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无悰只觉得一只手将他揽了起来,他慢慢睁开眼睛。
萧拂砚凑近了些,将粥喂到他的嘴边:“早膳。”
宴无悰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想到这是萧拂砚做的,还是很给面子地喝了一口。
萧拂砚又喂了一口过去,萧拂砚喂一口,宴无悰就慢吞吞喝一口。
宴无悰浅色的唇瓣晕上一层水渍,萧拂砚心一动,又凑上前亲了一口,然后拿起块糕点喂给人。
宴无悰被亲习惯了,倒是没太大的反应,他又咬了几口,又忽然反应过来。
萧拂砚居然喂了他这么久。
宴无悰看着投喂得兴致勃勃的某人,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好。
有点奇怪。
于是宴无悰伸出手去够糕点,然后自顾自地咬了一口。
萧拂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探头,就着宴无悰的手将宴无悰咬了半块的糕点一口咬完。
萧拂砚又将自己手里的递到宴无悰,满意地扬扬头。
宴无悰没想到萧拂砚这样,怔了一瞬:“你!”
萧拂砚笑了起来:“我怎么了?”
萧拂砚又将刚刚递到宴无悰嘴边的糕点拿回来,自己咬了口,然后又递到宴无悰嘴边。
宴无悰自是不想要,他偏过头去:“不害……”臊。
下一秒,糕点就被塞进了嘴里。
那个“臊”字被宴无悰咽回嗓子里。
宴无悰哽住了,那糕点含在嘴里,吐又不好,吞又不好。
宴无悰哪遇到过这种情况!
思来想去,宴无悰还是认命地吞了下去。
萧拂砚见宴无悰这幅模样,好像很嫌弃他一样,萧拂砚微微笑了一下,他凑近宴无悰,手一把将宴无悰的头按过来吻了下去。
宴无悰被迫地承受着,好看的脖颈微微往后仰。
水渍声暧昧地响起,舌尖撬开齿关,长驱直入。
宴无悰推了推人,眉眼间染上些许恼怒,但脸却是红的,憋半天才憋出来两个字:“无赖。”
萧拂砚松开了人,轻笑了声:“亲都亲过这么多次了,还敢嫌弃我的口水。”
“……”
宴无悰有些不想说话。
萧拂砚哼了两声,心情又好了起来。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通报:“仙君!有人寻你,那人自称是您的父亲。”
宴无悰微微一顿,随即连忙起来,戴上锦带,又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开门去迎人。
萧拂砚慢悠悠跟着出去。
刚刚打开门,宴无悰就喊道:“父亲。”
宴掷站在门口,看了宴无悰一眼,嗯了一声。
随即,萧拂砚又凑了上来,端端正正行了个礼:“父亲。”
宴掷目光落在萧拂砚脸上,眉心可见地皱了起来,然后又看向眼神有些许闪躲的宴无悰,咬了咬牙,故作平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又盯着宴无悰。
莫名的,宴无悰忽地想到了他承诺宴掷的事,一时间难得有些心虚。
“父亲,您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宴掷的手指蜷了蜷,他平静道:“无悰,你跟我一起去见见你娘亲。”
宴无悰一怔:“娘亲?”
他娘亲早逝,宴无悰小时候见过她,但这么多年,早就没多大印象了。关于他娘亲,宴掷对这件事情总是表现地很奇怪,宴掷不告诉宴无悰他娘亲的墓地忌日,甚至家里没有他娘亲的画像。
宴掷看着宴无悰,叹了口气:“跟我来。”
萧拂砚见宴无悰要被带走了,下意识扯住宴无悰的手:“什么时候回来?”
