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眼井巷的卢娘子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再会

五月初五，沈家设宴，邀了卢娘子一家。

卢娘子带着小巧和叶儿去赴宴。

沈廷儒跟着娘，早早等在门口。

见叶儿来了，主动上前道：“叶儿妹妹，上回是我不对，这个荷包还给你。”

叶儿看递过来的荷包边缘已经磨起了毛，心有嫌弃，嘴上倒是大方道：“既然沈大哥给了你了就是你的了，不用还我。”

沈廷儒惊喜道：“真的吗？谢谢！”

卢娘子和沈夫人徐氏相视一笑。

徐氏引了卢娘子进门，悄声道：“这孩子，为着这荷包，一晚上没睡好。”

卢娘子笑道：“叶儿也就是看见了说起来，回家她早忘了。让孩子带着吧。”

徐氏点点头，又说起神廷文：“我儿廷文自考中了，便有不少人家托人说亲。你家也是一样吧？”

卢娘子点头：“是有些托人问的。”

徐氏叹气道：“我家相公怕这么一直拖着得罪人，赶着让我给孩子定亲，我这才火急火燎办了这宴席，想着让廷文寻个合心意的媳妇。”

卢娘子恍然这是沈廷文的相亲宴，更是笑道：“这原不该叫上我呀！我家那个还没着落呢！”

徐氏狡黠地眨眨眼：“就是知道你家那个也没着落才叫着你！我家夫君说了，这婚事合该早早定下来，免得各家心生期盼，反倒结了仇。”

卢娘子明白这个道理。

自怀章考中了，络绎不绝有人上门透出结亲的意思。

可他们如今的情况，顾及不到结亲结仇。

外人看着她夫君有官做，儿子高中了，正是花团锦簇的时候。

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样安稳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与其早早给怀章定亲，拖累个无辜女儿，倒不如等一等。

看徐氏如此劝她，她也只能敷衍道：“怀章主意正，我们得听他的意思。”

徐氏也打听了这卫家。

心知道卫大人和卢怀章说起来不是亲父子。

如今听卢娘子这么说，也只道是继父继子之间有龃龉，便点点头，没有再劝。

“那你可帮我掌掌眼。今日请的各家夫人都带了未定下的女儿。”

卢娘子心中一动，悄悄观察，不知道安王一家来没来。

听着徐氏给自己引见各家夫人，卢娘子果然看见了文安郡主！

她趁徐氏与各家夫人交谈的空出了正堂来到园中。

文安郡主也在暗中观察卢娘子。

看她去了园子里，也悄悄跟上。

到了四下无人的地方，文安郡主主动上前：“卫夫人。”

卢娘子不曾与卫衡商议，只是自己偶然起意，想看文安郡主会不会来寻自己。

没想到这文安郡主真的跟来了。

她突然灵机一动。

以这文安郡主如今的表现看来，远不是她说的那么不在意。

她想必心中已经急躁了，只是在外人跟前强撑着生人勿近的架子。

卢娘子一想到这里便开口试探：“郡主找我？”

文安郡主捧着一颗真心来，卢娘子却和自己装傻，她冷下脸：“夫人不是故意引我来此？”

卢娘子心中偷笑，面上疑惑道：“我只是气闷，出来透透气。”

看文安郡主面露愠色，她赶忙摆出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郡主是想问那边有没有回话吧？”

文安郡主果然面色凝重起来。

卢娘子叹气道：“二月的时候，我夫君已经将消息递出。可路途遥远，目前尚未有回音。郡主若是着急，可与我夫君先见一面。有何疑问也可让他解答。”

文安郡主此时只觉得眼前的卫夫人也不是什么老实人。

看卢娘子开口闭口想让自己见他夫君，更是谨慎道：“在有切实证据之前，我不会见任何人。”

卢娘子不解道：“郡主可是有什么顾虑？我夫君为人真诚可靠，必不是来哄骗郡主的。”

文安郡主此时心中已经对卢娘子起疑，说话再无顾忌。

她直白道：“我等闺阁女子，清誉何等重要？我知夫人为脱藩篱曾在狱中与郑知礼将军和离，想必夫人深知人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我作为安王的女儿，若被传出与外男私会，今后如何议亲？我那些未嫁的姐妹们婚事势必将更加坎坷。到时候，我怕是只能一死谢罪。夫人口口声声你的夫君不是坏人，我如何判定？让我轻易跟着你们划的道去走，若有闪失，灾殃可要我来背！卫夫人，若无证据，往后你我还是不要再见了！”

