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成行 第13章 第 13 章

后面几家当真如汪如海所说逐渐稳中向好，檀辰的小笔记本也逐渐充实起来，没想到小小的饰品居然能被这边的厂商做出各种花样，也逐渐明白为什么汪如海要从饰品入手——运输费用低，产品溢价空间高，且变体良多，同一个链子随便换个吊坠，或者排列组合一下，都能做出几百上千种不同的样式。

汪如海的交涉风格也是一如既往的稳定，无论对面是冷是热，他总秉持伸手不打笑面人的温文尔雅，有时连轴转一天下来檀辰都差点信了他就是这样的人，直到只有他们俩独自相处的时候又迅速恢复成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只有满嘴跑火车这点没变过。

檀辰边听边学，跑了七八个卖家后也稍显稳重起来，不再扮演“汪老板那个乖巧但沉默的大侄子”，也会偶尔提问插话，在合适的时候代替汪如海抛出尖锐的问题，

除此之外两人并没有像张望预想的那样“朝夕相处”，除了白天见卖家的时候，两人几乎很难碰面。檀辰也不知道他具体去哪见了谁，但想必没少喝，时常喝得心情大好地回酒店房间。

檀辰完全没有好奇心，一个人在酒店乐得自在。没有了最开始的拘束，偶尔一个人觅食完还会在附近转转。汪如海每次选的酒店除了个别因为城市规划处于新兴产业园或经济开发区——以至于周围甚是荒凉外，基本都是交通便利娱乐丰富的市中心，极大方便了檀辰夜游。

当然檀辰猜汪如海主要也是方便自己花天酒地。

汪如海又一次微醺着回到房间，檀辰早已经见怪不怪，头都不抬一下，埋头写作业。

汪如海径直走到他跟前，双手撑着桌面，盯了好一会，终于盯得檀辰头顶发毛，抬头狐疑地看着他。

汪如海心情甚好：“哈！我赢了！”

檀辰无语，根本没有人在跟你比赛啊大叔。

汪如海哼着小调，准备去洗漱，突然想起来什么，把手机扔给了檀辰：“你的宝贝弟弟今晚打电话来着，我说你搞丢了，感觉他隔着电话就要把我杀了。”

他语气很有一丝恶作剧得逞的愉悦：“你给他打个电话吧，晚点说不定已经去警察局报案了。”

檀辰没想到这人一把年纪了还能这么幼稚，转念一想报案还真是张望有可能做出来的事，开机发现有十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

汪如海这老东西缺了大德，恶作剧完还直接静音。

他火速回拨了过去，电话几乎是在拨通的第一秒就被人接了起来，张望的声音穿过电波，听起来有些失真，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头相当咬牙切齿。

“大叔你别恶作剧了！我哥人呢！”

檀辰心想还好不是汪如海接的，不然依他的性子一定会接着演下去，演到张望哭为止。

“张望，是我。”

对面静了一会，一个大喘气，“哥！”

“我就知道你没事！“张望大喊，“汪如海那个老东西把你怎么了？他说你跑丢了然后就再也不接电话了。”

檀辰：“没事没事，他在胡诌，我好好的，你没跟奶奶说吧？”

张望稍微平静一点：“没有，他听起来也不是很着急的样子，我怕奶奶担心就没说，然后趁她不注意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接通，我就更急了……”

张望越说越委屈，他一晚上担心檀春看出来还要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好不容易等檀春进屋睡觉了，才悄悄摸进客厅守在电话边。

好在檀春耳背。

檀辰越发觉得汪如海不是个东西，忙不迭先安慰张望一通，大致交代了这几天的行程，未来几天的安排，听电话那头逐渐熄火，檀辰才放下心。

原本近一周都没有联系他们，因为觉得没什么需要特别说的，看汪如海也没动静，还以为他们也是这样，殊不知这一周来檀春和张望都挺牵肠挂肚，张望说虽然奶奶嘴上没提，每天话都变少了，晚上早早就回自己房间睡觉，以往还在客厅不紧不慢听听电视打打毛衣。

