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闻言,眼神不自觉地闪躲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说道:“这事儿啊,是老爷专门派人给我送信告知的。”
欢喜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打量着沈平安的面色,见她并没有责怪自己偷偷与府里联系的意思,便继续说道:“那郭大人听闻姑娘你逃婚,心中自然是恼怒不已。但他家也有自己的顾虑,毕竟老爷在朝中也算有些威望。而且啊,郭家有意与一位新崛起的权贵结亲,为了攀上这门高枝,便顺水推舟答应退婚了。”
沈平安微微点头,眼神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欢喜以为沈平安心里还有些担忧,便又接着说道:“姑娘,您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老爷经此一事,日后断不会再这样逼迫你了。你也知道,老爷向来最疼你,他也是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只是这次的事儿没办好。”
沈平安嘴角微微上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反问道:“是吗?”
欢喜立即接话道:“自然是这样的呀,小姐。您瞧瞧,你这身上的衣服都脏了,还是先去好好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说罢,她便从行礼里面掏出一套崭新的衣裙,挂在了衣架之上。
沈平安目光落在衣架上那色泽鲜艳的衣裙上,心中微微一动。
欢喜让小二备好热水后,又继续对身平安说道:“我现在去县衙找陆大人,请陆大人带我们回上京。”
沈平安微微点头,应了一声:“你去吧。”
沈平安刚刚沐浴完毕,正准备整理一下衣衫。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欢喜清脆却带着几分紧张的声音:“我家小姐还在沐浴,请大人稍等片刻。”
沈平安听到这声音,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正打算去开门,那扇木门便“吱呀”一声被人用力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正是那位声名赫赫的巡法司指挥使陆明洲。
陆明洲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腰间束着一条黑色腰带,脚蹬黑色靴子,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他的脸庞冷峻而刚毅,剑眉星目,眼神中透着一股威严。
一见沈平安,他眉头微微一皱,毫不犹豫地以剑柄相对。然而,当他看到沈平安衣着单薄,肌肤若隐若现之时,他的眼神瞬间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不动声色地别开了眼。
沈平安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眼神示意欢喜退下,欢喜心领神会,守在门外。
而后,沈平安看着对着自己的剑柄,眼神平静,声音不卑不亢地问陆明洲:“大人,这是何意?”
陆明洲眼神犀利,紧紧地盯着沈平安,沉声说道:“你的身上有血腥味。”
沈平安微微一怔,而后低头闻了闻自己,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说道:“是吗?我怎么闻不到,大人,你闻错了吧。不如,我将衣服脱下你闻个清楚。”
说着,她竟真的伸手缓缓将外衫褪去。那外衫质地轻柔,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滑落,掉落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就在衣服掉落的同时,陆明洲脸色瞬间一变,他没想到沈平安会如此大胆。
他运起内功,手指一扫,房间内的蜡烛瞬间熄灭,房内一片黑暗,只听得见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陆明洲头一转,不敢去看沈平安,厉声道:“穿上。”
沈平安在黑暗中微微弯起嘴角,而后蹲下身子,摸索着捡起地上的衣服。
她动作迅速地将衣服穿上,整理好衣衫,说道:“大人可以看我了。”
陆明洲缓缓转过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认真地打量着沈平安。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沈平安身上,开口问道:“沈小姐,你之前穿的那件衣服呢?”
沈平安神色淡然,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烧了。”
“烧了?”陆明洲微微一怔,随即在房间内缓缓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里的一个火盆上。火盆里还残留着一些未完全熄灭的灰烬,偶尔有几点火星在灰烬中闪烁。
他凝视着沈平安,追问道:“为什么要烧了它?”
沈平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反问道:“礼朝有哪条律法规定不能烧衣吗?”
陆明洲神色平静,回答道:“自然是没有。”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沈平安身上移开,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端倪。
沈平安毫不畏惧地与陆明洲对视,语气强硬地说道:“那我想烧便烧了,难道不行吗?”
陆明洲眉头微皱,目光仍停留在那火盆之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道:“自然可以,在下只是好奇一问。沈小姐若是不想回答,便算了。”
沈平安看了一眼火盆,而后收回目光看向陆明洲,嘴角轻轻一弯,眼神中带了一丝轻蔑:“我只是嫌它脏了而已。”
陆明洲静静地凝视了沈平安许久,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道:“听闻沈小姐失忆了?”
沈平安不置可否:“我也不知道。”
见沈平安不愿多说,陆明洲继续道:“沈小姐想与我一同回京?只是我如今在青石镇还有些公务尚未处理完毕。不知沈小姐可否愿意多待几日?”
