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程 第81章 陆，当断不断

高二下学期终于来了。

学校为了让高二学生提前适应高三的高强度学习生活，用心良苦地把双休调整为了单休，早读也从七点二十分提前到了七点整。

怨声载道是必然的。但对我这个另类而言，却不见得是坏事一件。这样我就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地把一周七天都花费在学校里，而不必忧心怎么去面对妈妈失望的眼神。

早读铃一打响，我拿着语文书站上讲台带读。自学校调整了早读时间以来，在读书时昏昏欲睡的同学成倍数增加，撑不开眼皮的直接将之当作养精蓄锐的补眠课。至于从未在早读课上消失的赶作业，近来更是猖獗。为此，刘思欣好几次找我谈话，每次她都严肃地重复着这么几句：“陶霓，你要知道带读不是在讲台上干站着”、“你要下去多走走管管他们”、“你是班干部，有权力更有责任管好同学”。

我听着这一个班五十个人发出像是十五个人的读书声，皱眉走下讲台在组与组的过道之间一个个盯着他们翻开语文书动嘴读书。走到第四组时一位男生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我有些为难，但再过十分钟刘思欣就要来课室了，要是被刘思欣当场抓到，我和他都别想好过。于是我只能不厚道地用手捅捅他的手，扰人清梦。

男生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我没好气道：“陶霓，你干什么？”

“现在是早读时间，请你拿出语文书翻到一百二十五页。”

“你吵醒我就算了，还想命令我？”男生不爽地瞪着我，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语气里满是不屑，“不就一个小小的科代表吗？拽什么拽。”

我尴尬地微红了脸，又气又恼。

管不了就走，我转身要走回讲台，忽听见坐在男生后排的赵汉华冷着声音说：“同学之间说话有必要这么难听吗？快跟陶霓道歉。”

男生扭头看了一眼赵汉华，哼了一声，“班长，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赵汉华站了起来，抬高音量厉声道：“你在早读课上睡觉，这是第一个错误，要是每个同学都像你这样，早读课还上来做什么？你对同学出言不逊，不把班干部放在眼里，这是第二个错误，如果你觉得你很有能耐，可以申请当班干部。就凭这两个错误，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重点班的学生吗？”

此言一出，全班安静得像坟场。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我们三个人身上轮流转动，好似在看一处戏。

男生一看自己成了班级焦点，脸瞬间涨得通红，急忙起立向我边鞠躬边说：“对不起。”

我吓了一跳，“没关系，没什么。”

赵汉华冲我露出一个放心的笑，不到一秒又恢复严肃的表情对全班说：“没什么好看的，同学们继续早读，刘老师就要来巡堂了。”

于是五十人的琅琅书声终于空前团结一致地回荡在这间小小的课室上空。

中午李一晨要训练她掌管下的劲舞队不能跟我吃饭，我感觉不到饥饿感，再加上一个人在临近午休的饭堂里吃饭的孤独实在让人有些难以忍受，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选择在教室里学习到几乎没人了再去小超市里可买一个面包当午餐充饥。

十二点半左右，已解决了温饱问题的同学中有部分陆续回到班里继续学习，赵汉华是其中之一。他见我还在座位上，便走了过来问：“霓霓，还不去吃饭吗？”

我闻声抬头，简单道，“晚点去。”

他点点头，站了一会儿后出了课室。

许是身为班长的缘故吧，他一向都会对班里的同学嘘寒问暖。李一晨虽然对他没有爱情高度的感情，但也称赞他是一名勤勤恳恳的好班长。

据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卡。

我接着从脑子里混乱塞着的一堆史实中抓出山河飘零、摇摇欲坠的后周时期，想象着当年赵匡胤是如何杀红了眼发动陈桥兵变、成功覆灭后周黄袍加身、建立大宋王朝。

历史大题说，请分别从经济、政治、社会三个方面分析陈桥兵变成功的原因。

是吧，其实文科，真的不是许多理科生认为的没有技术含量的纯背诵。

我用笔敲敲脑袋冥思苦想着该怎么作答，没有发现赵汉华又折了回来站在我座位前，手上还多了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

