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璜。
她叫琮,是祭祀时所用的礼器。
祭祀六礼:琮、璧、璜、圭、璋、琥。
她们生于宁,长于靖二国皆在北,于是谢琮便取了璜这个字。
后来这么喊了两个月,最终还是又添了一个绥字,叫璜绥。
她幼时失去的人太多,希望这一个能平安。
谢琮下马,璜绥将马接过看自家主子这一路上风尘仆仆,便忍不住开口:“主子大可等到午后再过来,现今府上一片乱糟糟的,连个下脚的地都没有。”
“哪用等到那时候,早些过来了我也安心。”
二人一同进门,有璜绥在一切都井然有序。
按谢琮同权柏之间的关系本不用往那边走一趟的,只是那么多年没有亲眼见过人,又担心宋逾白和权柏两个人会不自在,便蹭了宋逾白的马车过去。
在宋家的马车上挂了一只谢家的灯笼,令着底下人提前过去送信,才有权柏城门口相接的场面。
但即便是往府城那边过去一趟,也只是谢琮带着几个人过去,行囊家当这些个物件由璜绥带着直接来了济北县。
郡尉府前面整个都是用来办公的,历代郡尉及其家眷都是住在后院。
郡尉府很大毕竟处理军政文书、训练部署都在这进行。
猜到谢琮会过来,璜绥一早便让人提前收拾出来了一处小院供谢琮暂时休整。
但谢琮并不那么想,只是喝了几口水囫囵吞了半碗粥便起身离开。
“主子半夜奔波一趟,如今不好好休息这是又要往哪去?”
谢琮已经让人过去牵马,先前那一匹跟着奔波已经筋疲力尽,换一匹精力充沛的过来。
谢琮如今正年少,最是潇洒放肆的年纪,她有自己的抱负有护住自己的功夫,不想身后跟太多人。
于是马刚过来便笑着上马,疾驰而去。
璜绥在后面看得干着急,侍从、影卫一群人在身旁面面相觑。
“管家,主子……我们……该如何?”
“追啊!赶紧跟上!大人出了什么事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愣怔一会,众人便跟上去的跟上去,继续收拾的接着干活。
好一阵鸡飞狗跳才回归原本的秩序。
博阳的守备军大多都在济北这边,原博阳郡尉离职后便一直是由军营的副统领,博阳郡郡尉丞带着训练。
谢琮策马赶到军营时依然天光大亮,济北城外是连绵起伏的山,这也是当初权煜的将军府所在的地方,只是后来更名为郡尉府。
大军便在山下,平时练兵多数时候会拉到山中去练,夏秋之时也会寻到水源充沛的地方来练水性。
正是独特的训练方式,以至于博阳的地方军会在各大军营需要紧急增兵时被调过去,而那时的博阳便需要重新练一批新的军队。
全国各地每郡大约四五千人驻军,但由于博阳的特殊性,所以博阳的驻军也是旁的郡的两倍。
博阳驻军八千人,这是朝廷上记下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各县的不在册守备军,以及官员的亲兵,世家子弟出身带过来的会部分进入军营的部曲。
谢琮此次出任博阳,身旁单单是部曲便跟了四百六十人,其中两百是完全出自谢家,一百完全出自权家,另一百六十是在她五岁那年从权家跟到谢家的。
这些人中三百人都会被编入军营,剩余则守在郡尉府。
谢琮取出官印,交给看守的士兵。
士兵见她银印青绶,官印上明晃晃的刻着博阳尉印。
当就是尉丞大人之前提过的,即将过来任职的郡尉大人。
但……这位据说是望族出身,她见过之前那位郡尉大人,无论走到哪都跟着一大群人。
这位有点不对劲。
与同伴相视一眼,便客客气气的笑道:“大人这一路辛苦,大人不是明日才开始上职吗?”
谢琮没想过会被拦下来,但对于博阳驻军的戒心却是十分满意。
心情好了她也愿意同这些人聊一会。
“据郡守大人说,博阳的驻军训练十分严格,本官惶恐自己不足以担任郡尉一职,才想着过来瞧瞧,也好了解一下。”
其实这话说得并不真切,博阳的训练方式同权家练部曲差不多。
谢琮当初为了练功夫还特意同权家部曲同吃同住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跟着众人一起训练。
姐欣赏她的魄力,特意跟当时的小首领打了招呼……半点优待没有还是被练得最狠的那一个。
虽然那几个月很是辛苦,但效果也格外喜人,不然她也不会有这独自一人便往外跑的实力。
守门的士兵却心道:担心自己担不起来就别往这边来啊!来了除了当个摆设反正也没什么用。
心中这么想,但这些望族的脸面还是要顾及一下的,不然惹了他们不爽被穿小鞋就要招老罪了。
“尉丞大人带着大军往山里训练去了,如今营中也没什么人在。大人若想看,不如直接往山上走?”
