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遗忘 第4章 第四章 月下歌声

为期十天的新生军训即将结束。夜幕低垂，中原大学的操场上却灯火通明。新生联谊会的舞台搭建在操场中央，五彩的灯光在夜空中交织，音响里流淌着轻快的暖场音乐。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蚊香和草地的清香。各个院系的新生们聚集在看台上，兴奋地交谈着。

沈煜然和室友们坐在计算机系的区域。田野正眉飞色舞地预测哪个院的节目会最精彩，李景轩和唐政在讨论课程安排，肖子琛安静地坐在边缘，目光不时投向新闻系的方向，似乎在寻找某个特定的身影。

“听说新闻系有个女生要独唱，”田野用手肘碰碰沈煜然，“是不是你的‘微笑鹿’啊？”

沈煜然白了他一眼没有接话，但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他的目光在新闻系的座位区扫过，很快找到了那个白白净净、短发戴眼镜的女孩——文潇璐正和林爽说笑着，两人不知在讨论什么，笑得前仰后合。

就在这时，沈煜然注意到身边的肖子琛也在看向同一个方向，眼神中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专注。更让他意外的是，坐在另一侧的刘家豪竟然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新闻系的方向，但目光明显是落在活泼可爱的林爽身上，看来上次的尴尬经历还没能让这位室友死心。

灯光突然暗下，一对儿来自大二的学长学姐作为主持人走上舞台。在一番热情洋溢的开场白后，联谊会正式拉开帷幕。各院系的节目精彩纷呈：动感十足的街舞、诙谐幽默的小品、传统乐器演奏...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当主持人报出“新闻系文潇璐独唱《彩虹的微笑》”时，沈煜然感到身边的肖子琛不自觉地抬起了头，目光炙热地看向舞台。

灯光缓缓亮起，照在穿着紧身T恤白色短裙的文潇璐身上，扎起的双马尾更显俏皮。今天的她活泼可爱，宛如一只灵动的小兔子。台下掌声雷动。文潇璐落落大方地走到场地中央。她接过话筒，微微一笑：“大家好，我是新闻系的文潇璐。这首歌送给所有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的我们，愿每个人在大学当中遇到任何事都能微笑面对，开心快乐每一天。”

她将短发别在耳后，眼镜在灯光下微微反光。此时能看到她握着话筒的手似乎有些颤抖，但当欢快的前奏响起，她瞬间进入状态，身体也随之舞动起来。

“天空是绵绵的糖，就算塌下来又怎样...”

“深呼吸甩来悲伤，生气想爆炸就大声唱...”

她的声音不算完美，偶尔还有些走调，但歌声中的真挚情感却打动了每个人。台下的众人纷纷被其所感染，大声地合唱，气氛异常欢快。月光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沈煜然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微颤的睫毛，看到她唱歌时微微抿起的嘴唇。沈煜然凝视着台上那个发光的身影，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银边。

唱到副歌部分时，文潇璐的目光扫过观众席，突然与沈煜然的视线相遇。那一刻，沈煜然感到一阵奇妙的悸动。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着俏皮的光，竟然临时改了歌词：

“雨下再大又怎样，干脆开心地淋一场，煜然妹妹，不如一起唱？”

全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笑和掌声。沈煜然的脸瞬间通红，但出乎自己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感到尴尬，反而有一种被特别关注的小小喜悦。当唱到“爱很easy，很easy，ye~~~”时，文潇璐的目光再次不经意间扫过沈煜然所在的方向。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沈煜然感到心跳漏了一拍，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台上的文潇璐冲他眨眨眼，继续唱完了最后一段。

沈煜然注意到，在他身旁，肖子琛的掌声格外响亮，眼神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而另一侧的刘家豪虽然也在鼓掌，但目光却频频投向正在台下为文潇璐欢呼的林爽。

