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时期,百姓都回到家中过年,很少有店铺开门,更别说客栈了。
罗诗婴领着江亦姝寻了一下午,找到几家客栈,都闭店了,要大年初三才开业……
街市上几乎看不见几个人影,只能看见挂在屋檐下的红灯笼……江亦姝跟在罗诗婴身后,双眼失神,可谓是魂不守舍。
早知如此,她便不该来江南。
……
离开公玉世府后,罗诗婴便松开了江亦姝的手,刚松开几分,后者立即追上去……
罗诗婴不耐烦地回头瞪她一眼,却见对方眼底通红一片氤氲……
“……别放手好不好。”江亦姝手指勾住罗诗婴的食指与中指。
罗诗婴尽量语气缓和:“我在找客栈,否则我俩今晚就只能流落街头了。”
她望着江亦姝施施然落下一滴泪,垂下眼,不说话了……
可牵着江亦姝属实不大方便,罗诗婴又瞧见不远有家营业的酒肆,温声道:
“前面有家店还开着,你先放手,我过去问问。”
说罢,她也不等江亦姝反应,迅速撇开了对方紧握的手指……
江亦姝只感觉手中空缺无比,内心恐惶,却不敢再去强牵罗诗婴的手了……她怕罗诗婴再不耐烦、生气发火。
罗诗婴走进店中,正好有一个小二在收拾餐桌。
小二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嘴里道:“不好意思客官,本店马上打烊,食材都没有了……”
他说完再次看向这位仙姿佚貌的佳人,笑了笑,表示歉意。
罗诗婴早已料到是此结果:“嗯,请问你们明日开业么,可否住店?”
店小二摇头,“不好意思,我们大年初三才开业,这几天都闭店。”
也就是说,她们大年初三才能找到客栈住下,这两天三夜都只能睡街上了……
罗诗婴刚想回眸揶揄江亦姝几句,正好让她放松……却发现对方还站在原地,没有跟来……
江亦姝伫立在原地垂泣……
泪咽无声,双眼血红。
“……”
罗诗婴怔然,她万万没想到松开江亦姝手指的后果如此严峻。
她几乎是跑着迎上去,双手捧住江亦姝的脸,迫使后者抬起头……
“……小姝?”
江亦姝与她对视,忽然流泪更凶了些……
罗诗婴手掌再温热,也抵不过江亦姝泪珠的滚烫……她用大拇指抹江亦姝脸上的横泪,即使风干了也有痕迹。
江亦姝渐渐倾倒了身子,双臂环住面前之人,将头靠在对方肩上,拥住了罗诗婴。
两人面对面相贴,一丝缝隙都不存在……江亦姝两只小臂重叠着,覆在罗诗婴劲瘦的腰身上……
……
罗诗婴回抱住她,她逐渐醒悟了——江亦姝方才面对悲苦童年,又经历了那番波折,此刻最是缺乏安全感,她却松开了对方的手,让江亦姝无依无靠……
应是确认了自己的心上人与她零距离,江亦姝紧绷了神经亦放松下来……她将全部力量都托在罗诗婴的胸膛,抚在对方后背的手也渐渐垂下。
江亦姝的鼻尖在罗诗婴温暖柔软的颈窝蹭了蹭,轻叹一口气,说道:“回公玉世府罢。”
……罗诗婴以为自己耳背了,疑问:“你说什么?”
“回去。”
“你确定?”罗诗婴担心她的精神状况。
江亦姝:“嗯……”
……
——两刻钟后,公玉世府。
府邸的大夫为公玉夫人处理伤口,又命人熬了汤药,告知公玉卿,大夫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不过失血太多,起码要到大半夜才会醒来……
而此时,公玉卿在思考,是否要告知大夫人儿子,也就是她口中的“霖儿”此事……
若不告知,便是隐瞒真相推脱责任;若告知,便是惹祸上身,挑起矛盾。
至于父亲那里……据下人所言,老爷明晚便能回府,届时大夫人也醒了,当面说,大夫人会添油加醋诋毁江师妹;提前书信,又怕父亲在路上担忧分神出意外……
为何处理家事如此烦心?
