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遗忘 第3章 第三章 食堂偶遇

军训第七天，清晨六点的起床哨如同催命符般响起。宿舍里一片哀嚎，田野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揉着惺忪的睡眼：“我感觉自己像被卡车碾过一样...”

沈煜然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系鞋带。他的动作依然利落，但眼底淡淡的黑眼圈透露着连日训练的疲惫。

“快起来吧，还有三天就结束了。”他拍了拍田野的床柱。

李景轩从上铺探出头来：“听说今天教官要加练正步，说是为结营仪式做准备。”

唐政一边打电话一边穿衣：“宝贝，我得挂了...嗯，我也想你...晚上再聊...”挂断电话后他叹了口气，“大学刚开始，我已经体会到异地恋的艰难了！”

肖子琛早已整理好床铺，正在阳台做简单的拉伸运动。刘家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低声嘟囔：“装模作样。”

食堂里人声鼎沸，混合着各种食物的气味。沈煜然和室友们排在长长的队伍中，缓慢向前移动。

“听说军训结束前有新生联谊会，”田野兴奋地说，“各院系都要出节目，咱们计算机系可不能丢面子啊！”

李景轩推了推眼镜：“得了吧，咱们系往年都是大合唱应付了事。”

“所以今年要创新啊！”田野兴奋地说，“我有些好的想法，咱到时候好好准备准备。新闻系那几个活跃的女生是肯定要上的，我们也不能输。”

李景轩推推眼镜：“你是说新闻系那几个？确实，她们在群里就很活跃。”

“何止活跃，简直是话痨。”刘家豪撇嘴，“特别是那个文潇璐，太能刷屏了，真烦！”

肖子琛听罢立马反驳：“大家都跟闷葫芦一样多无聊，你不喜欢，屏蔽就行了呗！”

刘家豪瞪了肖子琛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继续自顾自的摆弄着手机。想挑几张军训的帅照在□□空间里发说说。

唐政拍拍沈煜然的肩：“不过人家对你挺感兴趣的，煜然妹妹~”

沈煜然无奈地摇头，引来其他人一阵笑声。

就在此时，食堂的另一头传来一阵骚动。新闻系的女生们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文潇璐、林爽、薛沐洋和李佩瑶。她们虽然也穿着迷彩服，但比起其他学生显得清爽许多，头发整齐，脸上甚至还带着淡妆。

“哇，新闻系‘F4’来了！”田野夸张地吹了声口哨，引来周围男生的注目。

沈煜然注意到肖子琛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个方向，神情有些异常。他顺着视线看去，发现肖子琛看的正是文潇璐——那个让沈煜然心生好感的短发女生。

文潇璐也看到了他们，笑着挥手打招呼：“煜然妹妹！这边！”

顿时，无数目光聚焦在沈煜然身上。他感到耳根一阵发热，勉强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田野用手肘撞他：“可以啊，线下也都直接叫‘煜然妹妹’了！”

这时，文潇璐已经拉着室友们走了过来：“你们也才吃饭啊？排队好长哦。”

林爽俏皮地眨眨眼：“不如我们一起排？顺便讨论一下联谊会的事。”

田野立刻接话：“正好！我们刚才还在说呢，计算机系今年要一鸣惊人！”

李佩瑶冷淡地说：“各院系分开表演，有什么好讨论的。”

气氛一时尴尬。薛沐洋推了推眼镜，温和地打圆场：“其实可以合作，比如我们出创意，你们提供技术支持。”

文潇璐眼睛一亮：“对啊！我们可以做一个融合科技与艺术的节目！煜然妹妹，你电脑技术那么好，能不能帮忙？”

沈煜然还没来得及回答，田野就抢着说：“这自然没问题！他可是我们系的编程高手！”

于是，在漫长的排队过程中，两个院系的学生竟然真的开始讨论起联谊会的节目。文潇璐提议做一个光影舞蹈，沈煜然负责编程控制灯光效果。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连李佩瑶也不再反对。

“那就这么说定了！”林爽开心地说，“下午训练结束后，咱们在教学楼302教室开会详细讨论？”

众人纷纷表示同意。沈煜然也点了点头，表示会准时参加。然而，他的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身旁的肖子琛，注意到这位平日里对集体活动兴致缺缺的室友，此刻竟也难得地表示了赞同，而且那目光...又不自觉地、飞快地瞟了一眼正和林爽说笑的文潇璐。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小刺，轻轻扎了沈煜然一下。其实，通过这几天的集体活动和偶尔的闲聊观察，他已经隐约察觉到肖子琛对文潇璐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关注。那是一种介于好奇与好感之间的、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注视，对于同为男生的沈煜然来说，并不难分辨。

这个发现，让沈煜然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微澜，陷入了一种他此前从未经历过的纠结情绪中。一方面，一种模糊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竞争意识，如同初春冰面下的暗流，悄然涌动。文潇璐的笑容和活泼，确实对他有着一种天然的吸引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可另一方面，从小接受的待人接物的教育，以及他本身理性沉稳的性格，都在告诫他：肖子琛是朝夕相处的室友，是朋友，处理这种事情必须慎重，绝不能因为一个刚认识不久、关系未定的女生，就贸然行动，甚至伤害到朋友之间的和气。

