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列车 第15章 第 15 章

阴无渡看了眼天色，什么！这舞会居然是下午开始的！

驾！

巫长祝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重重落在马臀上，骏马吃痛，扬蹄嘶鸣，以更快的速度争分夺秒地朝着灰姑娘家跑去。

风声呼啸，巫长祝的声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阴无渡耳中：“没有水晶鞋要怎么分辨灰姑娘呢？我们分辨不了，王子也分辨不了，所以如果从一开始真正的灰姑娘就没出现过呢，那么假的便可以取而代之了！”他的语速快而冷静，每个字都敲在阴无渡的心上。

阴无渡刚想开口，就被灌入大量的烈风，“咕噜咕噜……”他赶紧闭上嘴，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才勉强喊道：“那你是怎么发现她不是灰姑娘的啊？！”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破碎，“是因为她不吃你带去的面包吗？”

巫长祝斩钉截铁：“对，对于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来说，她的本能也不许她拒绝送上门的食物，并且还不止这一点，无论我们什么时候去，这个灰姑娘的身上永远都是干净的，她的头发、脸、手，比起她身上的那件破旧衣服你不觉得违和吗？”

阴无渡这才细细回想，好像是啊，就算一个女孩子再怎么样爱干净，在需要做大量苦力、被继母姐妹欺凌的环境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持那样一尘不染的精致，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以及你还记得当初我在鸡饲料里加了什么吗？”巫长祝追问，语气带着引导。

阴无渡道：“记得！巧克力！”

“鸡是不能吃巧克力的，别人不知道或许正常，但她作为一个常年需要喂养鸡群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当时我放得那么明显，她都没有出声阻碍，就证明她也不知道鸡到底能不能吃巧克力。”巫长祝的话语如同抽丝剥茧，将伪装一层层剥开。“并且跟她握手时，她的手非常细腻且有光泽，根本就不是一双常年劳作的手。”

“我就说，你怎么好端端地跟她握手啊。”阴无渡喃喃道，心中对巫长祝的敬佩又深一层，同时一丝难以言喻的、因自己能察觉巫长祝”不对劲”而产生的隐秘喜悦悄然而生。他或许不能完全猜透巫长祝的所思所想，但对巫长祝行为模式的异动却异常敏锐。在他心里，巫长祝是个极有原则、甚至有些高风亮节的人，不会做无谓之事，一旦做了，必有深意。

灰姑娘的家就在眼前，巫长祝猛地勒住缰绳，马蹄扬起一片尘土。他迅速将阴无渡放下马，语速加快，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靠你了，最好将她们所有人都吸引出来，我潜进去找真正的灰姑娘，”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阴无渡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巫长祝的衣袖：“那你会不会有危险？”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巫长祝摇摇头，眼神沉稳，给予他信心：“不会，有任何不对劲，你就朝着裁缝店跑知道吗？在游戏没结束之前，莉莉娅是不会伤害玩家的，也不会准没有触犯禁忌的玩家被其他NPC随意抹杀。”

阴无渡用力点头道：“放心吧。”

巫长祝没下马，将装着礼服的袋子递给阴无渡，自己则牵着另一匹马，身影一闪，迅速绕向宅邸后方，动作干净利落。

阴无渡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脸上展开一个无比灿烂甚至有些夸张的笑容，抬手敲响了大门：“请问有人在家吗？我是裁缝店的店员，来送礼服了！”

门被打开一条缝，假灰姑娘探出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是我的礼服吗？”

阴无渡道：“是的，不过，你一个人在家吗？”

灰姑娘担惊受怕道：“没，我的继母姐姐们都在家……”

阴无渡也装作非常惊讶的样子道：“天呐，她们该不会不让你参加舞会吧！”

灰姑娘思虑道：“应该不会吧。”

阴无渡道：“莉莉娅可是特别交代了，这套礼服一定要穿在你的身上，她希望你能够在舞会上大放异彩呢！这样吧，你把你的继母以及姐姐们叫出来吧！”

灰姑娘懵逼了，“为，为什么啊？”

阴无渡煞有其事：“因为我需要她们以小木人的名义保证，这样莉莉娅跟我才能放心。”

