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掌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颇为讶异。陆千雪面色如水,只淡淡向擂台之人投下一瞥,他吩咐两名弟子将方才比武之人兵刃细细检查。
那二名弟子不敢疏忽,细细检查后却脸色大变,他们不知所措望向陆千雪,陆千雪对他们轻轻点头,二人咬牙将所获一一说明。
“诸位请看……武林大会虽不拘任意兵器,亦不限制任意功法,有一点,确是明令禁止的。”
此话一出,当即有人反应过来,沉声道。
“那就是下毒。”
到此时,事情已很明了,那刘姓后生在他的兵刃上抹了毒,在与对手比试时下了黑手。
这自然是不被允许的,更遑论,在如今武林同道中,兀管他人心中是何想法,至少在明面上,这种既不道义也不光彩的手段是颇受鄙夷唾弃的。
那姓刘的后生听到众人交头接耳,不堪的话一句句传出,他仓皇回转,又看到众人不屑的眼神看向自己,他的脸色霎时惨白,不敢置信地连退数步,不住地说没有绝不可能此类的话,忽然,他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般急促地说道。
“陆掌门!纵然你是一派掌门,武林前辈,可也未必没有看走眼的时候,您可知,您今日一番话若是有差池,那又当如何!您敢用您的名誉作赌吗?!”
陆千雪几乎从未这般被人当面质疑,这刘姓后生的话一出,四座皆言他是失心疯了,以陆掌门的资历地位,怎容得下胡乱攀附不知所云,陆千雪却并不恼怒,只是平静命人请医者前来。
须臾,一名白须老者抚须前来。
这便是当今世上赫赫有名的杏林高手,妙手神医,世人敬重他一生活人无数,便尊称他为何圣手。陆千雪对对方说明缘由,何圣手时不时点头,待陆千雪说完,他便开始从一旁捧着药匣的童子手中取出银针。
少顷,何圣手点头道:“陆掌门当真博闻强识,与你所说分毫不差,此毒不易察觉,但沾上后却使人后继无力,真气运转晦涩,愈往后便愈发令人焦灼以致封闭周身大穴,好在发现及时,还来得及救治。”
陆千雪沉声道。
“如此,你可还有话说。”
若是习武者在比试中落败,陆千雪并不会因此心生鄙弃,他见过的人实在太多,有人将武道当做毕生真理,有人当做谋权工具,亦有人只是当做谋生工具,人各有求,没有好说的。可在寻常比试用此阴私手段,实在是让他心生不喜,对于陆千雪来说,胜就是胜,败就是败。
思及此处,陆千雪轻撩眼皮,望着那似乎还在不甘的刘姓后生,嘴角似有讽意。
“谋害武林同道,依你看来,应该如何定夺——”
此话一出,台下如开锅了的沸水般熙攘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声讨此人的不义之举来,一个赛一个的义愤填膺。
“陆掌门,此人心狠手辣,心中未存一分善念,依在下看,此人不堪习武,不如将他浑身武功废除掉,将此人姓名贯籍张贴于世,好教他人知晓他是何虎豹豺狼之心。”
“兄台说得正是,陆掌门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啊。”
……
刘姓后生听得面若金纸,浑身抖如筛糠。
在此时云涟已翩然到了现场,她听闻九清山弟子讲述后亦好奇是何发展,便身赴此处,她站在众人中望见陆千雪的身影。陆千雪似有所感,竟在同时眼神撞到了一处。陆千雪似是未料到她徒然出现,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云涟见到师尊,本是笑着看他的,可在陆千雪直白的眼神注目下,在那双宛如寒玉般的双眸下,不知为何,竟感到心念一动,笑意亦淡了,二人皆是怔忪了片刻,犹疑几分,竟又同时默默移开视线去。
云涟低头望着自己垂下的发丝,手指漫不经心地搭在小辫上,心想,缘何方才看到师尊我要移开目光去呢,明明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千雪见了云涟,话语一顿,好在无人看出这刹那的犹疑,他敛去神情,只垂目道。
“将此人名姓在武林大会名单上划去,至于其他,非我所辖。”
接着便有人问是否要废去此人武功。
众人皆言此人心思歹毒,若今日轻巧放过,岂不是姑息养奸。
正议论纷纷时,忽听一道浑厚声音道:“——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中年男子,蓄有短须,一身黑衫,打扮极为干练,却面露悲戚之色,喊道。
当即便有人认出此人身份,原是那刘姓后生之父刘甫,云涟心说依照当日九清山弟子和她所说的,此人极为宠爱独子,他或许要说些什么来包庇自儿子了,她悠悠想道他如若极力替那刘姓后生说清,岂不是让师尊为难,那她要不要阻止呢。
