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君此时端坐在办公椅上,看着面前落地窗外黑夜中灯火通明的繁华景象,缓缓眯上眼,享受着仅有的惬意。
眼前是一片黑暗与攒动的丝丝光影,听着黑胶唱片播放的古典乐,时不时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这时他突然看见了一缕金光乍现,猛然睁开眼,看着面前突兀的人影,连忙转身按下通话键:“子桑阳那边的情况……”
“局,局长!好像那边不稳定了,牵连到了现实,内核好像……”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那边传来无尽的断线声。
——
苏洛缓缓起身,几人面面相觑。
“现在应该到局长那边传来讯息了吧。”
梨斯手腕振动,抬手一看,手表上赫然几个大字:
去救明堂
她叹了口气:“我就说好像「领域」开启了两次不是错觉……”
鹿聿摇了摇头:“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都没办法了,
今天我们就要死在这了。”
三人茫然地抬头看向夜空,今晚不同于往常地星光灿烂,在污染严重的如今能见到此番景象也实是稀奇了。
苏洛缓缓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土,又抬头看了看夜空,道:“今天,月色还不错嘛。”
我绝对不想让它成为最后印象中的月。
其余两人明白了什么,相继起身,看着苏洛,三人无言地在风中沉默。
梨斯率先开口:“既然这样,那走吧,去救他。”
并非只有一个人想挽回生机。
鹿聿沉默地向两人分了药剂,随后自顾自地朝树林外走去。苏梨两人紧随其后,三人就这样向大楼行进着。
梨斯又觉得手腕一阵振动,抬起的手滞在空中,随后另一只手上前解开表带,闪着蓝光的手表在草地上发出闷响,她只是继续向前走。
几人都不说话,但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不是只有他子桑阳和明堂在一次次打转。
夜空显得很低,触手可及。
一阵风吹来,卷起落叶满天,几人的身影隐没在树林中。
……
几人很快来到一团乱的大厦一楼入口,就这样随意地进门,进电梯,出电梯,走向控制室的走廊,一路上擦肩的人形形色色,没有人注意突然冒出的三人。
苏洛看到面前一直延伸到走廊口的狼藉景象,停下了脚步,望着前面的走廊深处。
“老实说,我根本没把握。”
“没人有把握。”
他们向控制室一步步走去,沉重的脚步就如走向绝境、炼狱,走向被封闭的未来。
他们是如此忐忑,咬紧牙关,攥紧双拳,相继变幻形态,警惕地缓步向前。
他们是如此平静,心跳安稳,呼吸平缓,会想着一会吃什么,细胞一如既往地活跃着。
慢慢地,面前想象中的身影并未出现,只有地上残破不堪的躯体,梨斯将其裹上叶子,就这样带在身后。
“不用了,就在这吧。”
如茧一般的裹状物被轻放在地,叶子缓缓打开,露出惊心骇人的惨状,三人站在三个端点处,构成一个似曾相识的三角形。
先是鹿聿从心口处像拿出什么东西似地握拳,随后三人以同样的姿势站在原地。三人一齐张开手,三缕蓝色的光芒从手心飘出,在躯体的上空盘旋,似发出悲鸣一般地振动,随后形成一束,直指向头部。
三人猛然攥紧手。
光束冲进躯体的头部,周围被光芒亮如白昼,远处不合时宜地传来一声怒吼,谁都明白那代表着谁的来临,谁的暴怒,谁的捍卫。
他们都不怕,貌似是死不到他手上的。
他们默契地谁都没有出声,依旧狠狠攥着手,手指关节处发出咯噔声。
躯体开始修复,骨骼,内脏,肌肉,皮肤,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远处怒吼的声音此时极速推近,三人汗毛乍起,心里期盼着快点,再快点就好了……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
身旁突然乍现一个身影,再就是一阵白光,几人都失去了意识,脑中最后的月色也无暇想起。
——
“那次他们三人的举措很惊险,
但会永远被人们铭记的。”
无君作为局长在摄像机前如是说着,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勇气的赞歌,是他们的赞歌。”
看不清他的脸,身后只有点点光斑与无尽的黑暗。
——
明堂睁开眼,自己来到了局长室,面前是眯着眼的人,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那人突然转过身去对着话筒说着什么,随后一阵轰鸣,那人转过身来。
“你好,明堂,我们见过了。
你窥见未来了吗?
来到这里,是我和他都坚信你能做到的。”
听了熟悉的声音,明堂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应是副局……该说是局长吧,那人走向他,伸出手,他握了上去,骤然瘫倒在地。
在黑暗中,明堂感受到此人的精神压制在他之上,这使他很有压力,在同类型磁场的相斥作用下不敢抬头再看那人一眼。
突然,明堂感受到一个拥抱,和耳边的声音:
“你窥见未来了吗?
不要害怕,深呼吸。”
明堂想起之前拼命握住的金光和不可忽视的疼痛,咽了咽口水,张了张嘴,用颤栗出颤音的沙哑嗓音回答道:
“有人死了。”
那人貌似欣慰又释怀地出了口气,随后拍了拍他的背后站起身,一阵倒水声后再次蹲在他面前:“辛苦你了,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明堂双手颤抖地接过水杯,惊恐在脑子仍旧挥之不去,轻轻地抿了一小口后遏止不住本能地大口吞咽起来。
随着最后一滴水下肚,他双手紧紧捧着水杯蜷成一团,嘴里不住地吐出寒气。
那人从两边抚上他的手背,他在温暖中渐渐平复了心情,平稳了呼吸,无神的两眼也渐渐聚焦。
“有好点吗?”
