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寻惊急之下,身形骤动!如鬼魅般倏地窜向郁千惆,他仍存侥幸,不信郁千惆武功已复,意图赌上一把,若能擒住这少年,或可挟制元承霄,扭转战局。
然而元承霄岂容他得逞?即便不知郁千惆功力深浅,他也绝不肯冒半分风险。几乎在司徒寻动念的刹那,元承霄已如一道黑色闪电疾掠而至,稳稳护在郁千惆身侧,目光如淬冰的利刃,直刺司徒寻,厉声怒斥:“司徒寻!事到如今,你还敢作困兽之斗?”
司徒寻被他凛冽的气势所慑,动作骤然僵住,脸上瞬间堆起谄媚而虚伪的笑容,拱手道:“元公子误会了,岂敢岂敢!在下只是见郁公子方才似乎气息不稳,想上前探查一下,确保郁公子凤体无恙。” 他这话说得圆滑,将恶意掩盖在关心之下。
“哼,狡辩!”元承霄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而望向郁千惆时,他周身的寒意瞬间消散,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千惆,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郁千惆却刻意偏过头,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目光扫过空荡的四周,答非所问,语气淡漠:“不劳挂心。我风大哥他们呢?”
听闻少年见面第一句问的竟是风若行,元承霄眼中霎时翻涌起明显的醋意,满满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他强压着心头酸涩,冷哼一声:“你放心!林佑办事稳妥,早已将他们安然送出去了!” 语气中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
“寒兰也已救出。”元承霄仿佛知道郁千惆仍有在意的人,补了一句。
郁千惆这才转头瞧他,眸内繁星点点,压抑着万千情绪,终于低声说了句:“多谢!”
“即是如此,那我也该告辞了。”郁千惆随即转向一旁的万爷,抱拳施礼,神色诚恳,“再次多谢万将军救命之恩,千惆铭记于心。就此别过,望将军珍重,希望下次再见时,将军雄风更胜往昔。”
万爷从元承霄进门起,就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见此人生得俊美无俦,气度卓然,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严,单从外表风姿来看,倒真是与小兄弟极为相配。只是此人眉宇间傲气凌人,眼神锐利逼人,一看便知不是易与之辈,性格想必也是强势非常。他心下恍然,难怪小兄弟对其避之唯恐不及,怕是往日里此人的处世态度,种下了今日的苦果。
忽然间,万爷心思一动,想起郁千惆背上那狰狞的伤痕,一个念头闪过,他竟直接开口,粗声粗气地问道:“小兄弟,你背上那些伤……是不是就是拜这小子所赐?”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元承霄原本就因为郁千惆的冷漠疏离而强压着怒火,此刻被万爷这莽夫当众揭开他心底最悔恨、最不堪的伤疤,整个人瞬间“炸毛”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元承霄猛地转头,目光如嗜血的野兽般死死盯住万爷,周身杀气暴涨,衣袍无风自动!那是他永远无法弥补的过错,是他午夜梦回痛彻心扉的悔恨,如今却被一个外人如此轻率地提起,还是当着郁千惆的面!
而郁千惆,在听到万爷这句话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原本刻意维持的平静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垂下了眼帘,将所有的情绪都掩盖在浓密的长睫之下,但那骤然苍白的脸色和微微抿紧的唇线,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屋中的空气,因这突兀的一问,瞬间凝固到了冰点。一场新的冲突,眼看就要爆发。
万爷这石破天惊的一问,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元承霄最敏感、最痛的神经上。他整个人如同被点着的火药桶,猛地转向万爷,眼中戾气暴涨,周身散发的冰冷杀气几乎让地牢的温度骤降!
“姓万的!”元承霄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气,“你找死!”
他指尖内力凝聚,眼看就要不管不顾地出手!什么将军,什么朝廷命官,在此刻盛怒的元承霄眼里,敢触碰他这个逆鳞的人都得死!
眼见元承霄周身杀气暴涨,指尖内力暗涌,目光如淬冰的刀锋直刺万爷,郁千惆心头猛地一紧。他深知元承霄性子偏执,盛怒之下当真可能不顾后果当场发作。万爷虽勇猛,但若在如此近的距离被元承霄这等高手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绝不能连累救命恩人!
