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琮在他们的打闹声中离开,静室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知何时乳母带着书童站到了她身旁。
下午时谢琮跟着年岁长的一块去了史室,那时史室内多了三张书案,谢荀和谢茗是在夫子将过来时才不情不愿进来的。
两人没什么精神,像是没有睡醒,看向夫子的眼睛带着些迷茫。
史课七岁始到十二三岁终,夫子姓栗年逾不惑,面上不显年龄看起来还很年轻,就是据说脾气不太好。
底下的学生都很怕她。
栗夫子目无波澜盯着最前面的三个看了一会,看得三人都有些心慌才将目光收回去。
不知道栗夫子同崔夫子是不是串通好了,栗夫子今日讲授的是先汉末年的土地形式。
先汉末年皇权势弱,土地兼并严重,百姓颠沛流离食不果腹。
人生来非圣人,何况圣人也有七情六欲。
被自己的贪心所驱使,手中有着钱财的人开始收拢土地。
他们用任何手段,包括但不限于让家中走入绝境的人将土地低价卖给他们、压迫无权无势的人让他们把土地交出来。
这便是土地兼并。
百姓失去了土地,没有粮食,年轻的人尚且可以从军来得到一口吃的,但老少却不能因此开始为了活着颠沛流离。
土地兼并发生之前百姓耕种,和乐安详。
之后地方豪强开始霸占土地。
他们想用少的成本去换取高额的报酬,便加大抽成让农民所得到的收入减少,农民为了养家糊口便会为豪强耕种更多的土地。
一个人种的多了,可地的数量不变。
地不能分给所有人,然后就会有人没地可种,没粮可得。
豪强见到了好处,便继续压迫百姓,继续加大收租,因此成了一个闭环。
直到最后土地近乎全部集中在豪强士族手中,百姓不堪其苦。
最终农民起义爆发地方局势重新洗牌。
周而复始,到了如今。
这便是允许土地私有所造成的弊端。
栗夫子说得很清楚,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听明白,毕竟谢家一向认为只要肯努力早晚一天能听懂。
实在不行……给些嫁妆嫁出去。
反正悟性不够仕途必然走不下去,朝堂于其就是不太适合。
栗夫子也清楚这一段历史并不太好让人明白,毕竟人心难测。
她也没办法去跟学生讲为什么手握大权的外戚会去篡位,为什么四十二万大军会败于千人,天外石又是怎么落下来的。
……
她研读史书时有时候会认为,那时的史书是不是被篡改过,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毕竟造反还需事出有因,而史书却是由胜利者书写。
输的人无论是英雄还是乱臣贼子,都是胜利者一句话,恭维者一支笔就能做到的。
一节课过去谢琮没有明白多少,听着甚至还犯起了困。
没有直接爬到书案上睡觉,全是凭着尊师重道的想法围绕在心中。
后面的课谢琮没有再多此一举的跟着其他人过去,而是前往礼室。
姑祖母说要同她讲前面的家规。
现在过去应该不会打扰她午休。
四月末的太阳还不算很毒,但谢琮还是不想在太阳下,她顺着阁楼落下的阴影往前走。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前面的地上有一条细到几乎看不见的丝线,只在刚才的一瞬间被太阳照亮。
谢琮停下,乳母、书童也跟着停下,二人看着她,询问她是不是又改了主意。
谢琮摇头叫出了隐在暗处的影卫,她向影卫示意影卫一左一右朝着丝线两边去。
“啊!你是谁?快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要抓我,你抓得好疼啊,快松手!”
影卫将两个人丢在谢琮脚边,两个书童见事情败露便开始求饶,到底年纪不大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更何况还是在理亏的时候。
其中一个赶忙跪下磕头:“琮小姐求你放过我们,我们知道错了。”
另一个也跟着跪下想抓谢琮的衣摆,被谢琮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琮小姐我们一时间鬼迷心窍,我们再也不敢了。”
他们哭的深切,泪流的止都止不住,但没人关心他们如何想得。
毕竟书童再怎么样也是下人,敢对着主子下手,无论是因为什么都是罪无可恕。
谢琮看向这两个人,她记得他们是谁。
谢荀和谢茗的书童。
族学这边跟府邸不一样,族学只能带一个书童,六岁以下的可以让身边跟着乳母,再有便是暗处的影卫。
谢荀和谢茗已经满了六岁,不再有乳母跟着,身边便只有书童和影卫。
但暗处的影卫多是家族培养,只管保护他们的安全,不听从他们的调令。
谢琮指使的这二人,是原本跟着相邦的旧人,是相邦给谢琮特意培养出来的人。
乳母见这两人,她之前虽出身不高,却也深知深宅大院里的人为了得到家族的重视,会使一些争夺视线的小手段。
她知道主家年纪虽小,却极有想法。
她俯身询问谢琮:“小姐这二人该怎么办?”