“霓霓，饭堂这会儿没什么菜吃了，我就给你卖了面包，你先将就着填饱肚子吧。”赵汉华说。

我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他，缓了半天才说：“不用了，谢谢，我等会儿自己去买。”

赵汉华像是料到我不会接受，神情里不见失望，快声道，“没事，我买都买了，你就留着吃吧。我不爱吃面包的，你不要的话我扔了也挺浪费粮食的。同学一场嘛，别跟我客气，当是我这个做班长的关心同学就好。”说着他直接把面包牛奶放在了我的课桌上。

我被他堵得无力反驳，只得收下了这份好意，“好吧，谢谢。”

“不用，别客气。”他边说边坐到李一晨的位上，“在做历史练习册？”

“嗯。”我轻应一声，下意识地往过道移了移凳子，不习惯和不太相熟的男生靠得过近。

赵汉华的心思不在我的作业上，我也没有想法要跟他探讨学习问题。他沉默了半会儿，神色略显严肃地看着我说：“霓霓，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我一侧头正好对上他那双流露着些许复杂和暧昧的眼神，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我急忙低下头合上练习册离开座位，在他再开口前抢先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其他事，先回宿舍了。”

赵汉华的脸上明显侵上了一抹失望。他拿起被我遗忘的面包和牛奶递给我说，“没事。拿着，记得要吃。”

我不得不接过，“嗯，谢谢。”语落立即快步出了教室。

应该只是我一时看错罢了。

第二天课间收齐了同学们的练习册，李一晨正要帮我一起搬去办公室，她劲舞队的学妹们突然拉群结对地在走廊等着她。

“没关系，我找其他人帮忙。”

李一晨松开纠结的眉头，抱抱我说：“那行，找不到人帮的话再叫我，你要知道你最重要了。”

我心里一暖，点点头看着她走出走廊。

能找谁帮忙？除了一晨，在这个班里，称得上朋友的人或许还有一个白欣美，但是一晨向来和白欣美不合，我也不好和她走得太近。

那就跑两趟分两次送去办公室吧。

“我帮你搬练习册。”

赵汉华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我的“不用”还未出口，他已经先行搬起了我桌上堆着的大半练习册，只剩下不到十几本留给我。

我只能说一声谢谢，任他旁边跟着一起出教室。

交完作业出来上了一层楼，我终是没能管住自己让眼睛飘向了明司佑班级所在的方向。这又是一次不愉快的冲动。因为在走廊上站着的明司佑，正和一位女生在说笑，那丝认真而柔和的浅笑，我以前只在他和李一晨聊天时见到过。

怎么忘了，他的魅力，一直都吸引着不少女生自动靠近。

可能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明司佑朝我看了过来，我来不及收回视线，就这么毫无准备地撞进了他深幽捉摸不透的眼瞳里。

“霓霓，怎么了吗？”见我突然停下脚步，赵汉华奇怪地问道。

我被这一问唤回了心神，终止了和明司佑不知所感的对视，淡淡道，“没什么，走吧。”

赵汉华却挡在了我前面，面色郑重地看着我说，“霓霓，有句话我想跟你说很久了，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什么？”我惊得瞠大眼，一度怀疑他在开我的玩笑。在这人来人往的楼梯口，他居然说出这种违反校规校纪的话来不怕被路过的有心人听去，实在吓人。

“我喜欢你。”赵汉华告起白来一点都不扭捏，“当我女朋友好不好？我会对你很好的。”

“我…”条件反射地就要拒绝。我不由地越过赵汉华的肩膀把目光移到了明司佑处，才发现他一直都在注视着我，只是那眼神，淡似素菊，无色无味。

这让我心里越发难受。

就在这一瞬间心生了一个疯狂念头，我上前一步故意拉近和赵汉华之间的距离，头脑一热来不及思考，一个字已经飘出了口，“好。”

赵汉华听完立即露出了惊喜的笑。

而我却被自己的“好”吓得久久没能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