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两千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现在了宋逾白的身后,为首的正是随河帮的大当家玉随河。
玉随河原本守在九府县,刘三刀让她候着其他郡府的官兵,但临行前许令宜却对她说。
造反一事变动太大,权家人又极为特殊未必会有人愿意支援。
九府县本身其实并不需要守,但九府县的位置可以快速支援关了县和泽渔县。
所以在贺雪派人过来说关了县形式不好时她便带人过来。
宋逾白看着朝这边越来越近的玉随河,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浇灭了心中原本因胜利而产生的喜悦。
这一天之内发生的太多了,她已经感觉不到害怕。
现在的她冷静的令她自己都感觉到害怕。
她用眼神示意部曲去将贺雪、刘四喜以及可以确定的几个土匪头子绑过来,她不确定如今的形式关了会不会有援军。
但兵力悬殊之下,她能做得只有拖。
一夜的混战,官兵和山匪都是损失惨重,在这个时候绝不能和那些人对上。
贺雪等人被挟持时几乎没有反抗,不是没想过而是……
实在没力气了。
玉随河停下马,看向脖子上被驾了刀的贺雪,见贺雪对她笑才放心同官府的人谈判。
“大人这是做什么,想用他们来威胁我?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
噗呲!
宋逾白将刀捅进贺雪的胸腔又拔出,鲜血顺着刀往下滴,鲜红血的刺痛了玉随河的双眼。
“一个利字当前若换是本官自然也是不愿意换,本官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今日若是能活下来是上天垂怜,活不下来就拉着这些人一起去死。省得黄泉路上太过凄凉。”
说着就要再一刀下去。
“慢着!”
宋逾白的刀顿住,脸上挂了笑意:“这位想来也是个当家的,这般言轻不怕不能服众?”
玉随河冷哼一声:“能不能服众自然不用你们这些狗官来说。”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谁都没有率先动手。
嗖!
一支利刃飞来,宋逾白躲闪不及差点命丧当场,幸好有身旁的部曲相护。
可也正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以至于贺雪被玉随河抢过去。
“放箭!”
随着一道命令传来,不计其数的箭矢朝着宋逾白飞去。
刚做了刽子手,不过一时片刻竟又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是了,这些个帮派之间互相怀疑。
她既然能挑唆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他们也当然能为了自己将其他帮派的人弃之不顾。
几乎是霎时间她就想到了自己。
她忘了,她姓宋。
而这博阳……是权家的地盘!
但转瞬她就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如今的形式任谁又能料到?任谁又能脱身呢?
她将悲愤转化为怒气,将这一腔怒火朝着这些始作俑者发泄。
贺雪的血一直在流。
玉随河已经很认真的在捂,好像没有什么用……
必须快点找大夫,可这荒郊野岭他们出行也没有行医之人,又哪来的大夫?
即便是找到了一个,凭他们这山匪的身份那些人又怎会给她治疗?
“随河……”
贺雪微弱的声音唤醒了玉随河的意识,不知不觉间她的泪水已经打湿了贺雪的衣襟。
“阿雪你很疼吧……”说着泪水也越来越急。
贺雪往后靠,紧紧贴着玉随河。
她好冷,只有玉随河是温暖的。
“我可能要走了,你好好活……”
“不行!”玉随河用急切的声音打断了她,说完又觉得可能会吓到她,于是小声开口,“你是我的……我只有你了,不许走。”
贺雪因她这孩子气的一番话笑了。
眼前一片兵荒马乱,她却就这样闭上了眼睛。
宋逾白一行人被打得节节败退,身后就是芦苇荡。
可她却清楚,今日她但凡进了这里,那就是她的死地。
就像她之前给贺雪一行人设的圈套一样,先是箭雨箭雨过后便是火烧芦苇荡,火烧过后再是官兵的大刀。
只是她没想到,贺雪能挺着箭雨将其他人带出芦苇荡,但即便是出来了剩下的人也能尽数被她控制。
她给别人设过这样的圈套,自己又怎会钻进去?
正这么想着,身影微转抬手便斩下扑过来的山匪的头颅。
“呃!”
也是这时候,她无意间就将背影露给了敌人,玉随河必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她本就善射。
那一箭原是冲着要她命去的!
