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李烛明怔愣住了。
许承整个人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无论李烛明跟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固执的呢喃重复着这一句话,李烛明有一种错觉,如果这个人不死死拽着自己的胳膊,就会马上倒地昏厥不醒。
李烛明办公室空调凉气没那么足,跟许承扯皮这会功夫出了点汗,他好说歹说终于见眼前的人冷静了下来,眼神不再像刚才那般空洞,唇色也没那么灰白,唯独汗水淌成了一条小溪。
许承双手放在膝盖上,脑袋垂的如磕头一样,李烛明重新落回座椅上时,隐约看到许承背后有着深浅不一的划痕,他还想确认一下时,许承倏然抬起了脑袋。
“李烛明……”许承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汗,李烛明抽出张纸递给他,“沈尘,沈尘他就是个疯子!”
这句话在李烛明心里掀不起什么风浪,他在十几年前就知道沈尘的本性,但他也从不是什么待宰的羔羊,他用沈怀霄当年的前途和外婆的安危来赌,那以牙还牙,他也用各种手段搞砸了沈尘刚兴起的公司。
李烛明瞥了眼被许承掐过的衣服上有了明显的印子,痛感后觉袭来,他轻皱了下眉,一边思考着回去怎么和沈怀霄讲这些,一边听着许承这个不似精神病患者但胜似精神病患者的人讲话。
此句说完,许承似乎惊醒过来,抬起眼和李烛明眼睛对上的那一刻,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抬手整了整衣襟,用已经湿透的纸巾再次擦拭额头,片刻才道:“他在一年前就开始利用我。”
李烛明目光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上离开,继而落在许承脸上,神情认真起来。
这些话,许承知道他不应该讲给李烛明听,而是讲给警察,讲给能让他吃牢饭的人听。可他实在撑不住了,沈尘威逼利诱他可以,他能忍,但父母是他最后的底线,无论儿时受到过多少委屈,这个地位永远不能改变。
李烛明给许承倒了杯水,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一杯饮尽,许承道:“他带我见陈舒安的那次,不是我俩的第一次见面。”
李烛明恍然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许承脸色很难看,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在藏着什么,只是当时沈尘对陈舒安的奇怪远要大过于他,自己也就没把他当回事。
“一年多之前,我刚结束完一场手术,”许承说:“短信里就弹出一个陌生号码发来发来的地址。”
“我最初没有在意就删了,后来那条号码还在不断的发着同样的内容,有一次我气急了就骂了他一句,然后,然后——”
李烛明耳朵竖的老长,生怕听漏了什么,“然后呢?”
许承说:“然后,他给我发来了一张我父母家门口的照片。他手里拿着刀,半个手掌都是血……”说到这,打了磕巴,好似再也无法说下去。
李烛明瞪大了眼,靠在椅子背上,手心里攥出了汗。
“他跟我说,如果不按照他发的位置过来,他不能保证会对我爸妈做出什么。”许承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我不能,不能……”
许承如鲠在喉,捏着纸杯的骨节都在泛白,道:“后来他一直用这种方式威胁我,逼着我让我替他帮脏活!他有一次喝醉了,对我说,那张照片上的血不是真的,是假的。”
李烛明皱起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我担惊受怕了半年多,结果他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都只是在吓唬我!”许承忽然如疯了一样扯着自己的头发,李烛明只是淡淡的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拦。
碎发散落一手,许承猛的站起身冲到李烛明身前弯下腰,李烛明还以为他要跪在自己面前,惊的后退几步就要站起来,不过好在他只是弯着腰。
“总之,李烛明,你要离他远一点。不要让陈舒安接触他!他对你说的任何话都不要信,用陈舒安说瞎话都是在诈你!”
