泽回来了,慢悠悠地坐起来:“小泽,可算回来了,爷爷等你半天了。”
老爷子腿上放着一堆照片,只是里面的内容变了。
从清一色的大家闺秀美女变成了板正端庄的帅小伙。
“爷爷。”展北泽无奈地叹一口气,哭笑不得地扶额,“你怎么又整这出。”
每天都在想着给他介绍对象。
把老爷子弄去睡觉后,展北泽坐在院子里静坐了两个小时。
他的内心从来都是孤独的,别人走不进去,进去了出来会很难。
古板的老头儿为了他的幸福妥协,接受了自己是个gay的事实,只是让他片刻动容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连同他的真心付之东流。
越战越勇从来都是边兴涥的代名词,展北泽第二天看到放在前台的早饭时大发雷霆:“我不是说了,不许把这些东西再带进来吗?”
保安让他吓得直哆嗦:“展总,是……是新来的实习生带进来的。”
最近不是实习生进来的日子,公司人员饱和,早就不需要往外招人了,不过展北泽给云敞一个面子,破格招收了他弟弟。
名牌大学高材生,展北泽看过简历,确实优秀,不在他这儿,也会被其他公司高价挖走,不如让自己捡个便宜。
第一次见到云沐章,气质温和,跟他哥哥不是一挂的,长得不错,放在偶像剧里就是个温柔男二号。
边兴涥是怎么跟人扯上关系的展北泽懒得去想,不知者不怪,展北泽亲自见了他,把人放在秘书组,让邹映晗带。
临了展北泽提了一嘴:“以后别把无关人员的东西带到公司来。”
男生点头,一脸清澈没有经历过社会摧残:“谢谢展总把我招进来。”
“不用。”展北泽实事求是,“你的简历我看过,不在这里也会在其他地方,好好工作,我看好你。”
展北泽前脚刚走,后脚秘书组的人就开始议论纷纷:“不正常,不正常,展总居然会说这种场面话。”
雨幕茫茫,大道黑亮。
公司里的灯刚全面关上,展北泽从大门口走出,地面上泛滥着水花,他等云敞的功夫,打眼看到蹲在外面等他的边兴涥。
咧着嘴,笑容满盈,看到他就开始狂招手呼唤:“展北泽,我等你好久了。”
手上拎着个袋子,人还没过来,手就伸出了二里地,嘟囔着走向展北泽:“你来得正好,饿了吧。”
“我不……”要你的东西。
拒绝的话没说完,边兴涥就快他一步说道:“饿了的话我吃给你看。”
行动力倒是够强,边兴涥真就拿出手上的便当,美滋滋咬了一口。
投他一个无语的眼神,展北泽晃开了视线。
半天不见云敞的影子,只能跟边兴涥暂时待在一起,展北泽一个没注意,身边人突然问:“你无聊吗?”
我不无聊,你挺无聊。
横他一眼,在展北泽无动于衷的面孔下,边兴涥抓出手机,音乐穿透力很强地冲了出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在展北泽迷惑不解的视线下,边兴涥跳了起来。
律动是有的,没有胡来,只是动作经过了修改,变得滑稽好笑,展北泽没笑出来,绷着脸迟疑地看着他。
跳舞的动作停下了,边兴涥问:“不好笑吗?你为什么不笑?”
展北泽:“……”
受不了冷暴力,边兴涥提高音量:“展北泽,你说句话行吗?你是哪个家族的王爷,名叫尔多隆吗?”
被展北泽无情扫描,没有接收到他的脑回路,边兴涥搓搓手,不耍宝了:“没有骂你的意思。”
雨停了,云敞就像电视剧里护驾来迟的侍卫一样出现,满脸都是抱歉,同展北泽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云敞撑着伞着急忙慌走出来,唯恐自己动作慢了一步就会让自己家的老板被雨淋,打开车门后,后排车窗晃了下来,一张俊俏得无可挑剔的帅脸映入眼帘。
薄薄的嘴唇张合徐徐道来,展北泽匆匆瞥了一眼边兴涥,点点头,在边兴涥惊诧的目光里留下离别前的导语:“我如果尔多隆,那你盐津虾。”
“哎~”边兴涥喜上眉梢,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在干什么,所有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
他甚至猜测不到自己是在干什么。
原来展北泽也会偶尔幽默一两下的。
把人留在屋檐下等雨停,展北泽被送回老宅已经是半小时后,天气不但没有好转,甚至变得更加恶劣。
莫名放心不下,展北泽打开监控想看看在公司门口避雨的边兴涥有没有回去。
雨下多了天也冷,边兴涥正蹲在地上,敞着手机灯光数地上的蚂蚁,团成一团,一米八的人,放在展北泽眼睛里就是一小个。
关了监控,他就近叫了个司机去接边兴涥。
又过了半小时后,人被司机带到了老宅院子里。
他同边兴涥大眼瞪小眼,人是自己的司机带回来的,给人赶走了显得自己莫名其妙,留下来又显得自己脑子不正常。
思来想去,展北泽胡诌了一句:“我的公司不需要下雨不知道回家的招财猫。”
有些委屈,声量里带着感冒才有的鼻音,边兴涥指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没电,关机了。”雀跃着,他继续说,“你不是让人来接我了吗,有点感动。”
睡眠不是很好,已经躺着的老爷子惊醒,睁眼就往房间外走,揉揉眼看到屋里站着边兴涥后,兴致勃勃下楼,边走边打招呼:“小雨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病来了,展北泽头大,看着边兴涥比自己反应还要迅速地奔向老爷子,一股不安涌上心头。
第六感还算准,老爷子看到边兴涥身上还有水渍,脸色一变,一点面子没给展北泽,揪着他的耳朵把人拖到边兴涥面前:“跟小雨道歉,大沼。”
老爷子普通话并不标准,zao和zhao分不清楚,边兴涥听得云里雾里,懵圈地问:“大枣?什么意思?”
“小雨,你怎么还把自己男……”朋友的名字忘了呢。
打断老爷子说话,展北泽快速说道:“我爷爷喜欢吃大枣。”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被打断,老爷子顺势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半推半就,被展北泽哄回去了。
太晚了展北泽让边兴涥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前台用来忽悠他的那些便当,变成了一袋新鲜大枣,一袋晒干的大枣。
附:给爷爷的,跟你没关系。
真会讨好人。
展南沼经常待在国外,不爱做生意,也很少出现在大众视线里,家里把他的**保护得很好,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是双胞胎,展北泽也不愿意关于他哥的事被无关紧要的人知道。
打断老爷子说话,只是希望边兴涥对自己家的情况少一点认识。
两袋大枣格外显眼,邹映晗给他拎回办公室,一脸不解:“展总,前台的大枣是您的吗?”
她想不通,为什么买那么多。
随口一应,展北泽脱口而出:“喜欢吃。”
“喜欢吃?”邹映晗嘀咕着离开,想起来展北泽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倒也说得过去。
嘴巴说太快,展北泽反应过来,问:“什么大枣?”
几分钟后,两袋大枣被云沐章送到展北泽办公室来。
枣放下了人没动,展北泽抬眼眸:“你可以出去了。”
云沐章别扭地站了几秒钟:“谢谢展总的照顾。”
“不用。”展北泽说,“我比较喜欢别人拿实力说话,云沐章,你哥经常会提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