张望自己也是这样，家里少了个人，他就努力闹出两个人的动静，但讲着讲着也自觉没意思，吃饭都不香了。

张望沉默了一会，在檀辰觉得差不多打算挂电话时，小心翼翼地问到：“我想你了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檀辰心中升起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们俩兄弟之间从没有过这么露骨的情感表达，张望从小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就算有点什么也都只会拐弯抹角顾左右而言他，哪怕他走前也没有说过一句舍不得，只是一个劲地闹别扭。

檀辰：“再过一周就回去了，之后我有空就给你打电话好吗？”

檀辰的语气流露出自己都毫无察觉的温情，刚洗澡出来的汪如海听了简直背后发毛。

汪如海：“怎么那么多话要跟你那个宝贝弟弟说？我洗好了，你快去，我要睡觉了。”

张望：“……”

张望：“你们居然住一起！”

声音大到汪如海隔着两米都能听到，一下听乐了：“对啊小朋友，我们天天一起睡呢。”

檀辰看不到张望此时莫名气红了脸，也没察觉出汪如海这话有什么不对，只是客观纠正了下：“我们一间房两张床，汪老板勤俭节约。”

汪如海：“……”

檀辰：“行了不说了今天就这样吧，你寒假作业写了吗？别拖到最后一天。”

汪如海听不见那边又叽里咕噜说了什么，直觉在编排自己，觉得这哥俩还有意思的，一点没有反思的意思。

檀辰终于挂断，把手机还给汪如海，顺便狠狠剜了他一眼。

汪如海：“？”

檀辰看他真的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缺德，忍不住给他画重点：“我们家就剩一老一小，小望才十五岁不到，你瞎说他真的会信。”

汪如海完全不当回事，摸出遥控器一边换台一边说：“这不是搞清楚了嘛，开个玩笑。”

檀辰有点生气，但也不想多费口舌，扔下句“下次不许瞎说”就黑着脸去洗澡了。

汪如海盯着电视，余光注意到他难得挂脸，心想这小孩平时看着挺温和，生气起来还挺让人发怵。

檀辰洗澡出来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收拾好衣服，上床睡觉。

汪如海坚持了一会，关了电视，看了眼平躺在被子里面无表情双眼紧闭的檀辰，仿佛自言自语道：”明早应该八点半起床就行了。”

檀辰不说话，转过去背对着他。

汪如海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回音，悻悻地闭嘴关灯睡觉。

低气压持续到第二天傍晚，跑完一天的行程，汪如海领着檀辰去了一个路边小店。

“挑一个吧，檀老板。”汪如海说道。

檀辰很是意外，不搭话，但快速扫了眼橱窗里各种各样的手机，几十到几千不等。

汪如海：“唔，也是方便我们沟通，之后回去有什么事找你也方便，当然我也不是闲着没事大聊特聊的人，毕竟也不是十五岁的小孩了。”

檀辰发现他确实就是忍不住嘴贱，最初认识时的谦谦君子完全是假象，气得牙痒痒，又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是手机，檀辰想了下，其实也是需要一个，无论是像汪如海说的还是跟家里联系，他和张望其实都应该有一台，这样如果檀春一个人在家有什么急事也能及时联系到他们。

正好张望快过生日了。檀辰心想，已经暗自拿定主意。

他对手机一无所知，也不想就这么被汪如海拿捏，看了一圈，无事人状提腿就要走。

汪如海一看这孩子还在气头上，也没辙，而且虽说一天下来檀辰对他态度冷冷淡淡，该做的事倒一件不落，甚至在厂家那还是一如既往该笑笑该说说，然后在他以为一切如常后，在走出厂家办公室的一瞬间又被打入冷宫。

汪如海叹了口气，追出店门道：“还生气呢。”

“还行，”檀辰看他态度还是有的，补救措施也尽力了，再挂脸倒显得自己不懂事了，“你只要保证之后不跟小望乱说就行了，手机我可以自己买。”

