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放的传讯并没什么要事,只是问他们次日醒来后需不需要小妖们打扫一下屋子。
或者干脆换一间更耐用的。
沈媚烟问过了掩月的意见后才回信,不一会儿,一群小妖抬着新的家具和摆设,恭恭敬敬地敲门进来了。
待他们打扫完,她将那柄估计会一直都没有名字的长剑放到一旁,在窗下细细翻看起了那本出自神农谷的功法秘笈。
昔年娲皇氏造人是在天道的授意之下,人这一族从诞生起就占尽了天时地利,可以说是最适合修炼的种族,三界中的大部分武器也是更适合用人的形态去驾驭使用。所以通常来说,无论妖魔,最后都会化形为人族的姿态。
拘缨国一行危险重重,保险起见,她得想个能长久维持人形的法子。
照着书上的方法修炼了几个时辰,日华隐去,案上和房屋四角的烛台自己燃烧了起来,预示着夜晚即将来临。
合上书页,沈媚烟往窗外看了眼,海水般深蓝的夜色下,雪中的红梅独立中宵,却不见风雪归人。
她算了算时间,掩月一般末事就会回来,而现在已经快到戌时。
这么一说,他的冷水澡大约已经泡了……两个时辰。
还是出去看看吧。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那开满桃花的鸦色青丝,又因为掩月今日出去时穿的是一件月牙白的长衫,于是就从苏放送来的新衣里挑了个同色的,披着出门。
这座府邸大部分时候都很安静,肃穆如冬,清寂似雪。
沈媚烟沿着风雨连廊走了半晌,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只有过几面之缘的犬妖,耳朵和尾巴都是暖洋洋的橙黄。
“你是谁汪!”
犬妖没有见过她的人形,因为身后骤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两只耳朵吓得往后紧紧地贴着脑袋,尾巴也耸拉了下去。
但很快,他就通过气味分辨出了沈媚烟的身份。
“是掩月大人的夫人汪,”他想起主人的嘱咐,纠结又犹豫地在原地转着圈:“有什么可以为您做的汪?”
主人说了,这位夫人他们要“敬而远之”,因为夫人的夫君有些小气汪……
不听话的狗狗会被抓起来打屁屁。
“我在找我的夫君。”沈媚烟顺着苏放给他们安排的身份说,“他应该在后院的冷泉,你能带我过去吗?”
“……”还没有完全拜托犬类习性的狗狗,摆着尾巴想了想:“可以的汪。”
打屁屁就打屁屁,这位夫人身上的香气真好闻汪。
青崖仙府的后院两侧都是陡峭的岩壁,与垂花拱门相对的则是万丈悬崖,因此环境十分清雅幽娴。
犬妖把她送到院门口就忙不迭地离开了,院内的人也感受到了熟悉到下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气息,于是从水中抬起头,望着沈媚烟的方向问:
“是花花吗?”
“是我。”
因为是冷泉,泉水的上空并没有雾气,里面的人可以一览无余,所以苏放在泉边种了不少草植,高度刚好能淹没人的脑袋。
“花花来接小朋友回家啦。”
沈媚烟走到泉边坐下,旁侧就是掩月脱下来后随意一丢的衣服。她拿起来抖了抖,问掩月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还有一会会。”
掩月有些不好意思,咕咚咕咚地又往水里钻了钻,几条粉粉的东西也从水下伸出来,满是眷恋地缠上桃花衣摆下的小腿。
“天色不早了,要不要先回去呀?”
人的身体总是要比妖敏感,那些冰凉潮湿的触手挨过来时,沈媚烟轻轻地闷哼了一声。
她警告似的拍了拍掩月,让他不要再往上,也不要再用触手底部的吸盘亲吮她。
掩月的腕足是安分下来了,人却靠了过来。因着高低差,他将脑袋搁在对方膝上,委屈又可怜地问:
“那是不是可以……”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回去在屋里泡哦。”
沈媚烟拨开他额前的湿发,凝视着他的眼睛比天边的月亮还要温柔:“快起来吧。”
随着掩月的身体慢慢离开水面,那些有别常人的触手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条圈在桃花妖的腰上。
他穿衣服向来随意,沈媚烟便仔细地帮他整理了衣襟袖口,指尖最后碰了碰他腰带上的玉。
抬起头时,她发现对方正定定地望着自己,神情格外专注,也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
掩月回神,不太熟练地用小指勾过她的手,然后一整个握住:“就是觉得,我们这样,很好。”
夜深风露重,空气中有了几分凉意。他们在执手回去的路上意外遇见了苏放,经过了整整一天的心理建设,苏放的举止已经恢复了常态,就是感觉全身心依旧有些抗拒见到他们。
“晚好。”他说,望着冰冷又柔和的太阴星道:“今夜的月色甚美。”
天上的那轮明月盖着层轻纱似的薄云,如雾中远山般朦胧动人,又像是某种可见却不可得的遥远事物。
“下次再见到这样的景象,就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这月一过,他们便要启程前往拘缨。此行千险万阻,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归来。
“世间万物,终究都会有再见之时。”沈媚烟道。
地有冥海,天有轮回,许多人和事,即便是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彻底分开。
她心念一动,又想起千年后的事来:“道友曾经是元婴修士,可有为……自己的死后之事打算?”
