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程 第82章 柒，自揭伤疤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我成了赵汉华的女朋友。讽刺得很，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是在我为了气不知道是否还会在意我的那个人才开始的。事后我后悔地想咬断自己的舌头，本想当即和赵汉华说清楚的，但这真实的原因未免太伤人了些，而我暂时又想不到编出什么其他比较合适的虚假理由，只好先缓一缓。

没想到这一缓，就是一个半月有余。

该庆幸的是，赵汉华不是一个张扬的人。自交往以来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各自的舍友，在学校里几乎不同出同入，也甚少一起在饭堂吃饭，自然没有人会怀疑我们有什么超越同学的关系。换言之，我们绝对是齐中最低调且最不像情侣的，情侣。其实直到现在，我都抗拒着把这两个甜蜜的字眼用在我和他身上。

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不说，日子悄然无息地，倒是行走得很快。六天接六天地上课，一晃神吧，单休的周日又近在明天。

周六下午的课上完，我送李一晨到了校门口后没有吃饭就直接回了宿舍。宿舍里只有叶晗双在浴室洗澡，我拿了本政治书坐在李一晨的床上边看边等她洗完。这周末只有我们两个留宿。

叶晗双洗好澡出来后，我拿了衣服前脚刚踏出阳台，一阵门被重重地撞到墙上发出的巨响惊得我一颤。一回头，看见阴黑着一张俏脸的李一晨怒气冲冲地走到正在用毛巾擦头发的叶晗双面前，厉声质问道：“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叶晗双愣了愣，语调平淡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李一晨的怒气更盛，“只有你知道那件事，不是你是鬼吗？你敢做就别站在这里给我装无辜！”

叶晗双这下听明白了李一晨的意有所指。她面不改色地直视着李一晨那双好似能喷出火来把她烧成灰的眼睛，“不是我。”

“还给我装！”李一晨阴冷的声音如腊月飞雪冰入骨，“叶晗双你给我听着，就算我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也比你那不知廉耻的妈给我那始乱终弃的爸当情妇强。”

叶晗双的脸“唰”得一下惨白如纸。

李一晨发出一声冷哼，转身大步跑出了宿舍。

我呆愣地傻站着，衣服何时掉在了地上也浑然不知，脑子因消化不过来李一晨刚才那句信息量太大的话而打结。

半晌我回过神后才意识到这会儿我应该追出去看看李一晨的。临走前我看了一眼叶晗双，那一刻两空洞、目光呆滞、脸色灰白如蜡如受了巨大打击的她，自此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经过教学区就要追上李一晨时，李一晨猛地停了下来背对着我说：“回去吧霓小妞，不用担心，我自己能冷静。”说完她继续往校门跑去。

我不知道还该不该追上去，但脚下却已自觉停了下来。我什么都不知道，面对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不会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自尊和一直掩饰得太好而不为人知的伤口。我只好就这么在原地目送着此刻悲愤交加的她跑出了校门，消失在我的视野范围里。

然后我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宿舍是暂时不能回去的了，和叶晗双带着只会徒增尴尬，她大概也不想见到我。那么，要回教室学习吗？似乎身上连饭卡和一分钱都没有的我也只剩下这个选择了。

我向高二楼走去，却正巧和从楼上下来的赵汉华碰了个正着。他看到我很开心，说：“霓霓，我正要打电话给你，一起去吃饭吧，好吗？”

“不去了，我没胃口。”我直接拒绝，余光随意一瞟看到了明司佑正在下楼。于是在赵汉华再出声之前我又改口道，“好吧，我跟你去。”语毕我先走在了前面。

赵汉华一大步跟上我，突然牵住了我的手。

我一愣，忍住想要甩开他的手的**，由着他牵着。

在我们后面的明司佑，眸色沉郁地落在我和赵汉华互牵着的手上。

走到饭堂门口，明司佑追上了我们，挡在我跟前清冷地看着我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赵汉华认出了明司佑，说：“司佑，你要…”

“汉华，可以麻烦你先去打饭吗？我和明司佑同学有点事要说。”我打断了赵汉华，看着明司佑说完了这句话，并特意在“同学”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赵汉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明司佑，自己进了饭堂里。

我和明司佑就这样各自用淡淡的眸光直视对方，久久没有摆脱沉默。

可是，我已不能再让自己危险地在他的眼眸中沉沦了。先移开了眼，我冷淡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明司佑继续定定地注视着我，问道，“你和赵汉华，在交往？”

我没有回答，反问道：“你希望吗？”

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我紧张地等着，又期待又害怕。

良久他收回视线，侧眸看向一边的正待亮起的路灯，说：“那，祝你幸福。”