而沈煜然不知道的是，在新闻系的一众女生当中，有一个人正痴痴的看向他这个方向——正是苏青青。她表情有些复杂的又看了看文潇璐，好像没有被这首歌快乐的氛围所感染。

演唱结束，掌声雷动。文潇璐不好意思地笑了，那笑容确实像一只快乐的小鹿。她鞠躬谢幕，快步走下舞台。林爽立刻冲上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即其他闺蜜也围了上来，林爽还冲着沈煜然这边大喊“煜然妹妹真棒！”，这让其他几个女生瞬间笑作一团。沈煜然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们的身影，这会儿自然也回应了一个礼貌地微笑，直到田野用力拍他的肩膀：

“行啊你！都被人写进歌里了！”

李景轩也笑：“这下全校都知道‘煜然妹妹’了。”

肖子琛难得地开口：“她唱得很不错。”目光依然追随着文潇璐的方向。

联谊会的节目一个个进行着，气氛逐渐升温。当主持人用格外隆重的语气报出下一个节目——由新闻与传播学院和计算机学院联合呈献的光影舞蹈《数字流光》时，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好奇的议论声。两系联合出品，这在以往的军训联谊会上可不多见。

舞台灯光渐弱，陷入一片神秘的黑暗。随即，一束追光灯打在舞台中央，文潇璐的身影出现在光晕中，她清唱起一首空灵而富有节奏感的英文歌，嗓音干净，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歌声渐入，舞台背景墙上开始浮现出由代码构成的数字瀑布，流淌变幻，这正是沈煜然编程的成果。

突然，歌声到一个高亢的转折点，背景的代码瀑布猛地炸开，化作无数绚烂的光点、线条和几何图形，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随着音乐的节拍激烈地舞动、重组、变幻色彩。与此同时，一群身着特制荧光服饰的新闻系女生如同暗夜中苏醒的精灵，踩着精准的鼓点，跃入这片奇幻的光影之中。

“哇——！” 台下瞬间爆发出阵阵惊呼。

灯光效果与舞蹈动作完美同步，时而如星河倾泻，笼罩着舞者；时而又化作流动的火焰，随着她们的旋转而升腾；时而又变成冰冷的金属网格，衬托出她们充满力量感的定格。这前所未见的视听盛宴让所有观众都瞪大了眼睛，掌声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

领舞的薛沐洋和林爽尤其耀眼。薛沐洋动作舒展大气，每一个眼神都充满表现力；林爽则灵动俏皮，笑容极具感染力，两人配合默契，确实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然而，沈煜然的目光却在舞群中捕捉到了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身影——苏青青！

计划和前期几次关键的合练彩排，她明明都没有参加过。沈煜然很确定，她大概率是在自己完成灯光控制的核心编程、舞蹈动作与灯光绑定基本确定后，才凭借出色的舞蹈功底临时加入的。她的舞姿同样极其优美，动作流畅而富有弹性，节奏感拿捏得恰到好处，水平完全不输给领舞的薛沐洋和林爽。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奇异变幻的灯光映衬下，她秀美的容颜和高挑曼妙的身材显得格外突出，引得台下不少男生发出一阵低低的骚动和议论。

但最让沈煜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的，是苏青青的表情。与其他舞者或酷炫或甜美的舞台表情不同，她脸上始终洋溢着一种极其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容，那笑容如此明亮，几乎要穿透这迷离的光影。而她的目光，穿透跃动的人群和变幻的光线，始终精准地、毫不掩饰地投向舞台侧方控制电脑的沈煜然所在的方向。那目光太过炙热，充满了欣赏、骄傲和某种直白的情愫，竟让沈煜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却又被她那灿烂的笑容所吸引，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音乐达到最**，所有舞者一个干净利落的集体定格，背景光影也瞬间凝聚成一个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未来感图案。节目结束！

“哗——！！！”

掌声和欢呼声如同雷动，几乎要掀翻礼堂的屋顶，久久不息。这无疑是目前为止最炸场的节目！

稍后的谢幕环节，林爽作为代表上前讲话。她俏皮地总结了这次跨系合作的愉快经历，然后着重开始感谢幕后主创团队：“...最后，我们必须要特别感谢为我们这个节目注入灵魂的几位‘技术大神’和‘创意担当’！感谢肖子琛同学的硬件支持，感谢田野同学的精彩剧本，当然啦！”她故意拉长语调，笑容狡黠地看向沈煜然的方向，“最最要感谢的，是我们才华横溢、任劳任怨的灯光控制大师——煜然妹妹！”