卢娘子不想这么快就惹恼了文安郡主，想再补救，文安郡主已经大步返回正堂了。

可她们在园子里说话的情景已经被人看见。

文安郡主回去便被姐姐安义郡主瞪了一眼：“你与榜眼的母亲说什么了？”

文安郡主知道姐姐误会了，可个中细节不能与她说，只含糊道：“没说什么。”

安义郡主不信，掐着文安郡主的胳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什么日日礼佛，什么甘愿伴青灯古佛一生，都是骗人的！你以为人家状元榜眼能看上你？一个旁支不受宠的郡主，样貌不显还没有嫁妆，老老实实寻个芝麻小官嫁了就不错了！还巴巴往人跟前凑！没得给我们丢人！”

文安郡主被卢娘子诓了就心中有气，如今被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又掐又损，心中烦闷：“我没有，你别胡诌！”

“谁胡诌！”安义郡主更生气了，下手更重了几分：“都敢顶嘴了！让你顶嘴！不敬长姐！”

文安郡主躲着离安义郡主远了两步。

安义郡主不依不饶，悄悄挪过去掐文安郡主的胳膊。

安王妃身边的嬷嬷不善地看了两人一眼。

替安王妃不值。

安王妃好好的世家贵女，嫁了安王这么个留恋花丛的草包，一把年纪了，还得为一院子的庶子庶女寻媳妇婆家。

偏偏这几个庶女还不省心，在外人的地界就拌起嘴来！是一点儿都不顾王府的体面！

卢娘子远远也看见那安义郡主欺负文安郡主。

联想到安王府上诸多子女。

她霎时间明白了。

这文安郡主怕是从小过得苦，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都这样欺负人，她更不敢相信外人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后悔方才戏耍文安郡主。

原本想套话，如今话没套出来，人倒是让自己惹恼了，实在是不值。

怀章陪着沈廷文躲在院中吃酒。

沈廷文虽然高中状元，却不急着成亲。

他不像怀章是为着证明自己而参加科考。

他有大志向。

本朝状元高中之后，都要进翰林院。

翰林院从来都是出宰傅的地方。

入了翰林院，可以说一只脚就踏进了权力中心了。

可沈廷文不想去翰林院。

他想谋外放。

想真正的造福一方百姓。

可这样的话不敢和父母直言。

沈家几代经营，终于来到了朝廷的核心京城，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儿子外放？

于是沈廷文只能瞒着所有家人，悄悄图谋外放。

怀章知道他的抱负，也知道他被父母逼着娶亲的烦闷。

因而自怀章进府，两人就躲在院中不出去。

喝了几杯，沈廷文问怀章：“卢兄，你可想出去看看这大好河山？”

怀章默不作声。

沈廷文嘲讽道：“你果然也是俗人一个，也放不下这京城的金钱地位。”

怀章越长大越沉默寡言，可被唯一的好友误会，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并非贪恋京城浮华，只是这京城，还有些事需要料理。”

沈廷文不信：“你和郑家已经分道，你如今的爹官位坐得稳如泰山。你还有什么未竟之事？”

怀章无法开口，只饮尽了杯中酒，呼气道：“不是什么大事，多则两年，少则几月，我便也该离京了。我倒是想问沈兄，若再见，我已经不是前途光明的才子了，沈兄还认我这个朋友吗？”

沈廷文放声大笑：“这话该我问你才是！若再见，我成了小小八品，卢兄还会当我氏朋友吗？”

怀章不言，只斟了满杯酒，和沈廷文碰了碰。

沈廷儒带着小巧和叶儿参观了园子，又吃了些珍馐美味，恪尽地主之谊。

卢娘子来寻小巧和叶儿回家的时候，叶儿正和沈廷儒许诺：“我下次一定来看你家的兰花。”

看卢娘子等在门口，叶儿和小巧辞别了沈廷儒。

叶儿开心地告诉卢娘子，她又记了几种花的样子，要回去绣在帕子上。

卢娘子看叶儿小巧玩儿的高兴，心中暗想倒也没白出来一趟。

怀章扶卢娘子上马车的时候，文安郡主也正要上马车。

怀章清楚看见文安郡主瞪了自家马车一眼。

回家的路上，他不禁问卢娘子：“娘，那文安郡主，今日怎么恼了？”

卢娘子叹气道：“是娘妄加试探，惹恼了她。今后再见，怕是不易了。”

怀章突然想起爹娘说过，文安郡主每旬都会去抱佛寺，他提议道：“不如孩儿去见一见她？”

卢娘子不想把儿子牵扯进来：“我回去先和你爹商议商议，不到万一，你别掺和。”

文安郡主回了安王府就和安义郡主一起被安王妃罚了禁足。

怀章算着时间去了抱佛寺，却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