……
凌霄眼睁睁看着公玉卿在大夫人养伤的屋外待了半个时辰,眉头紧紧拧成一团,愁肠百结。
“她又不是你母亲,没必要担心。”凌霄走近……
公玉卿回过神来,十分肃穆:“师尊不可这样说。他虽不是我亲生母亲,可她也是公玉世府的主母……是我邀请江师妹来的,虽然我不知道她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可如今闹得两边都难堪,我应该为此负责……”
“……”凌霄十二分看不惯公玉卿这幅慷慨陈词的模样,冷哼一声,“又不是你捅的,负个屁责。”
公玉卿噤若寒蝉……过了半晌,他再次问凌霄:
“师尊,你说我要不要提前通知父亲?……还有公玉霖,就是大夫人的儿子。”
凌霄:“不要多管闲事。”
公玉卿:“这不是闲事,这是我的家事……”
凌霄瞪了他一眼,“那你还问本座作甚。”
公玉卿:“……我听师尊的。”
凌霄想起他前一句话,反问道:“这不是你的家事吗?本座姓凌。”
不姓公玉,无法参与你的家事。
公玉卿不假思索而道:“师尊也是我的家人。”
这回轮到凌霄缄口不语。
……
等公玉卿话音落下,他才了然自己方才道了什么话……他的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可心中的烦躁却消散几分。
而凌霄早已撇开头,看来师尊一点也不想听自己说这种混账话罢……
殊不知,冷脸撇开头的凌霄,在移开视线后,唇角不由自主提起……
……
良久,凌霄重新瞥向他,提醒道:“先不要传到外界去。”
公玉卿茫然:“……师尊不是不插手了吗?”
凌霄:“既是你家人,你必须听本座的。”
他又补充三字——
“你说的。”
“哦……”公玉卿点头。在江亦姝和罗诗婴还未离开之前,她便吩咐府邸下人封锁消息,不许外传,如今不施令,下人们也不敢随意做主。
既然今日事情差不多了结,只等明日公玉老爷回府,公玉卿便也不再纠结。
已近酉时,正是府里准备晚膳之时。
公玉卿作为东道主,询问凌霄:“师尊可有什么想吃的菜?”
“清淡点罢。”
凌霄望向远方的晚霞,江南风景着实美。
青冥泼染绛绡轻,远鹤梳翎度晚晴。远树含烟天接水,一痕淡月上桅樯。
……
若此时去沐春湖畔游舟,江水温度稍降,却还未化冰,即见半岭烟岚半岭绯,半江瑟瑟半江红。
公玉卿追着凌霄所望之处,粉红的霞光映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听见身旁的凌霄传来一句——
“你不传个信,问问你堂妹吃什么?”
看来凌霄对江亦姝的称呼,从“你江师妹”改成“你堂妹”了……
可在公玉卿听来,怎么感觉莫名怪异……
公玉卿:“她们不是离开了么?”
凌霄语气不缓不慢:“你猜她们今晚睡哪条臭水沟?”
公玉卿:“……”
是他考虑不周了,大过年的,所有店铺都关门,就算有开业的,也只开上午半天……更别说住店了。
凌霄的话语固然带着几丝反讽意味,公玉卿正经纠正道:
“姑苏的水沟不臭,常年有人清理,天寒落雪就更没有异味了。”
凌霄被他逗笑了。
……
意料之中,江亦姝在返程的路上收到公玉卿用灵力凝成的信,她轻触那一道萤光,公玉卿温润的嗓音响起——
“江师妹,可要吃个晚饭?外面客栈应该都闭店了,不如……怎么不喊她……”
最后五个字是一道沉厚凌厉的男声,是江亦姝看不惯的人所发出的听不惯的声音。
“小姝,公玉卿又邀请你了。”
罗诗婴逮到一个机会调侃几句江亦姝,说不定能让后者心情没那么糟糕……
公玉卿话还未说完,凌霄便插话进来……幸亏公玉卿及时掐断了灵诀。
若是让凌霄说出那两个字,可能会戳到江师妹痛处……
“师尊,你待会儿可不能在饭桌上乱喊……”公玉卿终是硬气一回,竟敢斜眼警告凌霄。
凌霄吸了一口气,“在你看来,本座是那种胡作非为的人吗。”
公玉卿:“不、不是……我只是提醒。”
他垂下眼,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
罗诗婴带着江亦姝回来时,府邸下人低眉顺眼,谁都不敢多看那“天降”的三小姐一眼……
四人围成一桌,在大厅用膳。
桌上有十多道菜,只有两道重口的,其余不是水煮便是清蒸,清淡祛火。
一道苦瓜烘蛋正摆在江亦姝手边,这是让她降降肝火之意?
她要开始耍性子了……
“诗婴,我不要吃苦瓜。”
罗诗婴已然习惯了江亦姝每时每刻突如其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在青鸣山的时候,那人还让她做过苦瓜烧肉给她吃。
她面无表情地将那盘苦瓜向自己方向挪了挪,并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豆豉蒸鱼放入江亦姝的小碟中,道:
“鱼肉很鲜。”
……江亦姝又被哄高兴了,看来诗婴还是爱她,明知自己在挑刺,依旧惯着她的。
江亦姝贪得无厌,问道:“你帮我挑刺了吗?”