许承离开了。
这个男人精疲力尽的说完这些话,在李烛明办公室内整理好自己最后的尊严,和他道了句再见,抬脚继续在人群中冠冕堂皇的演戏。
许承走后,李烛明许久没有动作,半晌,他静下心来,若无其事般投入到工作中。
覆在鼠标上的那双手手指在轻微发颤,许承说的话跟从天而降的一块巨石一样,哐当一声就砸李烛明这个倒霉蛋的脑袋上。
李烛明深吸几口气,确认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后,拨通了方汶的电话。
那边响了几秒,背景音很嘈杂,但人还是熟悉的吊儿郎当:“李烛明?你这么有空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李烛明说:“有时间么?能不能帮我查两个人。”
方汶坐直了身子,“有,你说吧。”
“沈尘、许承。”
方汶其实很想问一嘴,许承不是你那个学长吗,怎么突然让我去查他?但他隐约听出来了李烛明的不对劲,索性就没问。
挂断电话后,李烛明潦草的吃了顿午饭,收拾好餐具就赶去开会,和其他医护人员去商讨过几天的手术方案。会议结束,他也没停闲,吃了点苏打饼干就进手术室开刀去了。
一下午没碰手机,李烛明平常吃饭时没有看手机的习惯,以至于他也没有看到某个刚从剧组里出来休假的女明星给他发的消息。
从手术室出来之后,李烛明跟病人家属聊了几句嘱托了些注意事项,又去其他病人的病房里慰问了下,记录了些病人们的情况,确认都无没事,才回到办公室。
沈怀霄这一天也没怎么给他发消息,李烛明虽有疑惑,但也没多想什么,只是这人最近早出晚归,前两天晚上还莫名其妙的问他,如果自己突然有一天变回了人形怎么办。
他那时候困得撩不开眼皮,三十七八度的天这鬼搂着自己的重量一天比一天热和沉,搞得李烛明都要怀疑沈怀霄真变回去了。他随便回了句,大意是还能怎么办,后面好像还迷迷糊糊说了几句有关“养你”的字眼,但太困,记不清。
李烛明给空调温度又调低了点,扯松了领口,仰靠在椅子上。
陈舒安给他发的仅有一条的消息淹没在李烛明老师发来的消息下,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到。
陈舒安:【我失恋了。下手术回我,老地方见。】
李烛明看了眼墙上的挂表,距离下班结束还有几小时,他刚喝水时还想要约陈舒安出来谈谈,现在人主动找他了,必然要去。
candle:【好。】
几小时后,李烛明收拾好东西,拦下了辆师傅正悠哉喝茶的出租车坐了上去,给陈舒安发消息说自己马上到。
陈舒安秒回说行。
所谓的老地方不过是一家苍蝇馆子,这家饭馆藏在巷子最深处,让李烛明这个在长安城活了二三十年的人都没有注意到过,倒是让陈舒安这个当初跑来旅游吃喝玩乐的寻摸到了。
饭馆老板豆豆眼一瞥发现是俩老熟人,也不等陈舒安这豪放派女明星开口,就在后厨默默给他俩做菜了。
陈舒安一屁股坐在咯吱响的板凳上,从包里掏出刚在便利店里买的小瓶的酒,倒在杯里,李烛明看了她一眼,道:“喝多不管送。”
这屁话放几年前陈舒安倒会信,现在明显是不管用了。
李烛明叹口气,捏了捏鼻梁,步入正题:“你和沈尘分手了?”
“嗯。”陈舒安一饮而尽,“他那次出差回来我就发现不对劲,总是在瞒着我。没出差之前我们连工作都是在一起的,可自打那次回来之后,他连看我的眼神都不对。”
李烛明掀起眼皮,针对最后一句话问:“为什么这么说?”
陈舒安苦恼的抓抓头发,“就是那种带着点埋怨……好像还有点怨恨,总之没有爱的眼睛。我还自我反思了一个晚上,结果就是什么也没想出来。”
她话刚说完,老板就把烤串送了上来。兴许是在开放性后厨听到了陈舒安和李烛明的聊天内容,送餐时还拍拍她肩膀,安慰了她几句。
失恋时的人心情很低沉,眼见陈舒安就要和老板聊那些陈年往事的爱情故事,李烛明笑着推搡了老板几下,说自己还想点些吃的,老板见状转身去拿菜单。
“这段时间你有查他手机吗?”李烛明瞥了眼走远的老板。
陈舒安许久没有回答,沉默的喝着新开的一瓶酒,吃着金黄金黄咬一口都在冒油的炸串,李烛明静静地瞧着她,没有阻拦,半晌,他看到对面的人肩膀抖了几下,又听见了几声细微的抽泣。
李烛明意识到不对劲,抽出薄薄的卫生纸递给她时,陈舒安的眼妆已经花了。
“李烛明。”陈舒安泪眼婆娑的模样看着他,“我找人查过了。”
李烛明眼皮一跳,心道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在调查还都在说一些让他稀里糊涂摸不着头脑的话。
陈舒安吸吸鼻子,通红着一双杏眼看着李烛明,道:“沈尘在外地做了不/法交/易。”
李烛明:“不/法交/易,是指什么?”
陈舒安说:“你那次和我吃完饭,我就去派人一路调查了他,他根本不是在搞什么海洋产品。他用搞海洋产品这个理由打掩护,背地里却在搞艺术品交/易。”
李烛明怔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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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我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