宴无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宴掷倒是冷冷看了萧拂砚一眼,牙都要咬碎了:“不久。”
宴无悰跟着宴掷离开,但萧拂砚的目光像是要化为实质一样,扎在他的身上。
宴掷也察觉到了。
宴无悰直接被宴掷直接带走。
——
入目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花海,中间有一条小道,蔓延至远处的小亭子,微风拂过,花轻轻摇曳。
宴无悰怔住了。
明明现在是冬天。
宴掷不语,熟练地走向小亭子。
宴无悰也一步步地跟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
宴无悰和宴掷从小到大的关系都很奇怪,明明是父子,却很少说话,反而很多的是命令。
两人在一起,一般就是互不搭理地程度,像是暗中较劲,谁也不愿意开口。
难得地,宴无悰问:“这些都是父亲种的?”
宴掷忽然停了下来,语气不自觉缓和下来:“是。”
“你娘亲喜欢花。”
这是第一次,宴无悰听见宴掷提起与他娘亲有关的事。
宴无悰有些愣,不知道回什么。
那些花朵摇曳着柔嫩美丽的花瓣,一看就是被精心呵护的。
冬日造出这一片圣地,也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耐心和灵力。
宴掷领他走到了亭子里。
亭子里有一块墓碑,上面刻着几个字:吾妻月婉清之墓。
墓碑很干净,没有灰,但宴掷的手轻轻擦了擦墓碑。
宴无悰在墓碑前跪下,却被宴掷拉起:“她不喜欢别人跪在她面前。”
宴无悰沉默地站起来。
他娘亲在他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娘亲”这个词在他这二十多年的生命里,几乎没有被提到过。
他静静地盯着那块墓碑。
心里也不能说毫无波澜。
每个人幼时都会渴望母爱,而从小,宴无悰几乎没有感受过。
他是在五岁才有了这个清晰的认识的,他看见越淞他们都有自己的娘亲来看他们,也曾偷偷跑去找宴掷,问他为什么没有自己没有娘亲。
那个时候宴掷告诉他,他的娘亲去世了。
小小的宴无悰不明白“去世”是什么意思,宴掷也不跟他解释,直到有人告诉他,说他娘亲只是去很远的地方了。
他便期盼着有一天他娘亲会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回来。
可后来才知道,死了的人是不会回来的。
就像雨后地上积攒的雨水,要不了多久,就会消失在世界里。
找不到任何它存在的痕迹。
而其他的雨水会在下一次雨后代替他的位置,然后再次消失。
人也是一样。
宴无悰看了墓碑很久。
最后是宴掷打破的僵局。
宴掷忽然开口:“我曾经告诉过你,你是灵血之体,自幼就聪颖过人,连修炼也比其他人更快。”
“你娘亲也是灵血之体。你很像她,聪颖,努力,天赋过人。”
“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灵血之体,有利也有弊。他给你们异于常人的力量,却也会让你们遭受异于常人的磨难。”
“灵血之体不仅不能使用自己的灵力愈伤,也不能动情。”
宴掷的眼眸居然开始红了起来,话语中含的自责与懊恼似乎要将那撑起一整个宗门的脊梁摧倒。
“你娘亲……就是因为我才……”
宴掷似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他缓缓蹲下,掩住自己的面庞。
“我从来不亲近你,是因为我怕你像你母亲一样。你从小就安静,没有很喜欢的人,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地,好像对什么都不敢兴趣。所以你提出想要成婚,我便也没有异议。”
宴无悰微微一怔。
每日心口频繁的疼痛似乎有了答案。
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缓缓打开,那颗混在碎玻璃中的糖似乎终于被人发现。
他忽然就想起来了小时候,他半夜起来解手,看到的那抹孤独的背影。
那背影被月色浸染,好像被定住了,他好像要在那里站好久好久。
宴无悰就坐在窗边,小手撑着脑袋,歪着头陪宴掷一起不睡觉。
宴掷不知道宴无悰偷偷陪着他。
宴无悰也不知道宴掷在偷偷想他。
都说父爱如山,即使沉重却也能听见里面温柔的回响。
可宴掷藏得好,他将他与月婉清的往事藏起,将自己对宴无悰的爱藏起。
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冷漠的父亲,一个以大局为重的宗主。
宴无悰很少见宴掷失态的模样,从小到大,上次宴掷质问他是第一次。
现在是第二次。
此时此刻,宴无悰才恍然觉得宴掷是一个正常的人,而不是那个对自己漠不关心的父亲,也不是那个位高权重的宗主。
而是一个对妻子死亡无能为力的丈夫,一个自责自己过失的父亲。
宴无悰慢慢蹲了下来,将自己的手绢递给宴掷。
他轻声道:“可是我喜欢上了萧拂砚,我也没死,不是么?”
