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滚滚,耀白如玉的火球轻松的放置在电线杆上,半边白云犹如厚实的橙色羽翼轻飘飘挂在天边,无边的云,广阔的麦浪,黑色的背影,天与地连为一体,叫人误以为伸手就能够得到美丽的晚霞。
田与田的交界处是一条两人宽的绿色草坪,草坪旁边就是一处小水沟,别看它小,它的存在可是解决了不少难题,最明显的就是喷洒农药时,直接从沟里舀水就行。
此时,五六个小孩子半跪在草坪上,双手撑地,眼睛紧紧盯着草坪里的“宝贝。”
有人嘘了一声,然后掌心向内,飞速往里一扣,“哈哈哈,我抓到了,怎么样,就问你们我厉不厉害?”说话的是徐若卿,她生着一张秀气的鹅蛋脸,小嘴,小翘鼻,水灵灵的杏眼,瀑布般的乌黑长发高高扎起。
“哇塞,你这个蚂蚱也太大了吧,你看它肚子,是不是要生了?”逸池问,说着,就要上手捏它的肚子,手还没触碰,就狠狠的被人打了下来。
“路绝艳,你打我干什么?”
“好端端的,你捏人家肚子干什么,那里面可是有一条小生命呀,别这么残忍。”
“听见没逸池,别这么残忍。”说罢,徐若卿轻轻将蚂蚱放在草坪上,没一会儿,蚂蚱跳的没个身影。
“没意思,我就吓吓它,没打算真捏,瞧把你俩吓的,时候也不早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噜噜噜噜噜,小男孩双手插兜,撅着嘴巴嘟嘟嘟没调瞎哼着。
看着逸池远去的背影,徐若卿和路绝艳也没意思的往家的方向走,不过,一个向右,一个向左。
奶奶的饭香味总是香飘十里,香气徐徐,路绝艳蹦蹦跳跳跑回家,未到门口,他迫不及待的大喊:“奶奶,今晚上吃啥,大老远就闻到一股香味了。”
“真是个狗鼻子,做的红烧鸡翅,”
“嘿嘿,我早就知道是红烧鸡翅啦,才出锅呀,刚好,让我来尝尝味。”
“哎哎哎,没个正形,没看见妹妹在这吗?”
“妹,妹妹?”路绝艳不可思议的转头看过去,待看清背光处安静坐着的小女孩,路绝艳尴尬的抽抽嘴角,要不是奶奶说这有个人,他敢保证,他真的不会发现这有个人,因为从始至终这个女孩都低着头,连呼吸声都没有一点,而眼下,小女孩丝毫没有想说话的举动。
“这是芃芃,隔壁村你李奶奶的孙女,你李奶奶这段时间身体不舒服,在医院里休养,芃芃先在咱们家住些天。”
“哦,那位奶奶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没问题就好,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妹妹的。”童真的声音入耳,陆芃芃攥成一团的小手略微松了松。
谈话间,饭已经做的差不多了,路绝艳从筷笼里抽三双筷子,拿三个小碗摆在桌子上。
不得不说,路绝艳奶奶烧的一手好菜,中午她就没吃多少,现在更是饿的咕咕叫,但不熟,又紧张,她不敢动筷子,直到,直到碗里被人夹了两块色泽鲜美的鸡翅,“跟你说个秘密,我奶奶烧的鸡翅可好吃啦,你快尝尝。”
小女孩心砰的一震,她小心抬起视线,大理石桌,碟子,蓝色陶瓷碗,齐脖颈的发丝,以及小男孩咧着嘴巴的笑。
台灯在他身后,柔白色灯光将他金黑色的发丝照的透亮,仿佛他的周身都在散发神圣的光芒,只此一眼,小女孩又像只缩头乌龟似的钻进壳中。
陆芃芃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小男孩很阳光。
陆芃芃吃饭很斯文,闭着嘴巴细嚼慢咽,反观对面的路绝艳,要多豪迈就有多豪迈。
刘慧静瞧了眼陆芃芃,再瞧了眼自家孙子,简直是两个画风,她说:“绝艳,站有站像,坐有坐像,”
“吃饭也有吃饭像~”路绝艳鼓着腮帮子,慢吞吞说,“谁叫我奶奶做饭这么好吃,小妹妹,你吃饭咋这么斯文呢?”
“我妈妈吃饭也是这样的。”
后一句遗传我妈妈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什么样的妈,什么样的儿,所以啊,您老再说我也没办法呀。”
刘慧静懒得和他贫嘴,只是笑着往陆芃芃碗里夹肉吃。
路绝艳家里是层式的楼房,楼下主要是客厅,厨房还有刘慧静夫妇的卧室,楼上呢,有两个大的房间,一个是路绝艳的,还有一个是他爸爸妈妈的卧室,陆芃芃住在路绝艳的房间,当然啦,房间中间有一面黑色星空帘子。
不拉落地布帘的话,窗外的星空一览无余,陆芃芃将身体侧转,她还是第一次躺在床上看星空呢,荷塘中时而传来蛙鸣声,月光驻足的树梢间或传来蝉鸣声,夜晚,宁静而美好。
忽然间,耳旁传来男孩悄咪咪的声音,“喂,你睡着了吗?”