豆豉蒸鱼用的是鲈鱼,刺少,罗诗婴恰好夹的是净肉,软腻,入口即化……
罗诗婴尚未出声回复,坐在对面的凌霄开了口:
“你不是已经挑上了吗。”
他说完只句话后,公玉卿便拿膝盖骨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腿……
江亦姝:“跟你说话了吗,凌霄……”
“小姝,这个没有刺。”罗诗婴用调羹舀了一勺金汤乌鱼片放入她碗中,打断了江亦姝还未脱口的怼骂。
“……”
亥时。
江亦姝为了和罗诗婴睡同一张榻上,竭尽所能千方百计撒泼滚打,成全了她的意愿,可她还是在榻上翻来覆去,长久不眠。
她的手掌缓缓抚上罗诗婴的侧腰,还想更进一步,下一秒,自己的手便被捉住了……
“做什么?”罗诗婴压着嗓问。
在幽静的夜里,距离极近,在江亦姝听来,声音像是被放大了好几倍。
江亦姝想起那日在玉妃洞内,两人在沉沦中颠鸾倒凤,委屈道:“罗诗婴,你得到了我,就不珍惜我了。”
罗诗婴心头一沉,终究还是逃不过面对那一天,她轻啧一声,“你敢不敢说清楚当时谁在上面?”
分明她是被动的那一方,她在心虚什么?
……
“难道不是你先开始的?”江亦姝扳过她的肩膀,让对方原本侧着的身体正正躺下,“哪一次不是你先勾.引我?”
罗诗婴心道,就不该和江亦姝讲这么多,应该装睡着的。
她听江亦姝又道:“果然,位高权重的绫罗宗师还是避免不了做负心汉这条路……”
罗诗婴扯了扯嘴角:“……谁在上面?”
江亦姝:“天底下的女人都一般模样……”
“你不是女人?……你就告诉我,在玉妃洞那次,谁欺谁?”
“我……我有点记忆缺失了,”江亦姝揽住对方的腰,贴着罗诗婴的耳根子说,“不如我们好好重温一遍当日情景?”
罗诗婴:“走开。”
……
罗诗婴拗不过江亦姝,后者给了她两个选择——
双修或者出去散步。
“没有睡觉这个选择么?”罗诗婴瘫倒在榻上不想动身。
江亦姝哼笑一声,“那就是第一个了……”
……
公玉世府的后花园种满了蝴蝶兰。
幽姿淑态弄春晴,梅借风流柳借轻。双蝶舞来谁得见,隔溪烟雨醉初醒。
江亦姝仅仅瞥了一眼,没怎么看那花,目光全部挂在陪同之人身上了……
罗诗婴乃“无心”境界的剑修,方才说困倦无非是不愿搭理江亦姝,修真之人能在短时间内调整自己的精神状态,当她望见一片淡茧黄、合欢粉、罗兰紫、珍珠白相间的蝴蝶兰海时,清香卷鼻,沁人心肺。
“两刻钟后回去睡觉。”
身后没有回应,罗诗婴回头,见江亦姝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自己……
“你在看什么……听见没有?”她问。
江亦姝歪着头回答:“月光落在你身上,特别好看。”
罗诗婴瞧着江亦姝傻笑,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半轮月亮,她认为,这月光还不及江亦姝眸子亮。
……
两人坐在长椅上,罗诗婴不放心再次替她检查了一遍体内魔气的迹象,没有白日那般浓烈,但还是剩了少许。
江亦姝的头靠在罗诗婴的肩上,不经意间问道:“之后……还在再洗髓吗……”
江亦姝害怕洗髓,每一次都是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痛……
罗诗婴思考片刻:“洗髓不能除根刨底……过段时间,我带你去魔界问问伶舟荔菲。”
“嗯。”
蝴蝶兰随风轻轻抖动,银辉洒落添清韵。玉树琼枝镶乌夜,如梦似幻惹人怜。
……
“来人啊——夫人出事了!”一道尖锐慌张之声打破公玉世府在深夜该有的宁静……
原本靠在江亦姝身边小憩的江亦姝,眉头不自觉皱起……这老妖婆又在扰人清梦。
罗诗婴稍微立起身,一只手托住江亦姝的侧脸,让后者抬起头与她对上视线。
“不论发生什么,不要冲动,躲在暗处。”
说罢,罗诗婴轻柔地拍了两下江亦姝的侧脸,一并站起了身……
……
府邸下人一个接一个端着铜质水盆出来,盆中皆是暗红血水。
出了如此大的事,公玉卿立即穿戴好衣物来到大夫人的寝室,他截住了其中一位侍女的去路。
公玉卿:“发生了何事?”
