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是将明月深藏，将星辰遮掩 第17章 第 17 章

陆淇醒来，一看时间，早上十点半，她几乎是跳着起来的，卧室的门没关，能听见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听到这声音，她瞬间心安，终于可以回家。她翻看了下手机，还好，妈妈没催她，她还是要再给妈妈吃颗定心丸。“我刚睡醒，马上就回来。”

她走进厨房，谢泽君姑妈在洗菜。

“阿姨，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就坐等着吃。”

“阿姨，你应该是要在这儿住几天的吧。”

“住，等我大侄子回来一起玩几天再走。”

“那你应该能帮忙照看这些猫，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谢泽君姑妈菜都不做了，转过身来。“哎呀，我最讨厌小动物了，我连那间屋子都不愿意进去，你还是留下来照顾的好，我可不行，等我大侄子回来，我得让他赶紧把这些毛茸茸的东西送出去。”

陆淇一寻思，还是继续瞒着妈妈偷偷出来。“我只有一个请求，给我一把钥匙，我每天得准时回家，不然我妈又要骂，昨天晚上我是被锁在里面了，你也知道一个女孩子不晚上不回家挺让家里人担心的。”

“我以为我大侄子给你留了钥匙呢，我昨天出门也是习惯性地就锁了，真不好意思，我今天就出去给你配一把。”

“好。”陆淇退出去。

晚上回去吃过药的小予，到早上不见好，不得不去附近的小诊所输液，晴月不得不陪着。谢泽君脚没好全，只能躺着休息。叶子辰和范亦川相约去钓鱼。

出门没看天气预报，这会儿，天灰蒙蒙的，要下雨的节奏。

一声惊雷响彻天际，范亦亦川郁闷道：“早跟你说不来了。”

叶子辰微微一笑。“没事儿，咱不是带伞了吗？本来我想太晒的话可以用上，这会儿，刚好下雨可以用。”

“只有你有好心情，我呢，昨天就被折腾地够呛。”

范亦川收好钓具和折叠小凳子，撑起伞。

叶子辰却没打算收，光撑着伞站着观察天，有点不舍离去的意思。

“你干嘛，还不赶紧走。”

“我倒是不想走，要是才下一小会儿咱就等一下，不然白来了。”

雨正下着。

“这一下雨，还真有点冷，万一再感冒，我们全都成病号。”范亦川不冷，他就是想回去，一连两天的不顺遂，让他心情烦躁。

“你倒是玩够了，我昨天可是在酒店呆一整天，不想回去。”

“你是不想跟谢泽君呆一块吧，本来今天要不是他在酒店里休息，我是不打算出来的。”

“没有啊，我们三个要是呆酒店，还不都是各自玩手机。”

“那不一定，那家伙会找些欠揍的话来对付你，他这辈子没朋友都是自找的。”

“这么说，你肯定是昨天被他整抑郁了。”

“我不抑郁，我抑郁作甚，犯不着。”

雨下得不是很大。

“看吧，雷声大雨点小，一会儿该停了。我们再等一等，你不是挺喜欢吃烤鱼的，昨天没口福，今天再怎么吃了再回去。”

“那吃人家现烤的。”

“那肯定不如自己刚钓上来的新鲜，自己钓的还有优惠，我们得节约经费，还有好多地方要玩，还有啊，玩就是来体验的，体验钓鱼，杀鱼，烤鱼。这儿多好啊，店家都给准备了工具，佐料，烤炉，桌椅，比露营轻松，露营带一大堆东西，累人，你和张小予攻略做得好。”

范亦川瞅着雨要停。“话真多，行吧，陪你钓鱼，修身养性。”

下雨，水，岸边，伞，这些总让范亦川想起那天下午。他隐隐觉得谢泽君有过自杀的念头。人缘不好，人际关系差，这是个很好的自杀理由。他想起他说要赶在上大学之前把家里的猫送出去，这多像自杀的前奏。他前一次没死成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这些猫。

“叶子辰，你有没有感觉谢泽君想死。”

“嗯?不可能吧。”

“不可能吗？昨天他说要赶在上大学之前把家里的猫送出去，好端端的，干嘛要送出去。”

“那可能要去外地上学，没人照顾。”

“那不能托家里人帮忙照料?”

