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会死 第7章 一封来自一年前的信

别来无恙。久疏通问，时在念中。

你还好么？距离我们不联系已有一年多了，有许多事也总算能想得通。我当时咄咄逼人，硬要争个对错输赢，结果最终闹个不欢而散，鱼死网破。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想，假如我不那么激动、不钻牛角尖的话，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如果那天我不受情绪挑拨，你会怎么做？”

——《可惜没如果》

后来经过多方求证，询问了他人很多看法，我才逐渐明白：或许我们本质上来讲不适合在一起。我性格多变，爱斤斤计较，把感情和逻辑分得太开，天真以为这叫就事论事，甚至怨恨过你很长一段时间，怪罪你为什么要那样掩饰……这听起来很蛮横对吧？但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时常回忆那一年，我时常怀念那一段。在我们相恋一周年时，我写下这一段话：

「没想到，弹指轻挥间，我们一起度过了一个年头。

最初遇见你，其实并没有太多想法，不是很在意你，以至于连性别都不清。

但就是那一眼，我就是多看了你一眼，就是多和你接触了一点，我再也挪不开眼了。

从□□昵称换成“无尽夏”的时候，我就开始了炽烈的心猿意马，每次看着我们似近却远的聊天记录，总是兵荒马乱，我不清楚你是什么态度，我只是看着那别人看起来暧昧的话语，或许我们彼此都不在意，但本以为这就足够了。

抱歉，我又在说些没逻辑的话了，我想说的只是我从很早开始就在注意你，不自觉地靠近你。

……

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着，我们开始进一步暧昧，在外炒cp，在群聊里也一样，本来空荡荡的私信也因为这样逐渐变得火热，我本来想着只要保持着这样就好了，或许你会因为我的年龄而回避。

直到在外界，我们的绯闻到达至高点的时候，我脑子一热，就想着“这不是个绝妙的时机吗！”

你知道吗。我无数次庆幸你没有因为我还小这种恶劣的理由回绝我，最初我其实也不抱什么希望，直到你在试探后坦然地接受，我整个人呆住了。

我根本，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这个时刻就会激动，我根本不知道怎么表达，就像你一直买彩票，然后有一天中了百万大奖一样，惊喜，激动，诧异，又有点担忧。

万一你只是为了不伤我的心而暂时答应，那离别时我又该怎样面对。

很快我不在乎这些了。

只想全心意地爱你。

你来了，我就不会走。

所以，无论多少个一年，我希望一直是你在我身边。」

很意外吧？这样的东西我有在好好保存，时常翻阅，又感到迷茫。仅仅一年半的时间，我们竟也走到那一步了吗？说实话，五一那天看见聊天框里冒出的分手作文，我实在是太意外了。我们许下的每一个诺言都五年起步，所以当时只感觉像闪电劈开了半身一样，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多希望那天是四月一日。

你送我的礼物，我都有在好好保存。这段感情中，是你付出的更多。和我这样一个小孩打交道，一定很麻烦很累吧？我做事鲁莽，总是一意孤行，把事情做得非常烂，居然还把那叫做“无路可走”“背水一战”，觉得自己很帅。这样真是幼稚啊，那段时间的你该有多窘迫？

你也有自己烦心的事，也有不顺的日子。但或许你想了想：没法对一个小孩倾诉太多负能量吧？。于是你的那些难过、委屈和不甘，我通通都不知道，连你孤独寂寞的心我也从来没有看见过，还是从朋友那里了解到的。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因为我学业太重不希望我担心？别这样想了吧，这样一无所知的我根本不算恋人，什么也没帮到你。

但我也没资格指责你。就像你说的，我从来没有主动和你分享过任何自己的事，没有分享欲，烦恼也都和朋友倾诉，总是想把自己包装得万无一失来面对你。有时无法调节好自己的情绪，所以放着你的消息，去发空间发泄，想着等自己有精力好好面对你之后再回复你，可我一次又一次这样做，换来的却是感情的消磨。

我们彼此就这样，面对面相拥，脚下却隔了一道裂谷，过于小心翼翼，持续后退，直到相距千里，无法再看见对方的眼睛。

或许我那时太小了，不懂怎么去爱人，不明白什么是“爱”的形态，也不清楚怎样去和对方理智地沟通。但年龄不是挡箭牌，可能当时的我更适合一门心思搞学业，而不是妄想被卷入爱情漩涡。当然这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我只是在嘲笑自己有多幼稚罢了。

我无数次憧憬，我们未来一起生活的模样。我想着高考要考到南京大学，去江苏上学能离你近一点，到时候我们租一个房子，你、我，还有多多和其他的宠物，都生活在那里。不用很大，就只是可以宽敞地容纳下我们就够了。你说要专门腾个房间放谷子，我甚至把这个也纳入未来蓝图里。我又想着，一定要好好学习，大学结束后要好好工作，赚够钱带你旅游，看遍花鸟风月。再等几年，用存款买最好的戒指，永远也不要分开。

现在看看，这里面任意一件事实现起来都难如登天，更何况天真地组合起来呢。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认清现实才能有未来啊。

我自主招生过了，已经进入普高尖子班。学校里原本烦心的事现在也少了很多。我有了喜欢的联机游戏，《燕云十六声》。我喜欢上了跑团，认识了新的好友，和苏洛她们约定好暑假见面，之后我就要开启三年的高中生活了。三年后我面临高考，我猜南京大学将会是我长期不变的奋斗目标吧，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

你近况如何呢？

说来讽刺，当初那个说着"你来了我就不走"的人，最后却成了先转身的那个。现在终于懂得，承诺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诞生于说出口的那个瞬间，而不是因为它能永恒。就像夏夜的烟火，再美也注定只能闪耀一瞬。

现在终于能平静地承认，我们都没有错，只是相遇的时机错了。你是需要安稳的港湾，而我仍是渴望远航的帆船。就像两条交叉的直线，在某个点短暂重合后，注定要朝着不同方向延伸。

这封信的目的并不是挽回，而是一封迟来的道歉，也是我下定决心忘记你的纪念。

我轻轻按下删除键，把写了整晚的短信存进草稿箱。有些告别不需要回应，就像有些成长必须独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