正没头没尾地想着,却不想被一声嘹亮的巴掌声打破思绪,云涟抬眸望去,原是那当爹的又结结实实给做儿子的来了好几个巴掌。这几下可是绝不掺水分的,那人脸皮立即高高肿起。
中年男子痛心疾首道:“往日里为父只当你是年纪尚小,只是做派富贵了些,怎知你今日竟犯下大错,孽畜,还不快快清醒。”
任他一通唱念做打,陆千雪的眼仍是明晃晃的斜着二人,对这出父教子的戏无动于衷,刘甫心惊于陆千雪心肠之硬,一咬牙,大怒道。
“也罢,为父今日就在天下豪杰免去废去你的武功,给各位一个交代,好教你明白是非,也免得你日后再作恶。”
那刘姓后生已被他爹打懵,平日里慈爱的爹缘何今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他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到自己要被废去武功,一想到自己过去二十载的努力今日就要化为东流,他便忍不住惊惧地看着刘甫,连声求饶起来。
中年男子并不动容,只是摇着头,在惨叫声中慢慢将那人武功废去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持续了很久,直到那被废去武功的人晕过去。
有胆小的,见了这惨烈的场面,不免心悸掩面不敢看。
云涟心想他倒是能豁得出去,下手果断,比起旁人动手,自己动手自然更有分寸感些。
从始至终,陆千雪只伫立一旁,眼如深潭,他瞥了瞥抱着自己儿子走下台的刘甫,平静说道。
“下一场。”
在刘甫离开那刻,没人注意他忽然回头一瞥看向陆千雪的眼神——宛如淬了毒一般。
-
云涟一年前离开九清山,直到近日方才归来,她先前是颇受欢迎的云师姐云师妹,此次归来自然收了师姐妹的许多痴缠,有往日与她相熟的,就与她打趣了一番,说她真是愈发精进了。
有聊到云涟下山去干甚么的,云涟垂着眼,隐去关节笑着说了一些途中趣事。
有人惊呼道。
“真想不到师妹竟与掌门和大师兄遇到了。”
“后来师兄不是和云师妹一同回来的嘛,这可是奇事,素日里大师兄虽然对其他师姐妹温和,却没看见他和谁同进同出呢。”
“咦——”有一女子想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怎的这次武林大会不见大师兄,他要是能来,给我们九清山长长颜面,不是很好吗?”
当即有人说你这个消息可是不灵通了。
“大师兄,恐怕他是不敢来吧?”
那说话的女子看着他人期盼着看她的眼神,不免心中得意,神秘放低声音道。
“这可是我不经意间知道的,你们可不要说是我的,大师兄出自武林世家姜家,平日里像是他这般大的青年人,哪个不是身负婚约,大师兄也到了结亲的年纪,前几年,他还以各种理由推了推,今年,怕是难躲了,传说姜家的族老就在武林大会上等着他呢。”
云涟听到此处,心中微微讶异,情不自禁咦了一下,众人见她这副样子,便道。
“云师妹回来那阵不知为何失神落魂着,大师兄又忙着门派里的事,不知道想也不足为奇。”
云涟眼睫颤了颤,似是又想到那夜陆千雪望她神情,一旦回想,那些竭力压制的情绪便扑面而来,无论如何,那是师尊看弟子的眼神吗,其他的师徒,也是这样的吗。她有些不安,感到自己很想要捉住一些东西来缓解这份不安,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所求为何,只好任凭思绪横飞。
说道后面,又不免说到云涟触怒掌门,被赶下九清山的传闻,众人说掌门对云师妹这般疼爱,她们是知道的话,莫说九清山内,就算是世上,亦少见这般明晃晃的偏爱,又怎么会做出这般事,真是三人成虎,想必是他人乱言,无稽之谈,云涟听到此处却是愣了愣,再也无法抑制心中情感,起身离去了。
众人在后面问:“云师妹,你这是作何。”
云涟匆匆回道有些私事急需处理。
她一路运功来到陆千雪处,闻听内有交谈声,门口侍从见了她,行了一礼,唤道云师姐,掌门正在见客,您可需小人前去通禀。
站定那刻,云涟却忽地抿了抿唇,说不必了,待侍从再去看人亦不知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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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千雪从客院出来时面色较往日更森寒些。
“云师姐,方才还在的,现在倒是不知去哪了,掌门有事找她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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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