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的心口被穿了一个洞,源源不断的血就从那里面汩汩流出。
迟云岫连喘口气的空当都没了,就在林清也焦急万分的眼神催促下,为季眠艰难的止血。
她二人这张脸天下怕是很少人识不得,毕竟当年那一场武林大会,便召开在漠森,漠森人怎会不识她们?
世人皆道这二人水火难容,林清也又许久不现世,一时间众说纷纭。
此时看来,倒并非如此。
迟云岫看着林清也的手。
反正她不会这么握着自己仇人的手……
林清也只觉得自己的心尖酸胀,像是有一层膜盖着,怎么抹都抹不平。她看着眼前人惨白的脸色,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紧,她从未想到这人竟脆弱至此,身中剧毒性命垂危,又能够随手屠杀一个令人难敌的怪物。
迟云岫堪堪稳住季眠的心脉,止住不断涌出的血,却在触碰到季眠的血那一刻,身子的动作都难以抑制地顿住……
好像是她熟知的那一种,好像又不是的。不够精纯,却确确实实地已经融入了骨血,实际上来说并非什么好事。
林清也紧紧环着季眠,她也插不上手,便走开去,上前查看那菟丝子的尸身。
妖物,实际上是这片大陆最不该出现的东西。在不远的以前,这世上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它们并非人类,构成躯壳的要么是一些嗜血吃肉的动物,要么是一些体内带有毒害的植物,成因至今未知。
它们成长起来的时间很长,没上年头的妖物对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影响。可却有一些,实在是强的骇人。
所幸这些东西都还维持着本性,只盘踞一方,并不会四处游走挑起争端。
迟云岫看着那已经修成人身的菟丝子,扭曲的面庞上带着痛苦的神色,嘴大长着,露出里面的獠牙。
它生有好几只眼睛,死不瞑目,所有的眼睛都一块鼓瞪着,看着不大美观。
迟云岫没被这东西的惨状吓着,只看了看贯穿她心脉的那个圆洞,洞里有一颗已经破碎的绿色心脏,完全失去了生机。伤口仍在流出汁液,边缘处还带着一点焦黑的痕迹,想来这便是那神器——黑谳的效用了。
她自打出生起便耳濡目染,跟随自己的师尊练习武术,后来便改修毒书,自诩勤奋刻苦,如今竟连一个人的杀招都瞧不清。
……
季眠再度清醒,是被一阵不太平稳的颠簸震醒的。她费力地睁开眼,在朦胧的视线中看见林清也的冷脸。
她似在被这人环在怀中,仰视的时候能看到这人优越的五官线条,她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捏着,已经红了,还有些麻。
她实在太累,便又合了眼,没一会嘴边送过来一个冰凉的物事,她鼻端闻见一股腥气,猛地瞪大双眸。
林清也手上端着一个瓷碗,里面盛着混黑的汁水,还散发出一股腥臭气息,纵是她再不通药理,也该知道这玩意绝对不是什么药。
“你要毒死我?”
季眠许久都不曾开口言语,这下的声音嘶哑地有些难听,跟那些不通音律的人奏出来的古琴曲有的一拼。
她紧抿着唇,显然还是不太想死的,她就知道……林清也是不是也想给自己下个毒,好早早推了她这累赘去。
季眠分明才帮她挡了一剑,总不至于恩将仇报吧。
“那你喝还是不喝?”
季眠恍然记起,这人上回没有主动问她要双生蛊的解药。
“你的蛊,是不是快解了?”
林清也低垂了眼,没有否认,把药汤灌了下去。季眠不小心被呛了一口,咳了个昏天黑地。
外面的人被惊动,掀开帘子进来。
外面已经不是大漠的景象了。
迟云岫注意到她的视线,细心跟她解释。
“这是在去往漠森帝都的路上了,二位还是掩面为好,否则易生变数。”
“你认得我们。”
“自然认得,漠森人能有几人不识得二位?一位名震天下的魔教教主,一位冰清高洁的魁首剑客,二位待在一块,也是天下一大奇事了。”
“你第一次见我们,就认出来了?”
“自然。虽说林姑娘带了面具,可她手中的剑和教主大人这一头的白发,实在是惹眼,想不注意都难了。”
季眠沉默,感受着自己身体是否有异样。刚才那一碗东西下肚,她只觉得身上快要烧起来了。
“季姑娘身上的伤实在太重,我便用了些邪法子,这段时间姑娘身上的经脉尽断,恐是连路都会走不得。权宜之计,还请姑娘见谅。”
季眠的面瘫脸皱了皱眉,心里的想法早就飞出九霄云外。
“刚才那碗,又黑又腥的东西?”