忽然它被另一只箭打偏,只是擦着宋逾白的胳膊过去。
玉随河朝着箭飞来的方向望去。
那里大概是四五百人的队伍。
宋逾白在外一向克己复礼,此时见到谢琮也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骂完之后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谢琮带着人将山匪的老巢端了,从山中出来后没有半刻停歇便往关了县这边来。
紧赶慢赶见到了那骑在马上熠熠生辉的人,身上的狼狈没盖住她半点光彩。
玉随河将贺雪放到一个干净、不会被殃及的地方,转身看向打破局势的人。
那人手持长弓安坐于马上,马上还放着一个很大的口袋,口袋里面好像装着西瓜一样的东西。
她估量着双方的战力。
觉得自己拼死能与他们一站!
却同那人开口:“诸位,匪首已死,投降不杀!”
说着举起马头上挂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还很贴心的把头发拨开,露出勉强能看清是什么人都面容。
旁人对这位不了解,一时间没有认出这是谁,但刘四喜却是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自己三哥。
“哥!”制服他的部曲差点没有拉住他,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也随着他的动作刺破了他的脖颈,疼痛没有让他清醒反而越来越激动,“我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玉随河暗骂一声蠢货。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人是飞云帮的大当家,一时间人心各异躁动不已。
玉随河闭目,呼吸都带上了些凌乱:“一个看不清什么样的人头就想着当成飞云帮的大当家来骗我们,这位大人以为我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蠢货?”
谢琮低笑一声:“你们不是蠢货又怎会干出蠢货都未必能干出来的事?这个你们不认那……其他的呢?”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部曲便像她一样接连举起马上挂着的头颅。
那些不少人能认出来,留在飞云帮老窝出谋划策的那些当家的,玉随河再怎样欺骗自己也知道这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僵硬的撤出一抹笑,试着去争取最大的利益:“大人远道而来,不知刀可还锋利?”
谢琮知道她没想打,只是想活着,但山匪犯上作乱还未平定,这些人留着等着他们反水吗?
“锋不锋利诸位试了便知道。”
玉随河下马,丢掉了手上的长刀,一步一步走到了安置贺雪的身边。
宋逾白不知道她有什么计谋,她比谢琮离得近看清了玉随河面上的温柔。
突然!
那人朝着她和谢琮的方向跪下。
“在下因一时鬼迷心窍以人父母逼得数千苦命人造反,今见形式已无力回天,便由我玉随河代众人投降!随河自知已然酿成大错,愿以死谢罪,望诸位大人看在……天下大乱人活不易的份上,饶我随河帮其余人一命。”
“大当家!”
说完也不顾其他人想什么拿起贺雪的刀,割断了自己的咽喉。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太让人难以置信,哭闹着发疯的刘四喜也冷静下来。
他看向众人,见他们早已没有一站的经历,于是悠悠开口道:“贼首以死谢罪愿诸位大人放其余人一条生路。”
说着趁部曲不备撞向刀刃,血立刻又往外喷涌,部曲凭借着意志将刀挪开。
刘四喜见自尽不成直接朝着地上扑去,不管他现在如何,在其他人眼中他就是死了。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片安静,也是这时候璜绥过来了。
不只是璜绥,还有浑身是血的权柏以及璜绥带着谢琮的令牌去搬的救兵。
吉南郡的郡尉秋梁。
秋梁是权氏的门生,准确来说他是相邦的学生。
齐国人,相邦从战场上捡回来的。
后来被调到吉安郡,之后秋梁便甚少回京,又因为官职不算高而声名不显。
也正因此他才能在权家出事时不被清算。
虽然离京,但同相邦的联系却一直没有段,论起信任在相伴心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秋梁在见到令牌的时候便将璜绥带到郡守面前,威逼利诱着逼的郡守不得不同意出兵。
秋梁担忧谢琮的安危,但到了博阳的第一件事却不是要见到谢琮。
他要出兵支援泽渔县。
为防止博阳彻底大乱,博阳军大部分都被派去巡逻,派往关了县和泽渔县的人只有一小部分。
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制服山匪,所以谢琮只好派人前去请求支援。
请求秋梁支援泽渔县,而她自己则是带着人前去捅了山匪的老巢。
秋梁没有让她失望,他当初在战场上打仗便是一流,若不是因为受伤如今的南大营想来必然会有他一席之地。
秋梁在平了泽渔县的乱时便要去博阳军军营见见谢琮,但权柏说泽渔县这边山匪不多那么关了县那边必然遭殃,谢琮一定会过去。
秋梁觉得也是,于是急忙往这边赶,赶到时这边已经结束了。
这得益于山匪的老巢没有了,山匪们像是抽了骨的龙,没有了继续造反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