“确实有过。”苏放爱怜地抚摸着自己的佩剑,“濯非,它跟了我多年,但愿在我身死之后,能另有良主。”
沈媚烟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那个名字,指的是他的佩剑。
不愧是半个剑修,她想,很符合她对剑修都爱剑如痴的刻板印象。
“其他的便没有什么了。”她眼前的半个剑修说。
既然谈到了剑,苏放就顺带着问了句姑娘是否给昨日买下的长剑取了名字,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十分惊诧,但他人之事还是不过问的好,于是就换了个话题,说若是在剑道上有不解之处,可以——
沐浴在熟悉的死亡凝视下,身心有些过于松懈的苏放生硬地将话锋一转:“若有不解,可以让掩月来请教在下。”
掩月这才收回目光,唇角却还是微微透出几分不悦。
聊天一不小心聊错了方向,苏放便没再多言,匆匆一道别就朝自己的起居室而去。
没多久,沈媚烟和掩月也回到了屋内。和之前相比,屋中的布置并没发生太大的变化,就是纱帐坐垫通通换成了象征新婚的朱红,很像凡间的喜房。
昨晚睡得太足,沈媚烟现下倒是不困,于是拿出先前在集市买的丹砂灵玉,伏在案前细细地描摹起符篆。
“不舒服”的掩月,则是再次回到了水中,歪着脑袋望着桃花的背影。
纤细婀娜,如杨似柳,光是看着便觉美好。
画完了三张,沈媚烟回身去瞧掩月的情况:“好些了吗?”
“没有……”对方虽然是无师自通了说谎,说得本事却并不高。
眼神躲闪,耳根泛红,支支吾吾。
但那个眼神,那个表情,再配上他那样的一张脸,就算是看穿了他的谎言,许多人也会于心不忍。
只是沈媚烟不在“许多人”之中。
她说:“那我可要先睡了哦。”说完就真的不再去管他,脱下外衫躺到了帐后的床榻上。
一躺上去她便发现,真是好大一张床。
不仅大,还很坚固,四角的帐幔也用灵力钉死,坚决杜绝昨晚的事再次发生。
沈媚烟闭着眼睛,屋中的烛火渐渐灭了,浴桶中的人也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弄干自己后躺到了她的身边。
毛茸茸的脑袋蹭上了她的颈窝,掩月似乎还有些委屈和不高兴,留在外边的狗尾巴一下一下地从她身上扫过,但就是不绕上来。
她于是自己往对方怀里靠了靠,然后慢慢地骑到了对方身上。
“嘘,”她小声地说,“不要乱动,教你一些新知识。”
“但你要乖乖地听我的哦。”
“……哦。”掩月整个身体和语气都呆住了。
他真的就这么直直地挺在那里,一动都不动了。
乌云漫枕,倒插金钗。
沈媚烟先是去咬他的衣带,含在唇齿间后便再也没松开,半遮半掩地抑住了喉中的妖娆轻喘。
很快,因着自己的动作,她的眼中有了潋滟水雾,滴落下去后与对方额上的汗珠一起,隐没在白玉枕和红鸾帕后。
小半个时辰后,沈媚烟伏在他胸膛上,听着对方的心跳,问:“学会了没有?”
掩月的皮肤几乎变得和他的本体一样红,蚊子似的说:“学会了。”
学什么会什么?不知道……但是好舒服。
有些疲累的沈媚烟于是躺了下去,点了点对方的额头,要对方进行一场随堂测验。
她本以为这样一遭下来,就算再愚钝的男人也该开窍了,结果从开始到最后,未来的妖皇大人都一点长进也没有。
她忽然就深深地明白了一个道理:
即便是这种事,也是有天赋高低之分的。
而妖皇大人就是那个“低”。
唯一的好处就是,因为已经足够低,所以以后大约是没有下降空间的。
沈姐:教不了一点,尊重他人技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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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荡邪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