“猫猫狗狗很麻烦的，经常照料的人才照顾得好，不然生病了都不知道。”

“看来你倒是不担心。”

“我从没觉得他会想自杀，我反而觉得他是一个很积极的人，想自杀的人一般不会凑热闹，他会独自一人呆着，自己一个人撑不下去那就自杀了。”

“听着还挺有道理，你很了解那一类人嘛。”

“那天，你去了吗？谢泽君说来的人太晚，他的朋友死了，你知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

“啊?真有人死了？”

“听他说，像真的，你说他想干嘛，欺骗我们大家，然后玩消失，让家里人着急。”

“可能觉得自己不受家人重视，故意消失，你看，电视剧里放的，一言不合离家出走，回来以后，父母都对他很好，生怕人再跑了。”

“那他忽悠我们干啥?这跟他朋友的死有什么关系。他说来的人太晚，没救回来，可我查过关于那天的新闻，那里没有死人，所以不可能是想让我们去救人的。”

“不知道，想不通。我们是来钓鱼的，你看，现在一条鱼都没有，赶紧的，别说话了，鱼都吓跑了。”

“唉！不想了，他怎么样又不关我们的事。”

打针的人少，一间房里，四个床位，三个空着。在床上躺好，挂上吊瓶，小予生无可恋的样子，手机放在手边，她没精神头看。

晴月招呼她一起看电视，把手机支在床上，小予微微侧一下头，刚好能看。

奇幻武侠的，小予对一类剧情不感冒，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看着看着，还有点儿意思，迷上了，正看得尽兴，来电话了。

是晴月的舅妈。

小予看晴月打电话的表情，一愣一愣地，从头到尾就说了两个字，啊和嗯。

“我舅妈说让我赶明天的车回去，说子俊在医院呆不住，让我回去带两天。”

“你这个舅妈咋这样，走得时候说的好好的，她不会想想别的办法，就想到你。”

“我感觉我舅妈说话怪怪的，别又是跟我外婆闹别扭。”

“那你回去吗？可别丢下我一个人，我这还没好，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回去呀。那我外婆要是受委屈，我不得心疼死。你呀，还是跟那些个男生们好好相处，对你有好处。”

“什么好处?”

晴月调皮地说道：“自己想。”

“叶子辰要跟你一起起吗？”

“我一个人走吧，照顾人还是他比较靠谱，细心。”

“不好吧。”小予真心希望叶子辰能留下来而说着违心的话。

“怎么不好?我了解他们，范亦川话少，不怎么会主动关心人，至于谢泽君，腿不方便，就不说了，我是怕他们疏忽了。”

“你这，太慷慨，男朋友都贡献出来了。”小予笑得合不拢嘴。

“我也想过，要是叶子辰跟你好了，算我倒霉，我们不能不做好朋友。”晴月当玩笑话说着，特别注意小予是何反应。不希望她真当玩笑听，那她说出来就特没意思。

这话听得小予傻了。“晴月，你什么意思?” 小予一直猜不透一个谜——晴月到底知不知道她喜欢叶子辰。她怕答案忽然明朗，她无处躲藏。她怕晴月知道后，对晴月是一种伤害。

“就这个意思，还能什么意思？”

“干嘛呢？说这种话。”

晴月极不自然的笑容有一种悲观色彩，仿佛在诉说——是他缠着我的，我坚持不下去了，请你帮我带走他。小予不确定自己的解读是否正确，怀疑是她再一次受到叶子辰妈妈的暴击。

“怎么?还不能说了?”

“不能。我看好你们，你还能遇到比他更好的吗？以后这种话再也不许说。”这口气颇具挑衅意味，那眼神输出：你再说，我扇你！

“我随便说的，你不当真就是了。”晴月的眼睛闪过一丝迷茫，而后像是一道光窜出云层缝隙，她的世界再一次重现光明。她和叶子辰的结局如何，她不知道。她原先想，这次旅行结束，她跟叶子辰也就结束了。现在，她想坚持下去。这坚持是当下的小予鼓动的。她此时更相信小予，怕自己的选择错了，她听小予的。以后会遇到什么人谁能预料。像你做一件事，人不能一不顺心就甩手不干。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不能随随便便结束的，因为怕后悔，怕遗憾。

静默半晌，小予问：“有人找你麻烦?”

晴月不明所以。“什么麻烦?”

