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诏典最后的选拔结果共分三个等级,三等织女32位,在琅城举行择衣礼。二等织女20位,在京城举行择衣礼。
一等织女3位,在皇城举行择衣礼,由皇帝或太子选择。被选中之人成为皇后或太子妃,另外两位直接获得御织阁织正的职位。
另两位虽未能直接进入皇族,但大典结束之际,公布织正人选时,自有世族公子上门提亲。
御织阁位于皇城内部,由皇后亲自管理,除锦诏典这类重要公务,衣匠几乎从不在外抛头露面。
如果想要接触御织阁,只要进入三甲,无论如何都有机会接近徐织令。
梁枝枝一边准备作品,一边找机会找能够令裴燕容满意的证据。傅卿日日都要前往制衣点监管手下的织女,院中便再无其他人。
这一日梁枝枝正裁剪着布料,听见屋外彩云焦急地喊着自己。
“春枝!你快出来!出大事了!”
梁枝枝走出屋子,彩云立刻拉起她的手往外走。
梁枝枝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了?”
“小姐担心锦诏典结束后,老爷继续虐待你,要帮你把身契偷出来!还叫我在外面防风!”彩云脚步飞快,说着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这可怎么办呀春枝,若是被老爷发现了,小姐肯定要受罚!我估计也免不了一顿打......呜呜呜......”
“知道了,我去拦住她。”梁枝枝不敢说自己的身契大概率在司礼大人手上的事,更不敢说自己马上就不是刑家的下人。
两人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老爷院中。
彩云将梁枝枝向里推,“春枝你快进去吧,小姐就在老爷书房里,老爷去了织厂,不知何时回来。我就在这帮你们看着。”
梁枝枝点头,快速向书房方向走去。
一进去便看见刑明玉东翻西找的身影,梁枝枝立马拉住刑明玉:“明玉小姐,你可别为我犯傻了。我不需要身契,能在小姐身边做下人,没什么不知足的。”
刑明玉瞪梁枝枝一眼:“你才是别说胡话了。往日你受欺负,我什么都做不了,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无论今天你说什么,我都一定要替你拿到身契。大不了就是一顿罚。”
刑明玉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梁枝枝不能告诉刑明玉自己的身契在傅卿手中,这种事情在外人眼里一不小心就成了权钱交易的证据。看来今天除非是拿到身契,否则刑明玉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那我和你一起找。”
梁枝枝假模假样地在一旁翻找,实则在翻找是否有可以做文章的证据。准备一会假装自己找到了,糊弄一下刑明玉就快速离开。
还真让梁枝枝找到了,找到了刑家织厂的两本库房材料记录簿。
做了两本,一定有猫腻。梁枝枝迅速将两本的内容全部记下,想着回去再细细核对哪里做了手脚。
记下过后,梁枝枝便心中有了底,不再紧张,随手翻看其他文书。可这随手一翻,却让梁枝枝发现了令她心头一颤的东西。
一只精美干净的木匣子中,竟存有一张徐织令的画像。画像的底部,落字一行:爱妻徐知雪。
再往下翻,均是一些写给徐织令的爱慕之言,以及对两人过往回忆的点点滴滴。字迹有细微不同,许是时间跨度太大,字迹有变化也是正常的。
“枝枝是个聪明孩子,你不在了,我会让枝枝继续待在我身边。枝枝是我的女儿。”
让梁枝枝彻底怔住的,是这些带有她名字的信。
“知雪,今日我们的女儿,梁枝枝,诞生了。你辛苦了。我定会同你好好守护枝枝,让枝枝平安长大。”
落款时间正是十七年前。
“爹爹到底把你的身契放哪了......”刑明玉突然出声嘀咕,将梁枝枝从惊愕的思绪中拉回。
梁枝枝整理好情绪,朝刑明玉说:“我找到了!”她收起一纸书信,将匣子恢复原样,拉起刑明玉快速向出走。
“不愧是你枝枝!从小就属你的眼睛尖,快给我看看,我还没见过身契是何样子呢。”
“下次再给你看,一会老爷就回来了,我们先赶紧离开。”
走出老爷院,彩云立马扑上前来,催促刑明玉快离开。刑明玉本来还是想看看梁枝枝的身契,却听见不远处传来条子奉承老爷的声音。
“辛苦老爷了。今日我们家布行定是又顾客成群,多亏老爷经营有方!”