“噗——哈哈哈！” 台下再次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许多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在侧幕边试图降低存在感的清秀男生。

沈煜然的脸瞬间红透，只能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在聚光灯下局促地微微躬身，引来更多友善的笑声。然而，在热闹的人群中，同班的刘家豪却双手抱胸，冷冷地瞥了沈煜然几眼，眼神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与不满。

这个精彩绝伦的联合节目，将整场联谊会的气氛推向了最**。在此之后，各院系之间的隔阂仿佛被打破了，后续的节目互动更加频繁，现场气氛更加热烈高涨，笑声、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联谊会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沈煜然和室友们随着人流往宿舍走，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刘家豪一路上异常安静，与平时判若两人。

回到宿舍，沈煜然洗完澡躺在床上，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是一条□□好友申请——“微笑鹿请求添加您为好友”，备注信息是：“煜然妹妹，来当我正式的朋友吧~”。

沈煜然的心猛地一跳。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片刻。从小到大，他因为名字的原因没少被调侃，但文潇璐的调侃却带着一种友善和俏皮，让他不觉得反感。窗外，月光如水，大学生活的画卷正在他面前缓缓展开。他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但一种莫名的期待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

最终，他点击了“同意”。

几乎瞬间，消息就跳了出来：“今天不好意思啊，临时改了歌词~没生气吧？”

沈煜然回复：“没关系。唱得很好听。我也很沉浸呢！”

“真的吗？我好紧张的，差点忘词了！”

“根本看不出来，我坐在台下觉得很自然。”

“那你喜欢这首歌吗？”

“当然喜欢。”

对话停顿了一会儿，正在沈煜然以为聊天结束时，新消息又来了：“其实我知道你的名字含义哦~‘煜’是照耀的意思，‘然’是坦然自在。很美的名字。”

沈煜然惊讶地坐起身：“你怎么知道？”

“我查了字典呀~”附上一个得意的表情，“我觉得名字很重要，代表着父母的期望和祝福。就像我的‘璐’，是美玉的意思。爸爸妈妈希望我像美玉一样纯净珍贵。”

就这样，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从名字谈到家庭，从童年趣事谈到人生理想。沈煜然得知文潇璐梦想成为记者或作家，用文字记录真实的故事，深受触动。而文潇璐也被他沉稳真诚的性格吸引，发现他不仅技术好，对文学艺术也有独特见解。时不时蹦出来的一些话，好像还包含着深刻的哲理。

凌晨两点，宿舍早已熄灯。沈煜然躲在被窝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他得知文潇璐高中时曾经有过一段不愉快的恋情，对方劈腿伤害了她，让她对感情既渴望又害怕。

“所以我现在告诉自己，要慢慢来，真正了解一个人再付出感情。”她写道。

沈煜然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保护欲。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孩产生过这样的感觉——想要了解她更多，想要保护她不再受伤。

沈煜然放下手机，躺在床上。他望着天花板，想起母亲给他解释名字含义时的情景。那是高考前的晚上，他因为压力太大内心烦躁，抱怨自己从小到大名字所带来的困扰。母亲抚摸着他的头，温柔地说：“‘煜’是光明照耀，‘然’是坦然自在。妈妈希望你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光明坦荡地活着。”

想到这里，沈煜然微微一笑。大学生活，似乎比他预期的要有意思得多。

与此同时，宿舍阳台上，肖子琛正倚着栏杆。月光洒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格外沉静。

“睡不着？”沈煜然走出阳台，意外地发现肖子琛还在那里。

肖子琛微微点头，罕见地主动开口：“文潇璐...她很特别。”