“没,没有。”
“哦哦,我才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陆芃芃,草头凡的芃。”
“哦哦,不认识,没见过这个字,但是你的名字很好听,感觉也很好写,不像我,每次发新书新本子手都要写废了。”路绝艳小脚踢拽着被子,借被子来发泄小抱怨,他斜着眼,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窗外,
陆芃芃喉间发出一声闷笑,他好逗啊。
清晨,露珠滚落在小麦尖端,羞羞答答的上下滑动不肯下来,路绝艳家的院子很大但也很空旷,不像陆芃芃家栽满了鲜花和果树。
闹钟七点半准时响起,女孩睁开朦胧的眼睛,在床上愣了一两分钟,待视线重新清晰起来,她透过纱帘,隐约间看见男孩一动不动的脸朝床底背朝天,丝毫不受闹钟的干扰。
她踮起脚尖,正打算穿过纱帘关掉闹钟时,小男孩突然睁开眼睛,陆芃芃很明显的看见他有一瞬间的瞪大眼球,但没一下就又闭上眼,成大字形摊睡在床上。
嗯,气氛有些尴尬,就当她进退两难时,路绝艳开口说:“几点了?”
“快七点四十了。”
“不急不急,还有四十分钟才上课,我再睡五分钟,芃芃,你记得喊下我。”
“好。”
女孩踮着小脚丫子走到洗澡间,洗澡间是白灰色瓷砖,素雅又整洁,来的时候,洗漱用品都没带,昨天晚上勉强用卫生纸把皮肤擦干,但牙刷怎么对差着用呀。
陆芃芃愣神的看着镜子,要不问下他有没有多的牙刷?算了,要不还是自己回家拿吧,在她低头的时候,路绝艳默默从抽屉里拿套新的用品,他靠在洗澡间门框边,正打算把东西给女孩子时,就瞧见陆芃芃垂头丧气的,她的眉毛皱起来还挺像尖尖的小山峰。
许是他笑的太过贱兮兮,陆芃芃随意的抬眸,吓得一激灵。
“你…你怎么站在这?”
路绝艳挥了挥手上东西。
“哦,谢谢。”
“不客气。”
节约时间,俩人都站在洗漱台前,“哎,别用这个牙膏,一次性的不好用,呶,这个给你用。”说着,细心的将手里的牙膏挤在她的牙刷上。
“谢谢你。”
“不用谢,我奶奶说她和你奶奶是好姐妹,照这样的话,我算是你的哥哥,哥哥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哥哥照顾妹妹是应该的,可她跟他之前从未见过,在陆芃芃的印象里,就算是见过很多次的亲戚也不会对自己这么好,更别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突然冒出来的野生亲戚。
走在林间小路,路绝艳说他在六三班,陆芃芃也回应自己在六二班。
刚到教室门口,班主任跟辇猪似的将他们都撵出来站在走廊上读书,说是早上空气好,不至于读的昏昏欲睡。
陆芃芃今日穿的与往常差不多,只不过红色格子裙下面没有穿白色丝袜,往常她都会穿的,但今天换洗的衣物都没带,只好硬着头皮来学校。
她拿着语文书,默默无闻走到柱子后面,就当她打算读书时,身后扎着两条鞭子,皮肤黝黑的女生随意的说了句:“哎呦,那个女生的腿毛怎么这么长。”
陆芃芃猛地一激灵,笔直的小腿往墙里贴了又贴,她希望能直接藏进墙里,或者把墙撕下一层皮盖在腿上也好,全班同学上举着书,你看我,我看你,小声蛐蛐,
“我去,她的腿怎么在掉皮呀。”
“还真的是,好恶心,难怪之前天天穿裤子。”
“你们难道不知道她二年级那些事吗,算了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姐妹姐妹,什么事呀,细细道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师来了,下课再说。”
课本后一双双犀利的,嘲笑的眼神时不时如锋芒扎进陆芃芃的心,又如车轮轻而易举将她的自尊碾压在地,重复,反复。
女孩鼻腔一酸,嘴唇翁动,但准瞬间,那种酸楚感随凉风轻飘飘飞走。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被人指点惯了,她不在意,在意也无用。
二班和三班走廊连在一起,下课时间,一些嘴长的,八卦的女孩围成一团,学校不让嗑瓜子,一个个手上拿着小份干脆面或者辣条袋子,给这个吃,给那个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感情多么好的小姐妹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二年级的时候我和她是一个班的,她当时邋遢的很,头发不洗,澡也不洗,脸上每天都有两道鼻涕印子,而且衣服还都是穿别人不要的,别提我们老师有多嫌弃她了。”
“我的天哪,怎么有人这么不讲卫生,难怪她不敢露胳膊露腿,太埋汰了。”
“就是就是,她这种人怎么有脸了来上学的,不怕被人瞧不起吗?我要是她,打死都不来学校。”
最初,她几人还窃窃私语,后来聊的越发投入,每个人都想证明自己知道的多,于是说话的声音更大些。
对面是老师的办公室,刘祉轻叹一声:“唉,这群孩子还真的是欠收拾,闲的没事干在这说别的同学。”
“绝艳,绝艳,你的弹珠都滚到花坛里了,看啥呢,这么出神”。张狂一脸好奇的朝着路绝艳视线方向看去,他不怀好意的勾勾嘴角,挑逗着说:“怎么?那里面有你喜欢的人?”
“没有,他们好像在讨论一个女生?”
“哦,你说陆芃芃啊。”提起陆芃芃,张狂似是十分嫌弃,“你刚转来没多久,有些事情不知道,你想听吗,想听的话兄弟我可以给你大致说说呀。”
“没兴趣,不想听。”路绝艳散漫的捡起地上弹珠,转个弯回教室了。
对面老师都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更不必说同一走廊的路绝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