沈平安道:“自然可以,还要多谢陆大人愿意护送。”
“不必客气。”陆明洲说完这话后,他的身形微微一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紧接着,他缓缓抬起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他将瓷瓶在手中轻轻转了转,而后递向沈平安,认真地说道:“这药对伤口恢复的效果不错,也许对你额头上的伤有好处。”
沈平安抬眼看了看陆明洲,最终伸手接过:“多谢。”
陆明洲不再多言,转身走出房门。
他的属下于东见陆明洲出来,立刻上前一步,边走边禀报:“池大哥刚刚派人过来说,那人愿意招供,但是要大人亲自去,似乎是想和大人谈条件。”
陆明洲闻言:“什么话不能和池斌谈?”
“池大哥也跟那人说了,他能做主,可那人说他只信大人。”
陆明洲走到客栈门口,停下脚步,抬头朝着沈平安所在的房间又看了一眼,目光凝重。
于东见此,开口道:“大人,这沈小姐是十日前与她家丫鬟欢喜走散的,依属下看,她应该不会与这个案件有牵连,大人是在怀疑什么吗?”
陆明洲收回目光,没有言语,只是大步走到马前,翻身上马,动作利落而潇洒。他轻拉缰绳,马嘶鸣一声,前蹄微微扬起,只听他沉声说道:“先回县衙。”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策马而去,于东立即上马跟上,马蹄声渐渐远去。
沈平安在房间里听到策马离去的声音,才轻轻走到窗边,缓缓推开窗户。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她看着陆明洲一行人骑着马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她转头看了眼火盆里的衣服,这衣服她早已洗干净了,不知为何,这陆明洲竟然还能察觉不对,好在她早一步将它烧个干净。
这时,欢喜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将茶放在桌上,一边为沈平安沏茶一边抱怨道:“这陆大人真是的,怎么会怀疑小姐你有问题呢。”
沈平安轻轻将窗户一关,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她接过欢喜递过来的茶杯,轻抿一口。
随即,她放下茶杯,看着欢喜,低声吩咐道:“你去打听一下,这陆大人究竟在查什么案子。”
欢喜满脸好奇:“小姐什么时候对查案感兴趣了?”
沈平安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柔声说道:“我也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也好知晓我们要等这陆大人多久。”
欢喜一听,连忙说道:“是哦,小姐您说得极是。而且还可以让陆大人查一查,究竟是哪个大胆狂徒伤了小姐您,害得小姐您失忆,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沈平安微微抬手,阻止道:“这个不必了。想来应该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才会如此。况且等我恢复记忆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欢喜听了沈平安这么说,心中虽满是疑虑,但也不再说什么,而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第二日,欢喜将打听到的消息娓娓道来:“小姐,我打听清楚了,原来是湖州盐使贪污受贿的案子。说是有一份关键证据被他的管家孙文偷偷带出了府邸,陆大人一路追查过来,昨夜已经对那孙文进行了严厉的拷问,那孙文终究是扛不住,招供了。”
沈平安道:“那如此说来,那我们不日便可回京了?”
欢喜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恐怕不行,那孙文招供说那证据交接给了一个人。陆大人立马就派人去捉拿,可等赶到那人住处时,却发现那人已经上吊自尽了。如今证据也不知藏在何处,陆大人他们还在四处翻找呢。”
沈平安微微一怔,眼中满是疑问,轻声呢喃道:“死了?这般凑巧?”
“唉,是啊!”欢喜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却是不信的,缓缓开口道,“这世间哪有这般凑巧之事?依我看呐,多半是怕事情败露,同伙杀人灭口罢了。”说罢,欢喜伸出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过了一会,欢喜放下茶杯,看向沈平安,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开口问道:“那咱们还要继续在此等候陆大人吗?如今这情况,或许咱们让他派人护送咱们回去也行。”
沈平安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再等等吧。欢喜,你可知道他们去了何处?我想去瞧上一瞧。”
欢喜微微垂首,双手交叠于身前,轻声应道:“小姐,真要去看那场景吗?那地方乱糟糟的,实在算不上好看。”
沈平安微微颔首,轻启朱唇,声音轻柔却坚定:“嗯,我想去。”
听闻此言,欢喜也不好拒绝。犹豫片刻后,欢喜轻轻叹了口气,带着沈平安朝着目的地走去。
待沈平安和欢喜赶到时,四周已然密密麻麻围满了人。围观的百姓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里面。
几名捕快正站在人群前,满脸严肃,用佩刀将那些想要凑近的人给隔离在外。其中一位捕快提高了嗓门,高声喊道:“都别围在这儿了,没什么好瞧的,都赶紧回家去吧!”
然而,周围那些人哪肯轻易离去。他们依旧紧紧围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老李好端端怎么上吊自杀了?”
“对啊,对啊,真奇怪。我前几日和他喝酒时还好端端的。”
沈平安正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她微微皱着眉头,目光在四周探索,似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