侍女:“大夫人、夫人她……”侍女惶恐地说不出话来。
“夫人她晚间突然伤口大出血!止都止不住……已经昏厥了!”
大夫人的贴身侍女浮萍说明情况。
站在远处围墙后的江亦姝与罗诗婴很清晰地听见了这句话,罗诗婴不由心中一惊……分明下午大夫人便缝合了伤口,又喝了汤药,府里大夫也说了没有问题,这时却大出血,危在旦夕,是自己不小心撕裂了伤口……
……还是要陷害江亦姝的意思?
敢拿自己的命去陷害,幕后还有人……
江亦姝淡淡来了一句:“她要死了吗?”
罗诗婴缄默一阵,道:“大概……你先别出来,我去看看。”
正值她往前跨了一步,身后之人转瞬间拉住了她的衣袖,罗诗婴回眸,只见江亦姝一双凤眼沉下,水濛濛地望着自己——
“没有你在,我会害怕。”
“……”
方才想到江亦姝会被陷害之时,她未曾有多大反应。此刻相视对方的眼神,她却心头一惊……
“……若是一炷香后我还在和他们争执,你回青鸣山,去衔蝉殿,找影忆长老,”罗诗婴想了想,补充一句,“他比方衡靠谱。”
……
公玉卿相来做事沉稳,他了解情况后首先去往大夫人的屋子,观察那人的状态……
大夫人面色苍白,嘴唇更是干裂乌紫,锦被早已为鲜血浸透,及时大夫将那伤口缠得太紧,依旧源源不断涌出……
公玉卿亲自为她把了脉,脉搏微弱,几乎断跳。
……与濒死无异。
大夫人不是修真之人,他无法为其输入灵力,挽回一线生机。
公玉卿怔怔站起身,身体不由自主往回跌,忽而后背撞入一片滚烫胸膛……
他感受到了那体型……
“师尊。”
他没有喊出口,公玉卿已说不出话来了。
大夫人去世,是江师妹伤了她,她该怎么办?是否会被世人说大逆不道、忤逆不孝之言?
行云宗该如何是好?仙界第一宗门收了一个离经叛道之徒……罗仙尊该怎么办?修真界第一剑修,教出一个倒行逆施的弟子……
他该怎么办?是他邀请江亦姝来的,他是公玉世府的大公子,是该讨伐,还是维护?……又或是自己负罪?
公玉卿如今脑子一团乱,他只觉得自己脸上一片模糊,湿答答的……
又被一片温热擦干净了……
…….
凌霄将公玉卿带到一个通风的地方,他实在不想把自己手掌弄得满是**、黏糊糊的……
还是等公玉卿的眼泪风干罢。
……
恐怕连公玉卿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他此时此刻依旧被凌霄圈在怀中,不过是背对着对方。
凌霄罕见的把下巴搁在公玉卿的肩上,一只手包住对方的两只手,另一只手随意垂下。
……他也需要风干给公玉卿擦脸时,糊在自己掌心上的湿润。
三分钟后,怀里的人不再抽泣,反倒还挣脱了凌霄的桎梏……
……
用完就丢?
凌霄心生不爽。
见公玉卿的情绪调整过来,他又忍不住调戏对方,乐道:
“阿卿好爱哭。”
公玉卿徐徐转过身,双眼与鼻头都一片通红,嘴唇也被他自己咬得红润,泛着水光……当真是……
我见犹怜。
若不是凌霄知晓实情,见他这幅楚楚可怜的面容,怕是要误以为自己欺负他了……
“本座说的有什么错吗?作为本座的弟子,遇见事情就会哭,平时教给你的都学在哪去了?哭有什么用吗……”
凌霄话音未落,公玉卿面对面猛然抱住了他的腰身……
他的头恰好对齐前者的脖.颈……公玉卿小幅度用脑袋蹭了一下,小声地说:
“别骂我了……师尊……”
凌霄哑口无言,他感觉自己的脖子被蹭湿了,急需风干。
行罢,哭确实有用。
他一只手拍拍公玉卿的脑袋,将自己下巴搁在对方毛茸茸的发顶上,一抬眸,与站在远处观赏完全程的罗诗婴对上眼……
“……”
罗诗婴转身离开,回到人群聚集之地。
房中,大夫也传出大夫人失血过多去世的消息,顿时间,府邸一片闹腾,吵得罗诗婴头疼。
……
“我家夫人日日辛劳,为的就是公玉世府家业百宁…….没想到!她招惹谁了呀!”