“行，挺有骨气，” 汪如海很会借坡下驴，感觉这个危机已过，喜形于色，点了支烟，“你自己买了凭发票来找我报销也行，你自己慢慢挑，我先撤了，前面第二个路口左转就到酒店，晚上吃点好的。”

檀辰看着他一溜烟跑了，自觉他俩心理年龄可能远比生理年龄差的小。

檀辰转身又回了手机店，看了又看，恰逢新春活动，有情侣款手机打折的套餐，心算一下确实便宜不少。

檀辰：“这个情侣款，有其他颜色吗？不要这么粉嫩的。”

老板连连点头，火速从后面拿了一盒黑白的，“这个您看看，现在小女孩好像确实都不怎么喜欢粉色的，我女儿什么都要黑色，说比较酷。”

檀辰没有多加解释，仔细看了下手机绑定的合约和功能，挑了个最基础的款式和套餐，花掉自己一周的工资。

老板就喜欢这种话不多又果断的人，喜气洋洋地帮他打包：“需要情侣手机号吗？走我这办理还能比营业厅便宜个不少呢。”

檀辰：“不用了谢谢，白色……黑色这款包起来吧，白色的我现在就用了。”

老板看他毫不所动，也不多费口舌，相当麻利地打包装箱，还贴心地送了个画满粉色爱心的包装袋，献宝似的说是情人节特别礼袋，提前给他用上了，不用谢。

檀辰哭笑不得：“倒也……行吧。”

他接着按照老板去附近营业厅办了电话卡，一张主卡一张副卡，回酒店捣鼓了半天终于设置好，看了眼七点出头，檀春和张望应该都在家里。

又是一声没嘟完就被接起，檀辰心想按这个效率彩铃都多余。

“是不是辰辰哪？”这回是檀春接的电话。

“奶奶！是我！”檀辰听她讲话中气还是很足的，放下心，“你们这周都还好吧？”

檀春连连点头，又想起檀辰看不见自己，连忙说道：“都好都好，省城冷不冷呀？吃得怎么样？”

檀辰差点忘了自己撒谎说是去的省城，一月的广东有点凉意，但毕竟是南方：“不冷的奶奶，吃得也不错，食堂一天三餐都有的。”

虽然昨天听张望转述了，但檀春还是直到今天听到他的声音才放心大半，又忍不住说他几句：“你这孩子也真是，一周都不打电话回来，我又担心打扰你学习，也怕给老师添麻烦，不知道什么时候打才合适，小望天天在电话边守着。”

“老师”即汪如海，在这个谎言里汪老板喜提带队老师一角，虽然他自己浑然不觉。

檀辰：“我知道啦奶奶，昨天小望也批评过我了，之后有空就给家里打电话，再过一周我就回去了。”

檀春连声说好，“我把电话给小望，他也跟你说几句。”

“哥！”张望一听见动静就跑出房间，已经眼巴巴地在檀春旁边等了半天。

檀辰怕他说漏嘴，先发制人道：“不是昨天刚聊过，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张望撇嘴，“没什么，就是就是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行，” 檀辰笑道，“喔对了，之后可以打这个手机号，晚上六点之后都可以打。”

张望又灿烂了，猜檀辰是不是有了自己的手机，终于不用靠汪如海这个老东西，但又怕说多了檀春起疑，先应下来再说。

檀辰没跟他说也给他买了一台，留作惊喜。往年张望过生日檀辰都会送些比较实用的东西，没有什么娱乐属性的，但是他也总是惊喜万分，然后像小狗一样摇着尾巴扑上来。

虽说这个手机也没什么娱乐功能，檀辰摆弄了一下，主要是接听电话，有一些自带的小游戏，勉强能上网，不像汪如海的大屏手机，感觉相当丰富多彩。

檀辰也无所谓，他平时除了学习和兼职还要轮班做家务，再有点空余时间顶多在校门口的书店租点书看。之前李绪然天天在他旁边晃悠的时候，檀辰还被迫输入了一些流行文化网络爆点，虽然基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他感觉那些都离自己的生活很远，他只想做完所有需要做的事，让檀春和张望过上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