“叶子辰妈妈。”

“没有啊，她找我干什么，我们没说过一句话。”

“你应该多见见她，让她对你的印象有所改观。”

“我不敢。”

“你又在逃避。”

“那我现在就是不敢，我怎么办，我拖着吧我，等我再长几岁，说不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也不喜欢自己现在这种样子，那就去改变，不要想以后，你现在不改变，以后也是一样的。”

晴月心有戚戚。“真的吗？”

“就是真的。”

“你是不是不疼了?”

“哪儿疼？”

“肠子，胃。”

小予纠正。“肠胃炎，没有哪里疼，就让你浑身难受，你又不是没得过。”

“你也说不对，医生诊断是胃肠功能紊乱。”晴月不满于她刚才等于说教的口气，故意的。

“哼哼哼！哈哈哈！你生哪门子气。”

“有吗？我们讨论一下你，就别说我了。你呢，好意思叫我改变，你改变了吗？你是不是这怕那的，所以一直说不找男朋友，你还比我差，你从不开始。”

这倒是说中了，本来她是想和于清幽开始的。于清幽拒绝过她的邀请，她马上就对人家没好印象了，她就是在意被拒绝很没面子这档子事。后面于清幽有一次热脸贴冷屁股，她就不愿意给机会了。不管他当初是什么理由拒绝的，拒绝就是拒绝，那可伤她自尊心了。她可不想再干同样的事，再一次被伤自尊。

“说得对，我不反驳。那你倒是给我帮上点忙，我现在没有男朋友都怪你。”

“我还没帮?”

“帮是帮了，就是不给力。看你现在，我出的力多大，要没有我当初大笔一挥，你俩各自一边呆着去。”

“那，你的情书，我来写，写给谁呢？”

小予不料反被将一军。扭过头去，尴尬地笑。“我瞎说的。”

“你可没瞎，眼睛好着呢，看上谁了?”晴月一本正经，愈发靠近，就差把小予的头扳过来了。

“我就看上叶子辰了，你不可能让给我。”小予拿叶子辰来当挡箭牌，趾高气昂的样子，看晴月如何接招。

“他，就算了。你说好，他也有一堆坏毛病，就算我让给你，你忍不了的。”

“看，你还是舍不得，我要说喜欢他，什么都可以忍，那你怎么办。”

这说得晴月的脸红透了。“哎呀，你别笑了，又说又笑，那么大声，外面的医生都看过来了，我说不过你，我投降。”

小予注意到，医生的确是往这边看了一眼，便没再得意忘形。

小予一回到酒店，谢泽君马上过来问候。晴月出门在后面买吃的，还没回来。

“怎么样，好点没?”

“好多了，不用你担心。”

“哎，你是不是习惯了这么跟我说话。”

“不习惯，我很不习惯跟你说话。”

谢泽君又不守约，钱没转过来，她当然要生气给他看。

“我知道了，你又在乎钱。你觉得我的目的达到了我还会给你？那我下一次拿什么来跟你交换。”

“拿钱换，就算你全部还清了，你再给我我还是要的。”

“你在耍我，我偏不还。”

“即便你以后拿着我的钱来骗我，也骗不到我了，我要再被你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小予站在门口，迟迟不拿钥匙开门，就等他走，自己一个人好在里面休息。

谢泽君明白她说的什么，只觉得她太小心眼儿，他又不是说故意下毒让她成了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你现在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小予看看他的腿，脚踝处涂的药膏还没干。“算了吧，你好好休息。”

他倒来劲了。“我能走。”他说着走了几步，“我知道这附近有个水果店。”

“对肠胃炎的病人来说，水果是催吐的。”小予丝毫不给面子。

“那我去零食超市给你买一些零食。”

小予记得零食超市在哪，得过长长的斑马线到对面去。就他那腿，恐怕还没到对面，红灯都闪了。

“你这样出去我不放心，歇吧，要什么我会让晴月去买。”

“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我怎么也得费点儿心不是，我乐意，你别管了。”他根本没把不放心这三个字听进去。

他一瘸一拐地下楼梯，小予在后面喊：“你别到时候让我们去救你。”

谢泽君就当她同意自己去了，浑身一股喜滋滋的劲儿，认为张小予就是嘴毒，其实还是关心他。

小予打开窗，望下去，车来车往的，行人也很多。谢泽君在路口梧桐树下等信号灯，恍然间，她有点儿分不清了，他们之间，到底谁欺负谁，谁可怜?好像是他才更可怜，被欺负的是他。但你只要一想起他蛮不讲理的样子，就又觉得他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