电光石火间,郁千惆不及细想,身形已如一片被疾风卷起的落叶,倏然掠至元承霄与万爷之间,张开双臂拦在元承霄面前,急声道:“元承霄!不可胡来!万将军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这一拦,姿态决绝,将背后空门完全暴露给元承霄,是一种无声的信任,更是一种坚定的表态。
元承霄凝聚的内力骤然一滞。郁千惆主动靠近、甚至不惜以身相护万爷的举动,像一根针,刺得他心口锐痛,但那双望向自己的眼中清晰的焦急与阻止,却又奇异地抚平了他翻腾的杀意。他神情有略微的放松,可目光仍死死锁住郁千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声音干涩:“你……你们之间……没有……”
他问得含糊,郁千惆却听得明白。这无端的猜忌让郁千惆心头火起,连日来的委屈、愤怒、无奈交织在一起,化作唇边一抹冰冷的讥诮,他打断元承霄,语气寒凉:“你想有什么?元公子以为,该有什么?”
一句话,噎得元承霄哑口无言,脸色阵青阵白。一时之间,气氛降至冰点,压抑得令人窒息。
一旁的司徒寻见状,冷汗涔涔,慌忙上前打圆场,干笑着道:“元公子您真是多虑了!万万没有的事!万爷与郁公子乃是君子之交,光明磊落,完全不是您想的那样!呵呵,呵呵……”
元承霄从鼻子里冷冷地哼出一声,目光复杂地又在郁千惆紧绷的侧脸上停留片刻,终是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醋海波澜,不再执着追究。他拂袖转身,负手而立,周身依旧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郁千惆见他暂时按捺下来,心下稍安,这才转向万爷,脸上带着歉意,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地解释道:“万将军,方才所问之事,乃是很久以前的过往云烟。往事已矣,不必再提,其中纠葛,还请将军体谅,勿要再问。”
万爷看看郁千惆,又瞥了一眼浑身冒冷气的元承霄,粗豪的脸上露出恍然又感慨的神色。他大手一拍郁千惆的肩膀,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朗声道:“好!小兄弟胸襟气度,非常人能及!是条汉子!不像某些人,”他故意拔高音量,斜睨着元承霄的背影,“小鸡肚肠,整日里就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元承霄背影僵了僵,却硬是忍住了没有回头反驳,只当未听见。
万爷见状,忽然收敛了玩笑神色,转身正对着元承霄,抱拳一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元公子!万某是个粗人,有话就直说了!今日见到小兄弟,我万岩不是没有机会,但老子感佩他的为人气度,敬他是条真汉子,不忍心,也绝不会做任何勉强他、伤害他的事!只怨我倆相见太晚,而你俩认识在先,这点……让老子好生嫉妒!”
他话锋一转,虎目灼灼盯住元承霄,带着沙场宿将的凛然威势:“元承霄,你给老子听好了!好好待他!若是将来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只要让我万岩知道,管你是什么来头,定不饶你!”
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元承霄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许。他转过身,迎上万岩审视的目光,没有闪避,同样郑重地颔首,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万将军放心。元某在此立誓,定会护他一生周全,绝不负他!”
这般承诺,出自元承霄之口,分量极重。然而,听在郁千惆耳中,非但没有丝毫欣喜,心头反而像是压上了一块更沉的巨石,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一生周全?不辜负?他们之间,早已隔了千山万水,如何还能谈“一生”?
此刻绝非争执之时。郁千惆强压下翻涌的心绪,眼下最要紧的是离开这是非之地。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万爷和司徒寻拱手道:“多谢将军。司徒宫主,此地事既了,我们这就告辞,后会有期!”他刻意用了“我们”二字。
说完,他转身便向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却发现元承霄还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沉浸在他那句自然而然的“我们”带来的巨大冲击和不敢置信的狂喜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郁千惆不耐地皱眉,语气冷硬地催促:“你还不走?”
元承霄霎时如梦初醒,看着郁千惆虽冷淡却并未独自离开的背影,心中阴霾一扫而空,眼底瞬间迸发出难以抑制的光彩,几乎是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走!这就走!”忙不迭地快步跟了上去,与郁千惆并肩而行。
两人几乎是肩并肩走出地底暗门,重见天日,晨光已乍现。郁千惆立刻故意放缓一步,落在元承霄身后半步之遥,语气疏离客气得如同对待陌生人,淡淡道:“有劳元公子,在下不识得出去的路,烦请带我一程。”
“……”元承霄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冷水浇头。他回头看着郁千惆刻意保持距离、面无表情的样子,心头刚刚升起的暖意顷刻凉了半截。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悠长叹息,默然转身,沉默地在前面带路。
或晨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一前一后,看似同行,中间却隔着一道无形而冰冷的鸿沟。郁千惆看着元承霄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紧紧抿住了唇,将眼中所有复杂的情绪,狠狠压回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