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看手机,距离对方发消息过来,已经过去20分钟。
沈清许在手机上打字半晌,“学长怎么还没休息?”
——太像查岗了,删掉;“看到你的消息好开心”——太直白了,删掉。
她指尖悬停,最终只发出去一句干巴巴的:“挺好的,学长你呢?”
每一个字都透着她小心翼翼的斟酌和距离感。
消息发出去后,并没有收到回复。
沈清许等了5分钟,屏幕依旧漆黑,不免有些失落。
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漫延:是隔了半小时才回复,让他觉得被怠慢了?还是这句客套话终结了本就难得的对话?
大晚上的,自己还隔了这么久才回复,说不定学长已经睡了。
她叹了口气,身体的疲劳感猛然加强,想着这一回怎么也要离开,却发现原本关得好好的玻璃柜——此刻门锁的搭扣竟被从内部拨开。
那只黑猫……它越狱了!
她一抬头,就看见一道小小的黑色身影正守在门前,背影沉稳得不像一只猫,倒像一个缄默的守卫。
可它只是一只猫,还是刚受过重伤的猫!
“老天!你怎么出来的?”沈清许又惊又急,目光扫过那被巧妙拨开的门锁,心头掠过一丝怪异,但担忧压倒了一切。
她生怕它裂开伤口,连忙上前将它抱起。
也正是在她抱起黑猫的瞬间,隔着诊所的玻璃门,她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眼眸里。
门外站着的,正是她暗恋多年的学长,白斯音。
雨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他整个人都湿透了,发梢还在滴水,像是匆匆赶来,连伞都顾不上打。雨水顺着他俊美的轮廓滑落,在微弱的灯光下,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破碎感。
“学长?”沈清许惊呆了,下意识地紧了紧怀抱,仿佛这样能确认眼前的不是幻觉。
白斯音如今是声名鹊起的科研天才,怎么会深更半夜、如此狼狈地跑到自己这间偏僻的宠物医院?
而且……他是因为一路冒雨赶来,才没有回复自己的消息吗?
而就在沈清许出声的同时,她怀里的黑猫动了。
它没有害怕,更没有躲闪,反而在白斯音目光投来的瞬间,慵懒而倨傲地扬起了下巴,那双碧绿的猫瞳在暗处幽幽发光,带着一种近乎人类的审视与挑衅,径直与门外的男人对视。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雨声都似乎被隔绝在外。
白斯音的目光先是落在沈清许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随即注意到她怀里的黑猫:“清许,这位是?”
那总是温文尔雅的学长,第一次在沈清许面前,让她感觉到一种内敛的锋芒。
沈清许一愣,下意识答道:“啊?它、它是一只受伤的猫,我刚给它做完手术……”
“我路过这里,顺便过来看看。”说话的时候,白斯音不着痕迹地朝沈清许的柜台上看去。
那里正放着一个白蛇陶瓷雕塑,是当初沈清许开店时,有人匿名送的。
“赶紧进来吧,你都淋湿了。”沈清许有些心疼,什么都没多想就招呼人进屋。
“好。”
沈清许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街道,这条街向来人少,这个“路过”水分可大了。
她先是把黑猫放到桌子上,然后为白斯音倒了杯热水。
白斯音赶紧双手接过,他的手像是不小心碰触到沈清许,冰冷的体温让沈清许打了个哆嗦。
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沈清许竟然调侃了一句:“学长还挺会路过的。”
白斯音低着头,竟叫人看出手足无措之感。
啪!
一声脆响了打断了沈清许脑子里那些旖旎的想法,也使得这奇怪的氛围消散。
沈清许回头看去,却见柜台上的白蛇雕塑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沈清许回头看去,心里咯噔一下——那个她一直很喜欢的白蛇雕塑,竟然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它放在那里一直很稳,怎么会……
“喵~”
而罪魁祸首似乎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还要嗲嗲地叫一声,好似在撒娇。
不,它就是在撒娇,只见黑猫优雅地在桌面上踱了两步,长长的尾巴尖儿若有似无地扫过沈清许放在桌边的手背,带起一阵微痒。
一直疑心黑猫的她,见对方这个模样,终于放下几分戒心:也许小猫只是受伤了,才导致看起来比较奇怪。
沈清许被它叫得心软,也不忍心责怪它,温柔地挠了挠它的下巴:“莫莫真是淘气鬼。”
结果说完这句,那黑猫却僵在那里,完全没了刚才的闲庭信步。
白斯音目光复杂地看向地面的陶瓷碎片,他竟直接上前准备收拾干净。
沈清许哪好意思让他做这些,赶紧说道:“学长别动!我来就行。”
说着就赶紧去寻找扫帚,留下一人一猫干瞪眼。
这小猫倨傲地坐在柜子上,看向白斯音的目光充满了不屑。
白斯音的面色不虞,但是碍于沈清许就在不远处,只能沉默。
等沈清许拿着工具回来,就见白斯音已经收拾好地上的狼藉,乖巧地站在那里。
他的皮肤很白,在夜色的灯光下,肌肤如玉一般,眉眼低垂:“清许,你……更喜欢猫是吗?”