她试探性地回味口中滋味,发觉那股腥气仍旧停留在喉中,仿佛随时就要反上来。
“门中迷药,姑娘昏睡数日了,这药材不好寻着,还是林姑娘找了三天才凑齐的。”
季眠看了这车里一圈没找着人,这时外面正好吹进一阵风,掀起了前面的车帘,露出林清也带着面具,半遮半掩的面庞。
季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刚是不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但林清也这闷气生的有够久,一路上都没再和季眠说一句话,不经意间有几次对视,林清也的目光都冷的像块冰。
不说话,抿抿唇,心情很不好的模样。你说她稳重,似乎也没有不对,但这气生的也太久了。
季眠有心想讨好她,却总不得章法,身边又跟着一个居心叵测的人,什么都不好摆在明面上说。
漠森的女帝秦亦徽年轻气盛,相比隔壁赭砂文武婕重,霍然自上位后,就很少率军出征了,大多采用外交和谈,只有打压那些不识好歹的蛮族才会出动武力,又因为早年间皇室动荡,这些年一直在养精蓄锐,休养生息。
漠森就大为不同,漠森的根基深厚,皇族之中的子嗣稀少,到秦亦徽这一代都是独苗苗,其她几个实力不济,自然就将秦亦徽这个最小的皇嗣给推了出来。
从小被宠到大的,大臣也察言观色地捧着她,秦亦徽好战,喜欢狩猎,国内的猎场是哪里都不会少的,国民大多都会狩猎,漠森亦是由此发家。
帝都尚武气息浓重,走在街道上的猎户都揣着箭筒,背着箭,身上穿着皮甲,也不脱,就这样当作日常衣物穿着,街上摆的摊子有不少是被笼子装的猎物,她们都喜欢买活的。
她们一行人先是租下了一个小院,将马车停放好之后,季眠终于下了地。
这一程过了有大半月,甚至连十五时的疗伤都是在半路上仓促办成的,路途遥远,又颠簸,季眠多少带了点病气,脸色不大好。
一下了马车立马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面色好歹缓回来一些,上了一些红润色泽。她同林清也待在一块,因着二人的面容太过显眼,迟云岫带着侍从出门,帮她们挑选遮掩的脂粉去了。
没想到迟云岫不仅在用毒上十分精通,连易容术也是拿手的。
季眠刚落了地,腿上因为那药物作用没什么力气,整个人都攀在林清也身上。
林清也不说话,偏开头,避免和季眠有过多的肢体接触。温热的呼吸不远不近地碰触着,又好像是有点太近了。
季眠莫名出了一身汗,最后索性放弃行走,她还想着该怎么趁这个机会讨好一下这个小气的大冰块,一不留神,脚下一软,就这么就势跌进小气鬼的怀里。
这人说着不在意,表现的也不在意,实际上好像比谁都着急。
林清也应该也不讨厌她啊。
季眠干脆不用力了,一抬头对上林清也针刺一般的目光。以往觉着这人的眼睛柔情似水,不经意笑笑的时候能漾出水来。一冷下来,倒真想块冰,刀枪不入的那种。
季眠被这眼神一刺,没法了,有些悻悻。
“你别这么记仇啊。”
林清也把人摁进那把轮椅里面,闻言挑眉。
“记什么仇。”
明知故问的仇……
分明小气的要死,还要装成这个模样,实在是可恶至极。
“我不是故意的,任谁一醒过来闻到一碗像妖怪骨头炼出来的汤,都不会冷静吧。”
“确实是妖怪骨头炼的……”
季眠:……
还不如不解释呢。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专门去砍妖怪给我炼药。”
“不谢。”
“你……”季眠刚要开口回上一句,迟云岫就带着小侍阿蛰从外面回来了,二人手上拿着不少东西。林清也和季眠在这,也不好叫人送过来,只好一路这么拿着回来了。
阿蛰先一步进的城,提前打点好关口上的事,走的时候季眠还没醒。这时见了她,立马开始倒苦水。
“这位姑娘,我当时看你脸色差的要进鬼门关,想着给你找点水喝,你也答应了我在那好好等着,怎的说话不作数呢?”
阿蛰回来的时候只见着一片空气,急得直跳脚。再见到的时候人的胸口上已经穿了窟窿,弄得她好生愧疚。
季眠那时听到了菟丝子的嘶吼声,心里猛地乱跳,总有什么引导着她似的,要她进去,要她去找人。
虽说那时身体有点不受控制,但也确确实实对不住这小姑娘。
这里要走一段时间对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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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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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