谢琮见不远处有族学的侍从,便招手示意他过来:“刚才发生的事情可看清楚了?”
侍从点头:“奴婢清楚,任小姐吩咐。”
谢琮点头,将这件事情在脑子里过一遍,权衡利弊道:“你去跟着他们一块到众族老那边去,把你看见的完完整整的告诉族老。”
侍从俯身行礼,跟着影卫一起过去了。
被影卫重新提起来的两个书童一直都没有安静过,吵吵嚷嚷的被影卫提走往谢氏府邸走去。
刚走几步便被谢荀和谢茗挡住,影卫停下脚步。
谢荀和谢茗想同他们这些人对峙一会,但这些人身上的血腥足够令他们畏惧。
刚打了一个照面便让开了道路,也没有看谢琮而是互相拉扯着往谢氏府邸跑去。
结果出来的时候,谢琮已经在姑祖母那待了将近两个时辰,天都已经要黑透了。
族老那边派了一个年纪不轻的管家过来接她,那老管家已经从族中的管事一级退了下来,跟着族老们在府邸偏僻清净的地方养老。
如今因着家主不在倒是出来了,又管了一次家族的庶务。
老管家是看着谢圾这一辈的人长大的,但对于这样的事他也没见过多少。
毕竟世家大族不认庶出,因此减少了很多矛盾。
她没怎么见过这样针对一个小孩子的。
谢琮跟着老管家过去,走了一段路,后面走不动了便是靠乳母抱着。
族老们住得地点很是集中,在谢氏府邸的西北角,踏入时便有一种日落西山的颓然。
族老们集中在上一任家主夫人的院子里,这院子大且冷清,今日却因为家族矛盾而让这里变得热闹起来。
谢琮进了正堂,向各位长辈行礼。
族老们让她起来她便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丝毫不提自己被谢荀和谢茗针对的事情。
族老们见谢琮这样懂事,心中便也生出了些许怜惜。
怜惜过后转而看向另外几人,正堂上除了谢琮让影卫送来的几人外还多了两人。
分别是谢境的长子和次女,谢境的幼子嫁到了别家去,这事情不好传出去便也没要他赶回来。
族老们活得久,见的也多,事情来龙去脉一听就知道这事是怎么一回事。
但年轻人的事本身就应该让他们解决,他们这些人又还能再插手几年?
老夫人身为这里边权力最大的一个率先开口:“恶奴伤主,以下犯上罪不可赦。琮儿这几人是你送来的,那你便先来说说这件事情怎么回事。”
谢琮点头,将自己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老夫人点头,视线落到族学跟着过来的侍从身上,让他将自己看到了事情说一下。
侍从走向前,同两个书童一样,跪在众人面前。
“奴婢今日管楼阴一地,这两个书童原本是跟着二位主子一块过去的,但在楼阴处分开了。分开不久这两个书童便扯出来一条银丝,二人分开将银丝拉直后又将银丝落在地上,二人等在树后。银丝一直都没有动作,直到琮小姐过来时二人才将银丝拉直。银丝被琮小姐发现,二人便也被送过来了。奴婢说完了,句句属实无一句敢期满诸位。”
族学中的侍从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没有撒谎的必要。
其中一个族老冷哼一声,低骂一句白眼狼便开口询问两个书童:“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两个书童求饶的嗓子都已经哑了,眼睛往自己家主子那边望去却被谢旭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没……没人指使,是奴婢自己做得。”
“哼,满口谎言!没人指使为何要去谋害主子?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都给我滚出谢府!”
两个书童更慌了,就在要说出是被自己家少爷小姐指使时,谢旭开口了。
“这两个书童既然已经承认是他们做的,族舅为何还这样追问?老夫人年纪大了拿这种事情叨扰她,本就是我等这些晚辈的错,错已至此让老夫人早点歇息不是更好?”
老夫人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睁开那双依旧清明的眼睛开口道:“年纪大了最怕的就是孤单,这种事情不叨扰,热闹好啊,热闹了我这把老骨头才能在诸位面前露个面,不然有人要当我年纪大了已经入了土。”
谢旭没想到平日里什么都不管的老夫人会反驳他,顿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谢琮宝宝上课的内容快结束了,应该不会再讲跟上课有关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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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谢琮被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