明堂点了点头,长呼一口气。
“我们,起来活动一下吧?”
他在那人的搀扶下起身,将水杯轻放在桌子上,随着那人的牵引走向门外。
“用手挡一下眼睛哦。”
咔塔一声,门把手被转开,明堂在猝不及防的强光下迅速用手臂遮住眼前,他看着眼前的布料,继续在他的牵引下前进着。
身边貌似传来熟悉的气味,但他依旧挡着眼睛和那人走着,直到那气味消失殆尽。
两人在一处房间前停下,又是咔塔一声,环境重新恢复了黑暗,明堂放下手臂,呆愣地站在原地。
“这里是你的房间,晚安。”
那人出门去,明堂依旧愣在原地,他缓缓低头在黑暗中看了看手臂上的布料,靠着本能走向右边的床铺。
他倒在床上,衣服也来不及脱下,胡乱地拉开被子盖在身上,在熟悉味道的笼罩下下缓缓安睡。
……
醒来时已经很晚了,10:23。
明堂揉了揉头,迅速爬起床,进行了如往常一样的洗漱便再次走向了局长室。
一路上的景色好像不太一样,面孔也大多是陌生的。
他敲了敲门,在得到同意后踏入房间。
“你……已经成为局长了吗?”
背对的办公椅缓缓转向,椅上的人手里端着咖啡,小酌一口,不紧不慢道:
“我坐在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随后放下杯子,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
“明堂,这里…不是你所认知的那个地方。
这里是现实。”
明堂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他低眉,抬眼,进一步走向他。
“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道:“你见到了那一座钟,不是吗?”
明堂点了点头。
“说来话长啊……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他走向前,坐在那人对面的转椅上全神贯注地看着他。
“子桑阳的营救计划,你或多或少已经知道一些了。
不,该说是……他想让你知道的,你已经尽数收下了。”
明堂:“你的意思,是他并不想让我知道全貌?”
“不用着急妄下定论,听我说嘛。
一说起这个,就避不开一个人——称为神或许更贴切。
柯罗诺斯。
子桑阳的能力,本来该是他所有。
你们陷入循环的原因,是他子桑阳触怒了柯罗诺斯。
他们定下了赌局。
你知道永远推动着滚石的西西弗斯吧?
子桑阳是西西弗斯,而你和其他人就是巨石。
而且每滚一次,巨石和地都会开裂一丝痕迹。
直到现在,两者都破败不堪,无法支撑再多一次的前进了。
而如果这最后一次,子桑阳他没有推上去的话,不仅自己的力量会被没收,
那里的一切都会随着他掉入时间的裂缝,一遍遍接受柯罗诺斯设定的bad ending。
但你现在出来了,说明他把巨石已经推上了顶端。
剩下的,只有他怎么在巨石和峭壁的双重阻碍下,登上山顶了。
你能出来,也是因为子桑阳和柯罗诺斯提的条件,赌上性命的条件。
那时啊,他说: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不管其他人是生是死,
在明堂见到我的钟的时候,你来给他一线生机,
至少让他,出来……’
当时我也在场,这句话帅的哦……
所以,我们斥巨资打造了一扇能出入那里的门,
当然,一般只入不出。”
说到这里,对面突然没了动静,明堂抬头,那人直勾勾盯着他。
明堂眨了眨眼。
“为了你,我们送进去了不少人。”
他的目光变得晦暗不明,幽幽的淡漠让气氛低到了极点。
说的是为了明堂,但无君心里清楚,一切都是为了挽回子桑阳的力量,没了他在这个世界与柯罗诺斯制衡,恐怕一切早已不复存在。
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他宁愿放弃这么冒险的方法。
但子桑阳信誓旦旦,他一定能做到。
“局长说笑了,本质上也是为了他的力量吧,我还没有愚钝到能够心安理得接受这种高帽。”明堂淡淡一笑,随后又问道:“我能好奇一下,他是什么原因触怒了柯罗诺斯么?”
无君摇了摇头:“,!#=﹉^? ﹉_!*=?^.!?=#^#^#!/!。”
明堂一阵耳鸣,什么也没有听到。
但通过口型,他大概辨认出:
另一个时空的事,在这里是提不了的。
在此之前,他对于这种迷幻的事情是没有概念的。但在遇到了子桑阳之后,好像一切都合理化了起来。
“这还不算完,子桑阳现在应该在那里暴怒,如果他一个不小心崩掉门,波及到这里可就不好了。
他之前给我说过,他也无法保证自己在循环很久之后心境会不会有什么转变,会不会想忤逆计划。
总之,你窥见柯罗诺斯给你的未来,顺利出来了。
我就如约而至,告诉你这些事。”
明堂听了,沉默了很久。
直到最后一口咖啡下肚。
“不过实际上没有他也没事了,我们已经和柯罗诺斯取得联系,
一有不对劲,他就会来协助我们压制。
但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对吗?”
那双眼紧紧盯着明堂,在这一刻他突然对那人的精神压制没了压力,以同等级位的力量盯回去。
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对吗?
无君惊讶于明堂能反了他的压制,转过身去道:
“我该说的都说了,请回。”
明堂狠一起身,椅子被掀翻在地。
子桑阳还没失败就去找柯罗诺斯。无耻,无义。
你们没人寄希望于他,没人救他。
我救。
他走出房间,门被狠狠甩关,无君噘了噘嘴:
“没想到我胡诌激将能力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