沈煜然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肖子琛对文潇璐的好感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得多。他想起晚上肖子琛看文潇璐表演时的专注眼神，心中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是啊，她很活泼开朗。”沈煜然谨慎地回答。

“不只是活泼，”肖子琛的声音很轻，“她唱歌时的那种真诚和眼神里的光...很打动人心。”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宿舍里传来动静。透过玻璃门，看到刘家豪正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林爽的照片——那是晚上联谊会时他偷偷拍下的。刘家豪看着照片，表情复杂，既有迷恋又有懊恼。

“家豪对林爽有意思。”肖子琛突然说。

沈煜然惊讶地转头：“你怎么知道？”那天发生的事肖子琛没有参与，应该不知道才对。

“明显得很。”肖子琛简短地回答，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默。

突然，刘家豪的表情变得阴沉，他手指在手机上快速操作着什么。沈煜然和肖子琛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各自拿出手机。

年级大群里，刘家豪发了一张沈煜然军训时最狼狈的照片——满头大汗，表情扭曲，迷彩服上还有一大块汗渍。

“看看咱们的‘煜然妹妹’真面目！”他配上文字。

一时间，群里炸开了锅。有人哈哈大笑，有人吐槽刘家豪不厚道，也有人为沈煜然打抱不平。

田野第一个从床上跳起来：“家豪你干什么呢！快撤回！”

刘家豪装作刚睡醒：“啊？怎么了？发错群了？”

沈煜然深吸一口气，在群里回复：“军训确实很辛苦，大家都一样狼狈。感谢家豪帮我记录下这么‘珍贵’的瞬间。”

轻松幽默的回应立刻扭转了气氛。大家开始发各自军训的丑照，变成了一个搞笑合集。就连辅导员也被惊动，发了个笑脸表情：“看来同学们军训生活很丰富啊！”

文潇璐私信过来：“你没事吧？刘家豪太过分了！”

沈煜然回复：“没事，挺好的。让大家看看真实的军训。”

“你处理得很好，比他们成熟多了。”后面跟了一个赞赏的表情。

紧接着，林爽也发来消息：“刘家豪怎么回事啊？要不要我让璐璐说说他？”

沈煜然惊讶地回复：“家豪又联系你了？”

“他申请加我好友了，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附上一个无奈的表情。

沈煜然这才恍然大悟，刘家豪的异常行为可能是因为对林爽的单恋而产生的嫉妒。

沈煜然放下手机，走到刘家豪床前。刘家豪面色尴尬，低声说：“对不起啊煜然，我真的发错群了。”

“是因为林爽吗？”沈煜然直截了当地问。

刘家豪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讶和羞愧：“你...你怎么知道？”

“她是个好女孩，你喜欢她很正常。但感情的事是你情我愿的，你之前的行为已经引起她的反感了，现在又用这种方式引起她注意并不明智。”沈煜然平静地说。

刘家豪低下头，没有回答。

沈煜然拍拍他的肩：“早点休息吧。”

回到阳台，肖子琛仍然站在那里，月光将他的身体映得发亮。

“处理好了？”他问。

沈煜然点头：“家豪对林爽有好感，可能因为今天联谊会的小插曲有些嫉妒。”

肖子琛沉默片刻，突然说：“我也对文潇璐有好感。”

沈煜然的心猛地一沉，但表面上仍保持平静：“哦？”

“不过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更感兴趣。”肖子琛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放心吧，我不是会强求的人。”

沈煜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从未想过感情问题会如此突然地出现在大学生活中，更没想过会和室友，和将来要做好朋友的人成为潜在的情敌。

手机又亮了一下，是文潇璐的新消息：“下周图书馆有个读书分享会，我要去当志愿者，你有空来吗？”

沈煜然望着那条消息，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瞥了一眼身边的肖子琛，后者正望着远方的月光，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落寞。

最终，沈煜然深吸一口气，敲下回复：“好，具体时间地点发我。”

这一刻，沈煜然不知道，这个简单的决定将会如何改变他的人生。月光如水，洒在少年心事重重的脸上。大一的夜晚，注定有许多人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