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中原中也来之前,我就已经从钢琴家口中听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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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几个月以前。
“啊——真是让人头疼啊。”钢琴家戳着杯中我刚刚凿好的冰球,有气无力趴在吧台上。
今天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说应该不是为了打球来的——那样他不会点一杯威士忌冰球,这种享受球冰缓慢融化,冰封的香味在舌尖逐渐被解锁的饮品,通常不会是打台球的好选择。
“你十次有八次都会这么说,”将客人打完的台球桌收拾好,我又回到吧台后面,“说吧,又有什么事。”
“唔……最近组织加入了一个实力强劲的新人。”
“那么你是害怕他的地位超过你?那可真是稀罕。”
“不。他,嗯,怎么说呢,加入我属的组织并不完全忠心,仅仅是因为某个情报被首领钓着进来的……”轻抿了一会儿,他像是在思考,于是我就也坐在他旁边的位置静静地等着。
“可是一旦失去了查看资料这一理由,他早晚都会向首领露出獠牙的吧”
真是说出了了不得的话呢。
“那可是个能力性格都极好的孩子,像是一颗亟待被打磨的钻石,他的潜力,他的才能都可以让P……我所属的组织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以前倒是没发现你是个那么在意上家的人呢。”挂上暂休的牌子后,我又坐了回来,“不过和我说这些不要紧吗?”
“呵。”他笑了两声,意有所指,“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了吗?”
于是我也笑笑,大概是都把对方当朋友才不会去戳破窗户纸。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还挺中意那孩子,有考虑邀请他加入你们吗?”这个“你们”当然不会是指那个庞然大物,而是于钢琴家而言家人般的存在——
旗会
这个存在于Port Mafia的青年互助会组织,存有这个黑手党25岁以下的最年轻有为一辈,是一群被驯养的黑手党的狼崽们。
“我不确定啊——”青年伸了伸懒腰,发出喟叹般的叹息。
担心少年的存在会对其他的家人们产生不可预计的后果,担心首领会因此对旗会产生觊觎,更担心……他也会护不住那个孩子。
“‘羊之王’中原中也吗?也许你可以问问公关官,他可比你在这种事情上擅长多了。”以朋友的立场,我善意提点,“不要小瞧自己的‘家人’这一点还是你教我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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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家又来找我了,还是因为那个孩子。
“被命令了啊。'中也加入青年会后,你就负责监视他'。有没有入手什么新的情报,是不是独自去调查了机密资料的内容。”
“那可真是令人苦恼。”我中肯地评价,“就连你会邀请中也加入‘旗会’都算到了吗?你们首领还真是一个可怖的人呢。”
“不要用捧读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啊……你早就猜到了吧。”
事实上,正如他而言,在上次打台球阿呆鸟告诉我有新成员加入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
啧,真是怪挑剔的。“如果这件事被中也知道的话肯定会因此和你们产生间隙的吧?既然如此……”
“那就让他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啊。”
似乎这个话题就聊到这里了,也只能聊到这里了。默契换成了其他的话题,大概就是交流一下情报这种成熟大人之间无聊的事,他就准备离开了。
“等一下,冷血上次说要我帮他买的咖啡豆。嘿,不要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啊,我知道他住在你隔壁。”我小声嘀咕,“真是的说好了过两天来拿,都过去一周了。”
“呵呵。”钢琴家又露出那种冷笑,“我倒是也想像你一样清闲坐在吧台调调酒,放放音乐。真就应该把你也拉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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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本周不服输的中也》第十一期!”阿呆鸟机车的轰鸣声停下没多久就听到他特有的高昂声线。
“我猜肯定有什么‘震惊!中也大人花价300万拍下的名酒竟是假货!’。要我说这个报社的编者真是个鬼才,标题取得永远这么新奇。”
就是似乎对中也不太友好,总是会写一些带有强烈个人偏见意味的报道。比如说“像中也这种蛞蝓,果然脑子就只有芝麻仁那么大,不,倒不如说蛞蝓这种生物会有大脑这种东西存在吗?简单的骗局都能轻易上钩,居然还想和太宰大人竞争干部之位,简直痴心妄想。”
我打包票这个太宰肯定打钱了,要不然编者就是他的毒唯。
“哈?这可是我让手下蹲点蹲到的新刊!第一批!你怎么又知道了?”换了一身崭新皮草的阿呆鸟一脸郁闷,他最近钟爱这玩意儿,最起码我每次都能看到他换不一样的。
“这下我也有点好奇你那个邻居了,难道是参与编辑的人吗?怎么每次你拿到新周刊的速度都那么快。”公关官捻着自己几根头发。
“唔……不像。他的性格可没有那么跳脱。”我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但他确实新交了个讨人厌的朋友。”
“还是第一次从你嘴里如此直白听到‘讨厌’这两个字呢。”钢琴家好奇看过来:“好想结交一下,学习一下怎么做到让你讨厌呢。”
“哈?”刚刚进门的中原中也听到的就是这句听着就像是精神不正常,还是那种喜欢玩字母游戏的人会说的话。“这种变态的话你还真是说的出口啊!”
我默默在心里表示赞同。
紧接着中原中也就因为看到台面上被阿呆鸟拍在桌子上的周刊而吸引了注意。
“阿呆鸟!这种东西我不是今天早上才带部下全部去烧了吗?你怎么还会有!混蛋,还特地带到这种地方……”
“因为确实很有意思嘛,再说了我们也可以通过周刊了解你的日常啊。”很爽朗地进行了狡辩呢。“下次要小心不要被骗了哦?我可是已经听到好几个部下在讨论蛞蝓到底有没有脑子了呢。”
“那个太宰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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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邻居是一个性格比较木讷的人,一般情况下他很少主动开口说话,起初我感觉他是那种只要没有人搭理他,他就会一整天不说话的人。
最近这两年情况倒是好了很多,不过人却也长得越来越着急,像是时光想让别人看到他年纪大了之后的模样一样,将近二十的年纪却胡子拉碴地像个三十老几的大叔。
我与他交情甚笃,摸约四年前他搬来开始。
这位邻居先生刚刚搬来此地时,还是个少年(虽然我也大不了他几岁就是了,笑)。
他是一个人搬来此地的,这让我不禁产生许多臆想。像他这样的个体在横滨是很常见的,毕竟黑手党的争斗就是无数家庭破碎的温床。
实话来讲,那也是我来到横滨的第一年,那一年我也不过是一个被好心老板收留找到一份勉强能糊口工作的可怜调酒师。
在我居住的那个街道时常会有小偷光临,因此租价十分低廉。尽管如此当年无知的我还是被中介坑去了一大笔中介费,而这个无良中介也并没有告诉我这件事。直到我的窗户被打破,存放在厨房里名贵地可以抵上我两个月工资的酒水被盗走。寻市警无果,我才意识到这件事。
于是织田刚刚搬来,我就特地寻了双休日,确定不在上学时间段拜访了他。
深红色头发的少年招待了我,我劝他趁租赁合同还未生效最好赶紧和中介退租。
“可是这里不需要证件。”
换而言之,他的身份见不得人,或者是个黑户。
我哑然,意识到,这个少年大概不是什么我需要照顾的“阳光下的孩子”。而是和我一样早已面对过里世界的不那么纯粹的“大人”了。
价格低廉 不用证件,说实话这是大多数居住在这一片人们的共同原因,当然也包括我。
我又比起这条街上的人能干净到哪里去呢,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在混乱夹缝里生存,在灰色地带游走的情报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