祝你幸福。

我忍着冲上鼻间的酸味，强装平静地点点头，“也祝你幸福。”尔后立即向饭堂里走去。

悲伤什么。为什么要悲伤，又有什么可悲伤，你和他，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何必自作多情。一个演观众只有自己的独角戏。最后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已经打好两份饭菜的赵汉华坐在靠窗的位置等我。我走过去坐下，望着眼前的餐盘一点食欲都没有。

赵汉华看出了我的异样，以男朋友的身份向我发问，“霓霓，你和明司佑之间是怎么回事？”

我只简单地道，“同学。”

他对我的敷衍有些不满，“同学也分很多种，像是普通同学、朋友级别的同学以及无话不说级别的同学，你和他是属于哪一种？”

这种像在审嫌疑犯的句式和口气让我更加心烦，“你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你…”赵汉华被我应付的态度给激怒了。但他不想当众对我发脾气，所以极力克制住怒火耐下性子对我说，“从我们在一起以来，你每次都不肯跟我出去，对我也是不冷不热的，和其他人一点区别都没有。霓霓，你真的有把我当作是你的男朋友吗？”

他的话在这个节骨眼上非但没有让我心生愧疚，反而愈感不快。不想再和他谈下去，我端起餐盘冷冷道，“对不起，这样可以吗？我吃饱了，你自己慢慢吃吧。”没有再看他一眼，我直接走向残渣桶把盘里的饭菜全倒了，快步头也不回地从后门离开了饭堂。

这行为和语言有多伤人我当然知道。可是真的很抱歉，此刻我整个脑子里都被一个人占得满满的，思考能力因此被剥去，实在再没有多余心思去应对别的人和事。

出了饭堂，推算着这时间点叶晗双应该去课室了，那就先回一趟宿舍收拾收拾情绪吧。但没想到的，叶晗双不仅还在宿舍里没出去，而且站在阳台的她肩膀微微抖动，发出极轻极轻的抽泣声。

我愣了愣，思考着是不是该转身走掉把宿舍留给她一人。但看着她故作坚强的瘦弱背影，我心里不禁也有些难受。想了一会儿，我拿了一包纸巾轻步走到她身侧，把纸巾放在栏杆上就要走开。

“拿走，”叶晗双停止了哭泣，抬起脸看向远方的高速公路，冷声道，“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刻跟她起争执，我没有带走纸巾，默默地想退出阳台当作没来过。

叶晗双夹着浓浓鼻音的声音再响起，“想嘲笑我讽刺我请随意，没错，我那不知廉耻的妈就是给李一晨那始乱终弃的爸当情妇，你早就知道了吧？在等我亲口说出来比较痛快是吗？现在我说了，满意了吧。”

“我今天才知道，一晨从来没有跟我提过。”我忽而明白了为什么叶晗双在有李一晨的地方不说话也不发脾气。这背后的原因，太过于震惊和叫人难以置信。

叶晗双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相不相信，是你的事。”我停步在阳台与内室的门边，不知怎的突而想起了爸爸和慈慈，又想到现在生活着的那个颇有局外热之感的家，想着想着，两颊竟不知不觉地感到一阵湿意。

叶晗双见我久久不说话又不离开阳台，气恼地扭过头想把我赶走，却被我同样挂着泪痕的泪惊了一惊。片刻她受不了地大声吼道，“陶霓，你哭什么哭！收回你那该死的同情心，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我没心情可怜你。”我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触景伤情之下竟把自己深埋在心底除了李一晨无人知晓的秘密对这个我没有好感的女生说了出来，“我只是想到了我原本有一个很幸福的家，一个当警察的爸爸和一个很漂亮的妈妈，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但在我五岁那年，我妈妈带着我离开了这个家，再也没有回去过。”没有理会叶晗双诧异的眼神，我继续往下说，“有段时间我每天都在问我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她一直都没有回答我，直到六年前，她为了另一个男人再披上婚纱，用行动给了我一个残忍的答案。”

“你说的另一个男人，是上次来学校给你送东西的那位叔叔？我好像没有听到你喊他爸爸。”此情此景之下，叶晗双也成了听故事的人。

我点头道，“是他。因为这么多年来，我都是喊他叔叔。他确实对我很好，视我为己出，但是我心里的爸爸只有一个，我的亲生父亲。”

叶晗双沉默了半会儿，边摇头边流着泪对我说：“你错了，大错特错！陶霓你就是一个不懂珍惜的笨蛋！你知道我生活在怎样的一个家庭里吗？父母没有感情，每天不是大吵摔东西就是冷战，他们各玩各的，根本没有人会关心我在乎我管我！你知不知道孤儿就算在孤儿院里长大也有人会陪他玩关心他照顾他？我一个有家的人居然连孤儿都不如！而你，有那么疼你爱你的继父还不知足，你究竟还想要什么，还有什么好不知足！”她喊着蹲在了地上，把头埋进膝盖里失声痛哭。

我僵硬地扶着门站立，耳边回响着叶晗双的那一番痛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