大夫人的侍女了莲心一边抹泪一边喊冤……
罗诗婴心道:从前你们合伙谋杀一个小姑娘时,她又招惹谁了?
众人见到罗诗婴的身影,矛头很快便指向她身上……
“是你!是你带公玉姝回来的!一定是你指使的……”
罗诗婴蔑视她一眼,淡漠道:“她是公玉家的三小姐,再外面待多少年也轮不到你来批判。”
“你!……”
听见吵闹声,公玉卿很快调整情绪,站在大众面前。
“诸位,安静,”他看向莲心,“你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那么她的伤口是如何撕裂的,又是如何不治而亡的?说清楚。
莲心起初痛哭流涕,说不出话来。
公玉卿目光沉下几分,靠近她:“我在审问你。”
“我不知道……夫人伤口怎么就裂开了……定是公玉姝再次伤害她!…….”莲心开始指认凶手。
“如若你不分青红皂白,我愿意成全你再陪你夫人一世。”
这话从罗诗婴口中传出,一丝不掺杂苟笑。
……
莲心: “夫人晚间起夜,伤口不慎撕裂,我一刻都不敢耽搁,立马让浮萍去请了大夫……”
公玉卿:“大夫何时来的?”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大夫吩咐我们下去备汤,但夫人却止不住血了……”
凌霄:“那时屋内只有大夫一人?”
“不,”浮萍道,“有好几个侍女守着,就怕夫人有什么闪失……结果还是……”
……
罗诗婴环视四周:“那个大夫呢?”
众人听见她询问,也纷纷扭头寻找……
“许大夫!——”屋内传来一声惊呼,众人寻声而去,罗诗婴、凌霄、公玉卿率先闯入屋内,身后莲心浮萍紧跟。
只见那位救治大夫人的许大夫,现今正倒在床榻边,脖子上的动脉被划开……
汩汩鲜血浓稠淌地,地板上呈摆一张宣纸,纸上沾了血迹,字迹晕染模糊,依稀可辨认出那行字——
“我愧对于夫人,以死谢罪。”
率先发现许大夫倒地的那名小厮,跌坐在地,似乎快要被这场面吓晕过去。
……
罗诗婴拈着宣纸,与白日许大夫所开药方对比,的确为同一人字迹。
三人相视一眼,凌霄率先开口:“不像自杀。”
罗诗婴颔首:“即使自杀,也是被迫。”
……
公玉卿看向屋外,“今夜之事,半字不可外穿。”
“什么?……”身后莲心传来弱弱的疑问声。
浮萍更是说出令公玉卿失惊打怪之言:“夫人伤口撕裂时,便命人通知二公子了……”
“……”
公玉卿转头瞪向两个侍女,怒斥一声,“谁允许你们外传的?!”
他分明吩咐了公玉世府所有人封锁消息,舆论传播之速超乎想象,若是传成其他颠三倒四的结构,不仅会祸害公玉世府百年家业,更是会危及青鸣山行云宗的声誉!
……
罗诗婴冷哼一声:“你二人当真成事不足。”
凌霄负手站在她身旁,接言:“败事有余。”
……
也不知是触动了她们二人哪个机关,两个侍女开始痛哭流涕哭诉——
浮萍:“公玉姝是凶手!是她杀了大夫人!让她出来!……”
莲心:“大公子是帮凶,他还想帮公玉姝逃逸!”
“……”
“铮——”不欺命出鞘,握在……凌霄手中。
一道剑气横压,正在哭喊的两个妇人被击飞撞在十米开外的梁柱上……
“师尊!”公玉卿急忙挡在凌霄身前,怕对方再做出什么令人惊心动魄之事……
围观群众各个目瞪口呆,随后面面相觑……修仙的脾气都这么爆?!
甚至有人开始觉得,凌霄应该是江亦姝的师尊才对!毕竟两人都喜爱用武力解决问题。
实际上,就算凌霄方才不出手制止两个侍女胡搅蛮缠满口荒言,罗诗婴手心召出玉为尘的法诀亦在运转……
……
“公玉霖是大夫人亲生儿子,也是未来家主,夫人出了事,当然要让她知道!”浮萍卧在地上仍然伶牙俐齿争辩。
不愧是大夫人的陪嫁,一个比一个嘴欠。
好在再欠也敌不过活了一千多年的凌霄……
……
“本座允许你说话了没。”凌霄将不欺命还予公玉卿,邈了那人一眼。
见状,府里其他下人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凌霄连一层功力也未用上,两人只受了外伤,五脏六腑一丝不残……
……
天蒙蒙亮,而公玉世府的忧心事不觉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