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惊雷乍然响起,撕裂了夏末秋初的夜色。
私人会所的包间里,谢予瞻循声望向了窗外,蓦得想起了家里那只胆小易受惊的小兔子,雷声大作的雨夜……
该不会被吓到吧。
他轻轻晃了晃酒杯,思量了会儿,到底还是放下了杯子,跟两位好友道:“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先回了。”
唐晨跟卢云逸对视一眼,半是调侃地笑道:“行,有惦记的人了就是不一样,以后聊通宵难了,找个时间带出来我们正式见见?上次宴会不算。”
卢云逸强调道:“这是正经事。”
谢予瞻站起身,明白好友的意思,“过些天吧,我来安排。”
“没问题,路上慢点儿。”
“好。”
回程的路上,谢予瞻给白止发了消息,对方没回,可能是睡了,但他莫名的觉得并不安稳,就让郑峰去看一下,结果——
人没在床上,还没找到。
查过走廊监控后,发现白止回了房间就没再出来,而且对方的神情看上去不太对,有些焦躁,还有些害怕。
他的面色沉了下来,惴惴不安,也不无犹疑,就在卧室,能躲到哪儿?
为什么要躲?
真是被雷雨天吓到了?
他的脑海里略过无数思绪,万一白止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他才刚刚看明白自己的心意,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做……
对方怎么能出意外?
走进白止的卧室时,他垂在身侧的手都有些微的颤抖,不会,不可能,对方有那么坚韧的生命力,不会出事的。
郑峰看着谢予瞻,复杂二字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心情。
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对方这样在意一个人了,尽管表面上依旧镇定自若,但实际上是有担心与急躁的。
不是坏事。
生活总不能只以报仇为圆心。
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白止,确认对方的情况,别真的出了岔子。
他赶紧交代道:“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门窗没有从里外被损坏的痕迹,只有原本放在床上的玩偶少了一只,从种种迹象来看,白止肯定还在房间里。”
谢予瞻扫了眼凌乱的床铺,少的是白止自己带来的那只。
他缓了缓呼吸,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对方被他吓到了,紧张又害怕,躲到了昏暗的杂物间内,或许——
今天也是呢?
藏在某个狭小的空间里。
他心神稍定,道:“你先出去吧,我再找找。”
郑峰应了声,离开房间时带上了门,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窗外依旧是倾盆的暴雨,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谢予瞻一边唤着白止的名字,一边仔细寻找。
从卫生间到衣帽间,最后,他停在了半人高的组合衣柜前。
柜门缝隙里卡着皮卡丘的闪电尾巴尖。
找到了。
鉴于白止现在受惊小兔子一样的状态,他没有急于拉开柜门,而是蹲了下来,在柜门上轻轻敲了几下,缓声问道:“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好不好?”
回应他的是沉默。
他并不着急,在半分钟后,眼看露出的一点尾巴尖被扯了进去,他微叹了口气,继续道:“雷雨天确实不招人喜欢,不喜欢下雨、不喜欢打雷都没关系,没有那条法律或者社会规范说成年人不能害怕这些。
“止止,柜子里黑不黑?闷不闷?
“你想不想吃点东西?小蛋糕、饼干都可以,或者来杯热牛奶?”
话音落下,衣帽间依旧安静如初。
他等了等,拿出手机正要让郑峰拿些吃的来诱惑一下小兔子,柜子里传来了一点动静,接着,紧闭的柜门慢慢拉开了一条七八厘米的缝隙。
里面的人露出了小半张脸。
面色苍白,神情紧绷。
他交代了郑峰准备东西,随后摘掉眼镜,没有继续靠近,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语调还是很平缓,“一只皮卡丘够不够?要不要我把另一只也拿过来?”
回应他的还是沉默。
他微勾起嘴角,道:“稍等,我两分钟就回来。”
白止盯着谢予瞻的背影,木楞楞的没什么反应。
他搂紧怀里的皮卡丘,半张脸都埋在毛绒绒里,有些想不明白,谢总今天怎么对他这么有耐心?发现他之后为什么没有直接拉开衣柜?
那不是更直接更省事嘛,非要等他自己从里面打开。
是在哄他?
他有犹豫,有不确定,但刚才谢予瞻不疾不徐的舒缓嗓音实实在在地给了他安稳的确定感,好像有对方在,这个雷雨夜根本不算什么,不可能伤到他一分一毫。
霸道的狼,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看上的猎物被其他人觊觎呢。
就是来自大自然的雷霆也不行。
只是心里总有犹疑。
在他愣神的工夫,谢予瞻已经回来了,还调暗了衣帽间的灯光,对方把一杯牛奶从缝隙里递给他,接着将另一只皮卡丘玩偶放在柜门前,问他要不要。
想要。
可窝里放不下了。
他双手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抿着热牛奶,从手掌心到口腔、再到胃里,都暖洋洋了起来,很妥帖。
狼先生对待亲友肯定有温柔的一面,在这个雨夜,或许也分了一点给他?