“嗯?”沈清许正失神地欣赏着学长的美貌,对这个突然的问题有些不明所以:“我是很喜欢猫。”
黑猫那双翡翠般的眼睛,却始终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审视,盯着白斯音。
“不过我其实更喜欢狗。”
沈清许这句话说完,就见白斯音有些失落地低着头。
她只觉得手心一空,发现刚刚还对她黏糊糊的黑猫,此时正恼怒地盯着房内的一个方向——那是逗逗所在的笼子。
“那,你讨厌蛇吗?”白斯音轻声问道,沈清许总觉得他在说这句话时带着几分自卑。
可学长是所有人敬仰的天才,怎么会自卑呢?
“其实……我是博爱党来着,不仅喜欢猫啊狗啊,各种爬宠,鸟类,鱼类我都喜欢。”
也许是白斯音今天找来的举动给了沈清许勇气,让她生出一种分享的冲动:“不过因为养宠物要照顾,我又太忙,所以家里只养了几条鱼。”
养了鱼,就不好再养猫了,养狗需要出去溜。
于是身为宠物医院的医生,她却没有养什么宠物。
听到沈清许的话,白斯音眼神一亮,不知为何喜悦起来。
而那黑猫却不同,对着沈清许的背影咬牙切齿,爪子都在桌子上留下几道抓痕。
白斯音小心翼翼地问:“我养的蛇最近好像病了,可以让他到你这里看看吗?”
“当然可以!”沈清许赶紧回答,心里却有些失落,原来学长过来是因为宠物生病了吗。
白斯音长舒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明天带它过来。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多打扰了。”
“好。”沈清许送白斯音到门口,心里有些许不舍。
就听见白斯音轻声问道:“清许,太晚了,我陪你一起关店吧。”
“好啊。”沈清许怎么可能拒绝。
于是,她没有理会一脸哀怨表情的黑猫(她也读不懂一只猫脸上的表情),开开心心地收拾起来。
白斯音的研究领域在生物学,也上手帮沈清许,他熟练地清洗着手术器皿,纤长的手指动作流畅,就好像在看艺术家谈钢琴一样。
当初沈清许就是从接触过白斯音的实验演示,才迷恋上这个严谨的谦逊的男人。
“那只黑猫……看起来很特别。”白斯音的动作流畅,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啊?”沈清许却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要知道,学长无论是做实验前的准备,还是器具清洗都很少一心二用。
不过沈清许很快反应过来:“是啊,它的主人也很特别。”
“你觉不觉得,它不像一只猫?”白斯音似是无意地接了一句,目光掠过手术室的门锁上。
“还好吧,虽然和莫莫相处时总觉得不如其他猫咪放松,但是它很‘猫’了。”那种倨傲的,矫情的,带点小心机的猫咪,倒是很特别。
白斯音目光微沉,却没再说什么。
都收拾好一切,沈清许看着白斯音离去的背影,缓缓落下卷闸门。
沈清许心中五味杂陈,从很久之前就是这样,她总隐约觉得白斯音并非对自己毫无情意,可不知为何二人之间总隔着一层壁障。
也许,也许自己应该勇敢一点。
黑猫居高临下地看着失神的沈清许,猫脸臭臭的。
等到沈清许走上二楼,玻璃柜里的黑猫再度消失。
白斯音站在车前,仰头看着宠物医院楼上的窗户亮起灯。
一个身形修长、墨发绿瞳的俊美男子却蓦然出现,这人的动作悄无声息,几乎融入夜色中。
白斯音面无表情看着这人,周身却散发出与平日温文尔雅截然不同的冰冷气息:“离她远点,你会给她带来麻烦。”
莫轩慵懒地把玩着被黑猫摔碎的陶瓷碎片,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偷偷在人家店里放妖力探测器,不愧是阴暗的蛇类。”
白斯音的瞳孔骤变,眼中浮现一丝金芒,眼角鳞片若隐若现:“你好像听不懂人话。”
莫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笑出声:“我只是觉得胆小鬼的警告有点可笑。”
两人距离极近,目光在空中交锋,几乎迸射出火花。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
沈清许回到家中,总感觉街道处有什么动静,住在路边就是有这点不好——比较喧嚣。
她掀开窗帘看了看,却没发现楼下有什么异常。
兴许是自己的错觉,毕竟今天熬太晚了。
“嗨,花花,今天过得怎么样?”沈清许朝着客厅里的玻璃鱼缸打着招呼。
鱼缸里,正孤零零地游着一条华丽的半月斗鱼,斗鱼的拖尾如同半月般饱满,七彩斑斓的颜色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整条鱼比宝石还要璀璨。
这条斗鱼是她三年前捡来的,也是她唯一放在家里的宠物,之前她也考虑过把球球放进客厅。
但是球球一到二楼就变得焦虑紧张,沈清许也只好作罢。
“晚安,花花。”在给花花投喂晚饭之后,沈清许关了客厅的灯回到卧室。
在她身后,那条鱼的鱼眼一直紧紧跟随着她。
而沈清许睡着后,一道身影无声地站在她的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