刑明玉和梁枝枝两人对视一眼,立马心照不宣地向各自院子的方向走去。
梁枝枝回到九曲院后不久,傅卿便也回来了。
厨役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桌,傅卿落座后,梁枝枝也坐下。
梁枝枝心中五味杂陈,但这些她都不敢与傅卿说。如果傅卿知道梁枝枝的目的是接触徐织令,一定会想到梁枝枝会想办法在锦诏典中赢得三甲。如果帮自己获得身份、参加锦诏典还在傅卿可承受范围内的话,那成为三甲走到皇族面前,被揭发的后果,恐是傅卿想都不敢想的。
梁枝枝略微心虚地看向傅卿,正好对上傅卿的眼神。
“明日牧瑾陪你去衙门一趟。做个人证。我已查清刑老爷私自出海贸易的事实,水手却都不愿作证,怕日后没人雇他们。”
“那奴婢去了说什么?”
“你只需要说你替老爷誊过相关记录,明日官府前来查办自会找到证据。”
梁枝枝点点头。如此便可以使裴燕容满意了吧?
夜里梁枝枝还在想,想那个木匣子中的内容。无论为何自己姓氏为梁,但刑老爷亲口认下自己是他的女儿,应当是不会有假。
梁枝枝苦笑,没想到自己苦苦求了多年的至亲,就是那个给自己带来无尽痛苦的人。为何心中说会好好守护自己,最后却只给了自己一个下人的身份?
明日要去揭发自己的父亲,梁枝枝,你渴望了那么久的家族温情,但其实你也很冷血地要置自己的父亲于险地。
第二日早晨,梁枝枝便随牧瑾前往衙门。进入衙门前,梁枝枝问牧瑾:“如果查出来确有此事,家主会受到什么处罚?”
“情节较轻的,罚点钱?情节较重的,枭首示众也是有可能的。”
枭首示众?!梁枝枝瞬间皱起了眉毛。无论如何,刑老爷是自己的父亲啊!
“大人,这便是刑家私自出海贸易的证人。”
牧瑾先一步开口禀报,眼神示意梁枝枝还不快跪下。
梁枝枝双腿发软地缓缓跪下。
判官问梁枝枝:“你是刑家的下人,曾亲自替刑砚深做过船上货物誊录,句句属实?”
梁枝枝将判堂环视半圈,后颤颤巍巍地开口:“民女……是民女记错了。那日誊录的并非船上货物,实乃普通杂货。”
牧瑾没想到春枝突然不愿意作证,满脸震惊地看向梁枝枝。误报公堂,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都要受处罚。
判官神情严肃,质问道:“临时改口,可是戏耍本堂!”
梁枝枝也有些害怕,立马做跪拜姿势。
“民女糊涂,一时记错,还请大人容禀。”
“耽误审案时辰,按律当杖责十板。你可认罚?”
“民女甘愿受罚。”
两名衙役将梁枝枝架起,拖至刑凳上。
杖责数目虽不大,但对于梁枝枝一位女子来说仍然是难以承受。梁枝枝咬紧牙关,忍下十下杖责,背上已惨不忍睹。
判官又问牧瑾:“牧卫,证人既已改口供,你可还要继续上诉?”
牧瑾仍然坚持:“还请大人宽限三日,卑职定找到确凿证据。”
判官松口放走二人,牧瑾将梁枝枝搀扶着离开判堂。
“春枝,你这是何苦?傅大人既让你来,定是已查清了真相,绝不会害了你。”牧瑾语气不佳,看见梁枝枝这幅虚弱模样,又有些不忍心责怪。
梁枝枝没有说话,她知道牧瑾不会理解她现在的想法。
回到九曲院中,梁枝枝因白日在判堂所受的刑,短时间难以坐立,只能趴在床上。
可锦诏典还是会如期举行,梁枝枝只好先趴在床上写写画画,为后期做稿。
牧瑾将梁枝枝送回府中后不久,便立马前往制衣点去辅佐傅卿。梁枝枝在床上躺了一天的事,只有梁枝枝自己一个人知道。
虽然有些不便,但梁枝枝没闲着,时间也好过,一转眼就到了晚上。
天色渐晚,没人替自己点蜡烛,屋里越来越黑。
梁枝枝也累了,闭上眼,本想就这样慢慢睡着吧,却听见外头传来傅卿的声音。
“春枝呢?”
牧瑾回他:“估计还在床上趴着吧,这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傅卿见梁枝枝屋子没有光亮,想她许是睡着了。他本不想进去打扰梁枝枝休养,却还是忍不住推开了房门,想看看梁枝枝伤得严不严重。
没想到梁枝枝没睡着,正把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房门,傅卿推开门便看见了。
“大人回来了。”
梁枝枝在床上忙活了一天,唯独没想好怎么和傅卿解释自己今天的行为。她就是太紧张了,才死死盯着房门,怕傅卿下一秒就怒气冲冲地进来。
但是傅卿没有逼问她,他只是问梁枝枝,是不是午饭和晚饭都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