这样对方反常的温柔与耐心就能说通了。
等喝完一杯牛奶,他把杯子递还给谢予瞻,小声道:“想要,但是……这里面放不下。”
谢予瞻把玻璃杯放在一边,有些疑惑,白止藏身的这个半人高的衣橱空间不算小,容纳一个成年人,再加上两三只那么大的玩偶没问题。
应该只是抗拒的借口。
他轻笑着问道:“空间不小,怎么会放不下了?这样,我帮你放好不好?”
白止抿了抿嘴,这是要他开门呢。
但谢予瞻的话说得很好听,语气听着也舒服,那就……就开门嘛。
他慢吞吞地拉开柜门,然后把怀里的皮卡丘递过去,接着手脚并用从柜子里爬出来,他窝的时间长了,腿脚又酸又软,往地毯上一坐,转回身看向自己刚才待的位置,“喏,你自己看。”
谢予瞻的目光追随着白止,看对方的状态还算稳定,才把视线投向衣柜,这一看,就顿住了。
怎么说呢。
衣柜里确实已经塞得满满当当的,有毛毯还有不少衣服,这些被拗成了一个窝的形状,中间窝窝里真就只容得下本身就偏瘦的白止和一只皮卡丘。
他略一思索,没有揽着对方起身,而是直接挨着人坐下了——
没关系。
白止被谢予瞻的动作弄得有点惊讶,斯文优雅刻在骨子里人,明明那么挑剔又讲究,就这么陪他直接坐在地毯上了?
啊?
这不符合人设!
说好的表面斯文有礼,实际冷厉狠绝呢?从对方进来衣帽间到现在,该不会是他在做梦吧?
谢予瞻扫了眼白止,视线又落在毯子和衣服搭建出来的窝上面,“所以你这是在做什么?”
语气自然,不带偏见与厌烦,闲适得好像这只是好友之间的闲聊。
白止多少有些不自在,盘起腿,依旧抱着只玩偶,还把谢予瞻又拿来的那只放到了窝里,确切来说是他的巢里。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道:“我是不喜欢雷雨天,很讨厌,一个巢……会让我有些安全感。”
谢予瞻明白了,筑巢。
他又问道:“心情不好、紧张的时候,都会这样做?”
白止回了声鼻音,是鼠兔兔的基因留给他的习惯,奇妙的很能安抚他的情绪,不至于紧张到呼吸不上来了。
谢予瞻轻笑了声,“很可爱的习惯,只要有用就好。”
白止点点头,“有用。”
谢予瞻看向白止,对方额发微湿,一双眼大抵是因为聚了些眼泪,越发莹润,跟平时比起来多了丝易碎感。
极尽美丽,也极尽脆弱。
像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兔子,乖巧而无辜,说起来……对方的一些习惯确实很像小动物,比如眼前的筑巢行为。
他给白止理了下额发,宽慰道:“没事了,雨还有半个多小时停,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出了不少汗。”
白止摇摇头,能从窝里挪出来已经是兔兔努力的极限了,他不想动。
等雨停了再说。
白止的抗拒溢于言表,谢予瞻没有再强迫,但还是担心对方出了汗容易受凉,把空调温度稍微调高了些,又给人披了条薄毯,就这么陪着一起待到了雨停。
白止这才舒了口气,去洗了个澡,慢腾腾地爬上床,紧绷的情绪骤然松缓下来,累得不行。
后知后觉地瞅见还没走的谢予瞻,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谢谢你陪我,晚安。”
谢予瞻了然,这是在提醒他可以离开了,但他还没法完全放心,白止的嗓音微微沙哑,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没事了的样子。
他揉了揉对方的头发,调暗了床头灯,顺着应道:“好,晚安,睡吧。”
接着他就离开了卧室,不过没有真的去休息,而是去了书房,翻会儿书。
郑峰给谢予瞻送了杯茶,瞧着对方的心不在焉,没多嘴问什么、说什么。
这是真上心了,但凡放在一天之前,他都不信谢予瞻会为谁守一晚上,白止是个例外,可能也是唯一的那个例外。
谁说报仇的同时不能谈个恋爱呢。
又不冲突。
尽管不想承认,但谢予瞻确实没看进去什么内容,书都没翻一页,觉察到这个反常的事实,他微皱起眉,合上书站起身,在顿了下之后又坐了回去。
半晌,他摘掉眼镜撂在了桌上。
到底还是没办法。
算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眼底里却是宽纵的笑意,总归是庆幸,栽了就栽了。
他放轻脚步返回白止的房间,走到床边后,借着昏黄的床头灯光打量着熟睡的人,一下就发现了不对。
对方呼吸急促,面带潮红,伸手一摸,滚烫滚烫的。
遇到兔兔能有什么办法!!
另,是应激的兔兔
下一章 不需要我了就赶我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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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章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