两种情绪在他心里无声地拉扯着，让他感到些许烦乱。他并非擅长处理这种复杂情感纠葛的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他几乎是一片空白。

半晌，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仿佛要将这些纷乱的思绪从脑海中甩出去。“八字还没一撇呢，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联谊会的节目做好。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眼前关于节目创意的讨论上，不再让自己沉溺于那些尚未发生的可能性之中。

打好饭后，两个宿舍的人自然而然坐在了相邻的桌子。文潇璐特意坐在沈煜然对面，一边吃饭一边兴奋地讨论节目如何设计。沈煜然发现她不仅活泼开朗，对艺术和科技的结合也很有见解，不禁对她更加刮目相看。

午餐后，众人各自返回宿舍休息。肖子琛破天荒地没有直接上床，而是拿出笔记本开始记录什么。刘家豪冷笑一声：“现在装好学生了？早上训练时连正步都踢不好。”

肖子琛头也不抬：“总比某些人同手同脚强。”

“你说什么？”刘家豪猛地站起来。

李景轩赶紧打圆场：“都是同学，少说两句。下午还要训练呢。”

唐政也劝道：“就是，省点力气对付教官吧。”

沈煜然看着这一幕，心中莫名烦躁。他拿出手机，意外地发现文潇璐已经发来了短息：「今天谢谢你没有拒绝我的提议~你觉得光影舞蹈的想法可行吗？」

沈煜然回复：「概念很好，技术上可以实现。需要研究一下灯光控制软件。」

微笑鹿：「太好了！我就知道找你没错！下午开会后我请你喝奶茶吧，算是提前感谢~」

沈煜然的手指停顿在屏幕上。高中时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那个他一直暗恋的姑娘，大家一起喝奶茶的午后，她总是点一样的珍珠奶茶，三分糖...

「好。」他最终回复道，然后迅速关闭了手机。

下午的训练格外艰苦。教官似乎故意加大难度，让学生们在烈日下反复练习正步。当休息哨声终于响起时，几乎所有人都瘫倒在地。

文潇璐却依然精力充沛，跑到计算机系的方阵找沈煜然：“别忘了开会哦！302教室！”

田野起哄：“哟，对我们‘煜然妹妹’真是格外的上心啊！”

沈煜然瞪了他一眼，但对文潇璐点点头：“记得。”

训练结束后，沈煜然迅速冲凉换衣，跟田野一起提前来到302教室。让他意外的是，肖子琛已经在那里了，正在黑板上画着什么示意图。

“这是...”田野好奇地问。

肖子琛罕见地没有冷淡以对：“灯光控制的电路图。我父亲是电气工程师，从小教过我一些。”

陆续地，其他人也到了。文潇璐和林爽带着一大袋零食进来，薛沐洋拿着笔记本，李佩瑶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会议进行得出奇顺利。肖子琛的专业知识让所有人刮目相看，沈煜然的编程思路清晰可行，田野更是用一段机具吸引力的剧情编排证明了自己竞聘话剧社的实力，就连李佩瑶也提出了几个有价值的建议。文潇璐作为总策划，展现了出色的组织能力，将每个人的特长都发挥出来。

“那么就这样定了，”会议结束时文潇璐总结道，“肖子琛负责硬件连接，沈煜然负责软件控制，田野编剧，薛沐洋编舞，林爽和李佩瑶负责宣传和服装。大家有没有问题？”

众人都表示同意。散会后，文潇璐果然兑现承诺，邀请沈煜然去喝奶茶。

夕阳西下，校园小路上的梧桐树投下长长的影子。两人并肩走着，一时无言。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最后还是文潇璐打破沉默，“其实我原本还担心你会拒绝呢。”

沈煜然看着脚下的路：“为什么？”

“因为...你看上去总是很冷淡，不太好接近的样子。”文潇璐不好意思地笑笑，“但熟悉之后发现你其实很热心。”

沈煜然没有立刻回答。文潇璐那句“熟悉之后发现你其实很热心”，意外地搅动了他心底一段被刻意尘封的记忆。

高中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那时候，他也身处在一个热闹的小圈子里，有几个要好的兄弟，还有几个玩得来的女生，其中就有那个让他第一次体会到心跳加速感觉的女孩。大家总是一起去食堂，一起在操场散步，一起讨论习题，表面上看，他和大家没什么不同。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始终是那个走在人群稍后位置的人。他的性格里带着天生的内向和谨慎，不像其他男生那样能轻松地和女生开玩笑，自如地表达关心。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看着，将那份朦胧的好感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里，藏在一道道认真解答的习题背后，藏在一次次看似不经意的默默关注里。

