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江湖客 第1章 楔子

雨夜绸缪，北方很少下这样连绵的雨，丝丝而泻，仿佛裹挟了江南烟雨而来。

然而，雾蒙之下并非咿呀弹唱，也没有美人歌舞。

黄土泛泥，缠在车轮马蹄上，拖着人马缓缓前行。

马车摇摇晃晃，马夫面容沉重，不似寻常跑生计的百姓一般，虽是跨坐在马车上，却可见其身材高大，骨骼结实，面容虽沧桑却不憔悴，眼神沉重却也坚毅。

驱使马匹向前走时也并非随口吆喝，仿佛是在万夫莫开的战场上下了杀令，直教那原来因为连续奔波而力疲的老骥也精神抖擞起来。

忽然之间，那老马开始停住脚步，警惕地扬起双蹄，无论如何也不前行一步。

驱车人仿佛也察觉危险将至，江南的烟雨吹入中原大地，带不来丝弦管乐，唯有真真切切的杀机。

高大身影旋身而起，拔出放在车边的青色弯刀，转瞬站在了一人多高的马车之上，提气开口：

“啸空将军戚丞风在此，尔等宵小莫要躲躲藏藏，伤我妻儿者，必斩于青刀之下。”

说话之人并未嘶喊，然而草丛之内数十人耳边犹如空谷万马奔来，心神一震，尽数掠身而出。

方才尚显空旷之地转眼已逼仄难行，五十黑衣人提剑围车，目光紧紧盯着马车之上的魁梧身影——这位浴血多年的老将军，万骨枯坟走出来的战士，今日就由这五十条顶尖高手的性命来换。

晃眼之间，青刀银光闪现，最前面几人轰然倒地，余下的黑衣人不敢再踟蹰，群起攻之。

老将稳立于马车之上，他知道马车之内妻儿的性命，就在自己的青刀之下，握得住刀，她们才能活。

然而，来者早有准备，他们早识啸空将军威名，不敢轻敌，五十人皆是顶尖高手，且心怀死志纵使身死也要打掉车上之人的手中刀。

混战持续了三个时辰，五十人已然少了大半，剩下的人四面攻之，车上之人早已面目模糊，血水混着雨水覆盖了他的面容，他已经听不到声音了，甚至感觉不出遍布全身的伤口渗出的痛意，但他只能紧紧握住这把刀。

意识模糊之际，左腿突然一阵明显刺痛，黑衣人割下他小腿皮肉，他们来人所剩无几，但这位将军也快站不住了。

突然，几根细针从车内迸发而出，刺中几个黑衣人的要害。

一位不惑年纪妇人从车内走出，将军立即飞身下车，妇人缓缓走到力竭的夫君身边，黑衣人度时一哄而上向妇人与将军砍去，戚丞风终于面露惊恐，大喊夫人，然妇人面目沉静，姿态从容，沉声开口：

“妾身姚氏，不惧与将军同死，埋骨此地，与万千战士同乡！”

话落，胸口没入长剑。

戚丞风目睹夫人身死，万念俱灰，凭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将车中小儿放置马上，砍断车绳，一刀刺入马臀，老马嘶鸣一声向前掠去。

黑衣人转身欲追，戚丞风高举左手，那是一盏翠色琉璃灯，浑-体透彻，灯中之火浸身雨中，不摇不晃，盈盈蓝色，仿佛神力维护。

众黑衣人终于见所寻之物，顾不得奔逃的小儿，齐齐去夺那盏灯。

然而戚丞风全身蓄力，方才完好无损的灯盏应声而碎，盈盈火苗转瞬即熄，他大喊：

“中原之土，岂容乱贼践踏，不正之主，岂敢存于青天之下！”

众黑衣人闻言面目惊恐，三五把剑同时刺向前方，高大身影狂笑不止，双臂用力一震，没入胸口的剑尽数被毁。

然而，他也再支撑不住，轰然倒下，与妻子并卧于黄土之上。

……

“那他们那小儿呢？”

说书先生话落之后满座宾客皆陷入其中，久久无法言语，半柱香之后，一稚嫩儿声打破满堂寂静，问了故事中的最后一位主人公。

说书先生十分满意宾客们的反应 ，对自己的本子骄傲无比，闻言摸着自己油滑的山羊胡，慢悠悠摇头说道：“世间事怪乱常有，老马腾空，深林而逝，不见其踪。”

闻言，众人竟然偷偷松了口气，庆幸这位大将军或许还有后人幸存于世。

而如今这座城，正是啸空将军葬身之地的所属城池，名曰：立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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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