灰姑娘神色不明，“那你等等，我回去问一下。”

随后将门关上。

阴无渡依旧是那副表情，丝毫没有松懈。但他其实就是在赌，既然她们不打算让真正的灰姑娘亮相，那么现在也不会让她出来。

没多久，门被再次打开，一位身着华丽、神情高傲的贵妇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另一位穿着洋裙、面露不屑的少女，以及小心翼翼在旁边站着的灰姑娘。

继母用扇子傲慢地指着阴无渡：“哼，你就是莉莉娅派来的店员？你现在可以回去告诉莉莉娅，她做出来的衣服我们不稀罕，就给她这个泥巴种！够了吗？且以小木人的名义。”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阴无渡却道：“还有一位呢？”

继母轻轻挥动扇子，带起一丝香风，眼神却阴狠：“我的大女儿身体不舒服，今日的舞会她不参加了，既然她都不去了，还有什么必要出面来做保证呢？”

阴无渡装作非常为难的样子，“这样啊，那你们一定要让灰姑娘穿上裙子去参加舞会啊！”

继母的耐心似乎告罄，语气严厉道：“你到底给不给！”

就在阴无渡绞尽脑汁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猛地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利落地提上马背！是巫长祝！他随即将礼服袋子丢在假灰姑娘面前，调转马头，动作一气呵成，骏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没有丝毫停顿。

而继母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即回屋查看被她锁在二楼的人。

此时，房里的铁链已经断裂在地，虚伪的礼服也被撕碎，真正的灰姑娘已经不见了。

继母跟她那两个继女都先后发出非常恐怖的尖叫声！

由于马匹跑得太快了，下马的时候阴无渡捂着心口，脸色有些发白：“怎，怎么回事？”

巫长祝倒没什么影响，气息平稳：“真正的灰姑娘被锁在了二楼，我将她放走了，还有一匹马是她骑走的，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舞会了。”

阴无渡有些惊讶，“灰姑娘还会骑马啊？”

巫长祝道：“灰姑娘的父亲还没离世前以她的家境学骑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阴无渡想了想也是，只有穷人的生活才普普通通，“那，那她没有礼服怎么参加舞会啊。”

巫长祝望着王宫的方向，目光深邃：“我想就算她没有华丽的礼服，发光的水晶鞋，凭借她自身的优秀也能够在众人中脱颖而出。”他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即使身处囚笼，眼神依旧明亮不屈的女孩，她撕下繁琐的裙摆，换上利落骑装时的果决。她对他说的那句“谢谢你”，带着重获自由的重量。

礼堂的钟声再度响起，宣告着王子的生日舞会正式开始。

而莉莉娅也出来验收最后的成果。

“灰姑娘的订单呢？”

巫长祝将订单递给他。

五个订单，每一个都是“完美”。

莉莉娅将五张车票发给众人。

不远处那辆红色的列车身影又出现了，还伴随着轰鸣声。

叶子天天等人都十分开心地走在最前，而阴无渡则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巫长祝，因为他是最后一个拿车票的。

巫长祝丝毫不惧莉莉娅的目光，跟她对视上。

巫长祝平静道：“如果现在还剩下六个人，你会给几张车票呢？”

莉莉娅诡异地笑着，没有回答，但她将手举起，就像跟朋友挥手告别一样，慢条斯理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阴无渡恰好看见了。

巫长祝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了。

回到熟悉的列车包间，紧张感骤然消退，疲惫如潮水般涌来。阴无渡看着那张狭窄的沙发，不由分说道：“你搬到床上来睡吧。”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你个子那么高，睡那里肯定不舒服。”

巫长祝看了他一眼，没有推辞，只是简单应了一声：“好”他似乎已经完全接纳了阴无渡的靠近，这种肢体上的亲近变得自然而然。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将副本中消耗的精力彻底补回。巫长祝的生物钟让他率先醒来，列车窗外的阳光已经相当明亮。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没有打扰还在熟睡的阴无渡，给自己泡了杯清茶，坐在窗边，拿起一本书，钢笔静静地躺在手边。此刻的他，退去了副本中的凌厉，显得沉静而放松。