学业的压力和自身不善表达的性格，像两道无形的枷锁。他总想着，再等等，等毕业，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可时光从不等人，直到毕业照定格，那句酝酿了许久的话，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后来，他听说那个女孩和他关系最好的兄弟在一起了。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掏空了一块，混杂着难以言说的失落和一丝不甘。但最终，他也只是在那条官宣的动态下，默默地点了一个赞，然后在心里送上了真诚的祝福。他依旧是大家的好朋友，只是某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文潇璐的声音将他从回忆的漩涡中拉回现实：“...就喝这家吧？”

沈煜然猛地回过神，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奶茶店门口。他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将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只是简单的回复道：“好的。” 他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失神从未发生。

奶茶店里，文潇璐果然点了珍珠奶茶，三分糖。沈煜然的心猛地一缩。

“你...”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也喜欢喝这个”，但及时止住了，“...经常来这里？”

文潇璐吸了一口奶茶，满足地眯起眼：“是啊，这家的珍珠最Q弹。你怎么知道要推荐这个？”

沈煜然含糊其辞：“猜的。”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聊起了各自的兴趣爱好。沈煜然惊讶地发现，除了自己已知的写作和电影，文潇璐对科技发展也有独到见解。

“我觉得科技不应该冷冰冰的，应该充满人性温度。”她说这话时眼睛发亮，“所以我想做科技频道的记者，让普通人也能理解技术的魅力。”

沈煜然怔住了。之前他从未听她说过这个理想。

到宿舍楼下时，天已经黑了。文潇璐挥手告别：“明天见！别忘了我们的项目哦！”

沈煜然点点头，看着她轻盈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宿舍里，田野立刻凑上来：“怎么样？奶茶约会顺利吗？”

沈煜然推开他：“只是讨论后续项目。”

“得了吧，都单独喝奶茶了！”田野不依不饶，“听说新闻系那个苏青青也对你有意思，你小子桃花运不错啊！”

沈煜然皱眉：“别胡说。”

这时，刘家豪突然摔门而入，脸色铁青。后面跟着的李景轩和唐政都摇头叹气。

“又怎么了？”田野问。

李景轩压低声音：“在篮球场又和肖子琛吵起来了。大家都把球传给肖子琛，刘家豪不服。”

沈煜然想起这段时间，刘家豪和肖子琛的矛盾越来越严重。他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发现文潇璐又发来了消息。

微笑鹿：「今天真的很开心！没想到你对人工智能这么有研究，以后要多向你请教哦~晚安，煜然妹妹！」

沈煜然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在学习上，他成绩很好，也很受老师器重。但在生活中，朋友圈里，他是最沉默的那个，所以总是被人忽略，就连喜欢的姑娘也不敢表白。现在突然有一个人，这么认可自己，时刻都能发现自己的闪光点。这让他有种别样的情绪。

「晚安。」他最终回复道，语气尽量克制。

与此同时，女生宿舍里，文潇璐正在和林爽聊天。

“我觉得沈煜然真的很有意思，”文潇璐一边敷面膜一边说，“表面上看起来很冷淡，但其实懂得很多，也很耐心。”

林爽挑眉：“哦？所以我们的璐璐小姐心动了？”

文潇璐扔过去一个抱枕：“别瞎说！只是觉得他是个很好的朋友。”

“得了吧，你都主动请人家喝奶茶了。”林爽躲开攻击，笑道，“不过说真的，他和别的男生确实不一样。不像那些人只会吹牛炫耀，他真的很...踏实。”

文潇璐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是啊，他让人感觉很踏实。”

而此时，沈煜然正站在阳台，望着远处的灯火。夜风微凉，吹散白天的燥热。他想起前世今生，思绪纷乱。

肖子琛走出来，罕见地主动开口：“今天谢谢。”

沈煜然诧异：“谢什么？”

“会议上，你支持我的电路设计。”肖子琛顿了顿，“很少有人这么做。”

沈煜然点点头：“你的设计确实很好。”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肖子琛突然问：“你和文潇璐...熟吗？”

沈煜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还算熟，需要我介绍吗？”

肖子琛摇摇头，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淡：“不必了。”

回到室内，沈煜然看到手机上□□个人聊天又多了一条消息，来苏青青：「听说你们和我们系的人在策划联谊会节目，需要帮忙吗？」

沈煜然微微皱眉。这段时间，他一直从别人口中听说，这个新闻系的白富美对他的好感，但自从加了□□好友之后，他们也一直没有什么契机再产生交集。思考片刻之后，他简单回复：「我们整理的差不多了，暂时还不需要，非常感谢。」

放下手机，沈煜然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从高中到大学，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但他隐隐觉得自己要被某个旋涡卷入其中。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温柔而宁静。沈煜然闭上眼睛，决定顺其自然。新生活，他要跟高中那个胆小沉默的自己说再见。

夜深了，男生宿舍渐渐安静下来。而在女生宿舍，文潇璐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和沈煜然讨论了很长时间，发现他比想象中还要有趣。他不仅技术好，对艺术也有独特见解。这样的男生确实少见...”

写到这里，她停下笔，想起沈煜然认真讲解技术时的侧脸，不自觉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