她信了一部分,但没全信。只好跟这人打太极将眼前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别的地方。
谢琮除了要看他们训练外,还有就是打探一下如今博阳军营的形势。
毕竟在权家人从博阳退下来后,这博阳再往这边任职的官员也都是世家出身,来这里只求一个资历对于这边的训练几乎插不了手。
听这士兵的话,她猜想这博阳驻军大抵应该是那位尉丞大人管事。
她过来之前,姐特意将这个人的生平拿给她。
舒铁柱,博阳济北县的人,祖上一直生活在济北。
前朝相邦带领大军往淮水沿岸去时,他的年纪正好赶上博阳驻军招兵,便从那时开始从军。
前朝时便任尉丞一职,改朝换代时因前朝臣的缘故被罢免了官职,只是后来的官员一直不能耐博阳军如何。
直到上两任的郡尉时,自觉不是这个料给朝廷上折子把人又给请了回来。
而上一任郡尉,据说本身就不是好争抢的人,只是父母唯她一个孩子,不忍心把她嫁出去才千般谋划的替她铺路。
如今更是因着族中长辈的离世,而直接回去守孝了。
虽然也不清楚这守孝能不能轮到她。
毕竟官员升官其中一项便是孝廉。
只是:“尉丞没有留人戒备军营四周吗?”
那人面露不解:“大人说笑了,我等不就是留下戒备的人吗?”
不应该。
她在这站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有巡逻的士兵路过,也就是说这军营中留守的人很少或许根本没有留守的人。
若是所有人都去偷懒根本不可能,那位尉丞大人可不是什么宵小,兵油子一个怎么可能会发现不了。
再结合这把守大门的士兵的神色,也就是说这军营中是真的没人留守。
谢琮没到过博阳的军营,但是她去过淮水沿岸的军营。
淮水沿岸面向的便是虎视眈眈的敌军,军营中绝对不能没有人马。
博阳驻军虽不用抵御外敌,但现如今山匪横行,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出事。
谢琮想进去看看。
“本官从京城过来,诸位还要再盘问到什么时候?”
见她突然冷下脸,其余人心脏骤然一缩。
世家望族出身怎会这么长时间的屈尊降贵同他们攀谈?
是他们越界了。
对于她的身份其余人已经信了七七八八,因着她之前的温和,让他们暂时忘记了这是朝廷派下来的高官。
其中一人领着她到了会客室。
博阳驻军在权煜时便专门设了会客室,原因就是这离帅帐远,装潢较粗犷的军营而言已经算是精细。
在这不会让人感觉到不舒服,也让人不能打探到内部的重要消息。
但巡逻可不是重要消息,会客室这边有人的情况下,这边理应加派人手过来盯着才是。
谢琮喝着茶等着尉丞大人来见她。
外面一阵热闹传来,想来是上山的人回来了。
但谢琮却是又等了好一会才等到那早有耳闻的尉丞大人舒铁柱。
舒铁柱已经洗过澡换了一件衣服,身上没有训练后的汗臭味,而是干净整洁。
舒铁柱身形魁梧高大,挺着将军肚,四十岁左右,却笑的一脸和善。
他进门先是打量了一下这位新上司的身形,见这人不再是之前两个的瘦的风一吹就能飞走,而是健壮高挑,心中也多了几分满意。
毕竟,这些个权贵出身的人要功名要资历,而他只要一个能养家糊口的地方。
“大人对不住,下官不知道你要过来,不然一早便候着。”
谢琮也没管他那敷衍又郑重的话,请他坐下:“便是知道我过来就能耽搁大军的训练吗?”
舒铁柱面色一僵,这是不是不太对啊?他记得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谢琮没管他在想什么,转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舒大人,这军营中为何不留人巡逻把守?”
舒铁柱心下了然,这个上司应该跟前两个不太一样。
也不知道好不好相处。
“这营中没有老弱,也没有伤病留人把守不是耽搁了人训练吗?再说下官从军时,跟着一道来得兄弟也没见有人留在军营中巡逻。”
他是知道一点怎么借势的,毕竟论起行兵打仗谁都不能保证能比得过权家人。
而且他也的确记得当初是没有人留下来巡逻的。
没想到谢琮不接他这份好心提醒,反而一脸严肃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