阴无渡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明媚的阳光为巫长祝完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他垂眸阅读的长睫如同蝶翼，美得如同古典油画。尤其是右耳下那枚红色羽毛形状的流苏耳坠，在光线下闪烁着神秘而柔和的光泽。

“早啊！”

巫长祝缓缓抬眸，那双深邃的眼睛看向他，平静地纠正：“现在已经中午了。”声音比在副本里柔和了许多。

阴无渡悄悄擦了擦嘴，心下嘀咕，这也不能怪自己，谁让他生得那么好看啊。他起身洗漱，然后坐在巫长祝对面开始吃早午餐，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被那枚耳坠吸引。

“你那个耳环好独特啊？”

“嗯。”

阴无渡胡乱将面包塞入口中，“你跟我说说呗。”他渴望了解更多关于巫长祝的事情。

巫长祝没理他。

阴无渡轻叹了一声，怎么是个闷葫芦啊……

随后百无聊赖地将桌上的钢笔动了一下，歪了。

巫长祝面无表情地将钢笔扶正，阴无渡又弄歪，巫长祝又扶正。

直到几个回合后，巫长祝有些忍无可忍的架势，抬起眼看向阴无渡。那目光并不严厉，却让阴无渡的心跳漏了一拍。只见巫长祝拿起钢笔，夹入书中，再一把将书合上，不去看对面暗自窃喜的人。

阴无渡没了钢笔玩又闷了起来，央求道：“那你跟我说说话啊！”

巫长祝闭上眼，装作假寐道：“说什么？”

阴无渡看着那一闪一闪的小耳坠可惹人爱了，“说你那耳坠子呗，有什么来头吗？”

巫长祝轻描淡写道：“这个耳坠传说是由上古神兽朱雀最美的一根羽毛制作而成的。”

阴无渡不禁笑道：“什么鬼啊，还上古神兽，那他的东西又怎么会在你手里呢？”

巫长祝没理会他前半句的嘲笑，语气平静却笃定：“是它选择了我，不是我主动拥有了它，如果它不愿，谁都不能拥有它。”

阴无渡一看就觉得这不是俗物，只不过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神秘的神话故事。

“我怎么感觉，你跟我们这种普通人有些不一样呢？你家是哪的啊？干什么的啊？”

巫长祝只觉得自己对聒噪的忍耐程度逐渐上升，他颇为无奈道：“我们确实是跟现代人有点不同，我们是在百凤山里生活的霞羽族，世世代代信奉神兽“朱雀”。”

阴无渡激动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就说你怎么神神秘秘的！”

“那，你们那里长什么样子啊？好玩吗？你呢？你既然能带上象征朱雀的耳坠，你是不是族长啊？”

巫长祝缓缓道：“不是，族长另有其人，不清楚你心中的好玩是什么样子，我们那边……从某种角度来说，挺原始的。”

阴无渡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山顶洞人的日常生活了，“那，难道！没水没电住在山洞了吗？！”

巫长祝平淡道：“有水有电，也有人住洞巢。”

阴无渡对这个霞羽族好奇得不得了，“有机会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啊，真想知道这么神奇的地方长什么样。”

巫长祝道：“好。”

“咦？你是不是有个问题没回答我啊？”

巫长祝抿唇不语。

阴无渡隔着桌子跟小猫不伸爪子似的，一下一下地挠着巫长祝的手臂道：“那你不是族长你是什么呢？”

巫长祝瞬间睁开眼，直视着阴无渡，“祭司。”

阴无渡的脑子收到了回答，可他的心却乱了拍，他慌张地收回手，眼神闪烁，不敢再与巫长祝对视，干笑两声：“哈哈，那你很厉害啊。”语气有些慌乱。

随后，车厢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安静。阴无渡即使再觉得无聊，在自己那难以平复的心跳和莫名的羞耻感彻底消失前，都不敢再去轻易招惹巫长祝了。那种被巫长祝专注凝视时浑身过电、大脑空白的感觉，尤其还是对着一个身形、气场都比自己更强大挺拔的男人，让他心慌意乱，又隐隐有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他只能假装专注地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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