宴掷脸色苍白,像是卸了所有力气,声音无比沙哑:“……你不知道。”
“为父上次探过你的六根,你的情根灰败,不知道哪一刻就会崩坏。”
他实在是太怕了,月婉清消失在他眼前的画面每日每夜都会不断重复在他的脑海中,像是一把钝刀磨地他生疼。
“情根断了会怎样?”宴无悰很平静地问。
“灵血之体不同于常人,情根是他们六根之中最脆弱的部分,若是情根断了,灵力就会倾泻,而所有灵力都流失了,那么灵血之体强大的灵脉无法支撑,整个人最后死去。”
宴掷看着眼前的墓碑,有些失神:“无悰,你不如就快些和离了,好么?”
宴无悰手微微一顿,他看向宴掷,叹了口气:“父亲,你从来不了解我。”
“这个世界太无聊了。我每日重复地做一些事情,练功、吃饭、睡觉、议事。”
“正如您所说,我没有多少太在意的东西。所以活多久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
“你们对我寄予厚望,而我只是在按你们的期望行事,我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但萧拂砚是不同的。他张扬又肆意,和他相处久了,我才发现,我也是有想要的东西的。”
“比如萧拂砚。”
“我不怕死,甚至我之前还希望这天能快点到来。”
宴无悰很平静地说:“如果我真的像您所说的,我死了,那也只是我的命运,是天意。”
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活有多无趣,他像是个被操控的木偶人,做那些事情。
灵魂早已在漫漫的岁月中腐朽了只剩下干枯失魄的□□。
宴无悰这副躯体,只有在萧拂砚面前才会灌入短暂的灵魂。
短暂的甜蜜就已经足够了,宴无悰不会奢求更多。
宴无悰一直觉得活着比死亡痛苦,可萧拂砚的存在,却让他感受到了些许不一样。
或许世界也是多彩的,或许曾经小小的宴无悰也憧憬过、向往过,可如今的宴无悰早已不想再去触碰。
是萧拂砚强行将他已闭锁的门撬开,带他感受到了这些。
可腐朽的灵魂岂会因为一丝阳光而重新生长出血肉?
结束痛苦和快乐只需要一瞬。
宴无悰所喜爱的一切也是如此。
萧拂砚,只需要一纸和离书,就能离开无方宗,去过他的生活。
宴无悰并不是萧拂砚活着的必需品,离了宴无悰,萧拂砚同样能活。
宴无悰平淡地想着,可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紧紧皱缩在一起,扯着每一根神经,发疼,发涩,又笨拙缓慢地跳动。
宴掷却是愣在了原地,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宴无悰,像是从未认识过宴无悰一般,愧疚和难受一同在他的心中翻涌,可他却只能干睁着眼。
眼眶酸涩地发紧。
宴掷嘴动了动,却干哑的喉咙只能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宴掷这才发现,数年以来,宴无悰也像他一样无趣痛苦地活着。
他把宴无悰养失败了。
他是个失败的父亲。
Hello,every宝贝们,有请此刻的我替现在的我发表感言。
如果喜欢求各位宝贝赏我点收/点击/营养液,嘤嘤嘤~(不行了好做作,呕,我要去找一些癫癫的发言[墨镜])
无人在意的话我就要创飞所有人[小丑](不包括各位宝宝们,宝宝们都是小天使我嘬嘬嘬~[可怜])(假如我申签成功的话我可能就不发神经了,嗯,大概,也许,没错[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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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