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与道士（灵异） 第24章 第二章回 认父

转瞬之间又过了几日。

今日，张介行从学堂那里回来，收拾家中物件之时忽然发现所剩的米和面粉不多了，然后又在厨房中找了找，发现油盐酱醋都不够了，接着连柴火也不多了，最后找到存钱的地方，似乎连钱也不够了。

而自从娘亲去世，他也没有再打算种地，将剩下的蔬菜摘下，便将土地奉还给村里，如今看来当务之急，竟然是赚钱。

张介行思考片刻，想着先去见一见自己的便宜父亲。

之后，是写字赚钱还是别的什么，再做打算。

既然已经决定前往岳阳镇，他收拾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衣裳，又将自己所有的几本书珍藏在书箱里，又去请了邻家的阿姨做了好些干粮，当作路上的食物。一切准备就绪后，他留下一封书信在门扉中，将所有的屋子锁好，便背着书箱打算往外头走。而路上，他又碰见了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南宗表哥。

张南宗吁吁驾着牛车，正要回家，却在路边瞧见了仿佛要出远门的表弟。

这可是一件新鲜事。

他连忙停了车，叫道表弟要去哪里。

张介行文质彬彬地行礼，回道：“此番要去岳阳一趟，今朝出门不知何时归来，前些日子可麻烦南宗表哥了。”

“哎，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要去岳阳？这地儿似乎有些熟悉，哦，我记起来了，是姨妈（指的是张娘子）出嫁的那儿。”

想到这，张南宗也似乎有所察觉。他瞧了瞧张介行浑身上下只带了书箱，身上穿着轻薄衣裳，也不知银两几何，换洗衣服多少，看来有些简装出行。而岳阳镇离安村差不多有百里远，单是步行，少说也要走个两天一夜，更何况其中山脉绵绵，也不知表弟要做什么耽搁多久，这一去恐怕要许久才能再见。

于是，张南宗劝住了表弟，叫他在此处等他，连忙拉着牛车回去，从自己家中取了些东西回来，飞奔过来，一股脑塞给了他。

“介行表弟，此去路远，你带着这些东西，路上安生些。”

“这……”

张介行瞧着表哥塞给他的东西：一件棉衣，一包果干，一些杂物和若干银两。单说不算贵重，却也是张南宗这样一个农家腿子出身所能给的最好了。一时之间，刚遭遇了母丧之事的他心中百感交集，却是要向着表哥行大礼。

“啊，这可不行，表弟，这可不行。难得你这些年不再闭门造车，多出来走动，为兄的从前没有照顾过你，如今你有事表哥哪里不能照顾你呢？快快起来！”

张南宗将表弟扶起来，余光中瞧了瞧旁边，幸好这儿没什么村人路过，不然他可就大发了。

不过，看表弟这样，也不会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看他才学那般，日后不说是人中龙凤也有一番作为，今朝如此，算是他的小小投资。

自然，张介行深知他人所赠之物日后必定偿还，可他如今两袖空空，连个举人也没中，却也得了表哥这样的亲睐。他心里又是更加感激这位表哥。

随后，两人又说了些事，接着张南宗忽然想到驿站那边来人，说有他的信，叫他走之前去取了，不然下一次来，又是好久。

驿站？

还有他的信？

张介行想了想，终于从某个角落把他的好友白眉生拎了出来。

说起来，自从眉生兄回家继承家业后，他们之间便书信往来，前些年还会一个月传一封信，那时候往往驿站来这边就只送了眉生兄一封信，随着时间，逐渐也就变成了半年，而上次来信，还是说他刚娶亲，是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阿妹。

上次来信是在他乡试之前，眉生来信说自己学业不精，打算继承祖业经商，顺带也娶了从小跟着他身边的远房表妹白婉儿，而准备了许久乡试的他也自信满满，写了一封信骂了他一顿，说他大丈夫怎能耽搁于此，后来便是一连串的事情，以至于他都忘了眉生兄的信。

算算时候，眉生也的确该来信了。

张介行谢过表哥，来到了村子里驿站放信的杂货铺，拿了些铜钱，便从掌柜的那里取来了信。

信的确是眉生兄的，不止一封，似乎是不同时候的，但居然同时到，大概也是因为他们村子闭塞，来此送信的确不太讨巧。

无论如何，这几天赶路，他也得把眉生兄的信游览一番。

也不知他会怎么写，似乎上次他骂完眉生要振作后还带了些策论在里头，夹杂了他的个人见解。虽然南宗表哥认为眉生兄荒于学业，但他却觉得眉生兄在判断文章好坏上别具匠心。

所以他常常将自己的文章送给眉生兄评判一番。

其实现在想想，不过是眉生兄说得十分婉转，不像严老师那样严格不留情面，也不像现在的老师似乎只会和稀泥。

如今，张介行差不多是自学了。

匆匆想过，他便将信塞进了背后的书箱里，然后踏上了远行的路途。

山高路远，道路崎岖。

才跋涉了一天，张介行便觉得十分累了，好在他瞧见了路边的村子，托着自己读书人的身边，得以受到村民的援手，借了一间屋子住，接着又是指路，往岳阳走。

翻过一座又一座小山包，又是一天过去了。这一次，张介行走的路上没遇到人家，只好找了个平地打算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休息一番。他从所带的东西里翻了翻，又再次感谢了表哥塞给他的东西，里面不但有打火石还有一包咸菜，配上用热水泡开的干粮，吃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如此，他倒是神游想着日后要是自己写一篇游记，恐怕也要将这事写出去，就叫深山老馋。忽然也想到了很久前跟道士的一次夜宿荒郊，那一次他还尝了一番道士的厨艺。

“……微之兄他……”

看着面前的火光，张介行叹息道，自己却没有打猎的功夫。别说打猎了，要是在外头遇上个野兽，自己说不得被吞吃入肚。

虽然今夜依旧是累了，现在他却没有睡意，于是便将眉生的信拿了出来。

之前路上看了一张，是跟在自己骂了眉生兄之后的。眉生兄看完了信后，表示自己早就无心仕途，早年进学只是因为父母的要求，严老师也是他老爹的同门，后来老师走了，他也就被白父接了回去。之后便是一转，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关于他策论的一些老毛病，还开玩笑，说他总是太认真，有些事情不必太较真，最后便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

在这些事情上，白眉生比张介行要享受生活得多。许是知道自己这位同学不谙世事，提了自己娶妻也没有说什浑话，只一个劲儿说了自己表妹多么多么漂亮，还自己说自己若是女子来，比之表妹也不为过，倒是自恋。

张介行重看了一番，被逗笑了。

接着，他翻着看了第二封信，离第一封信时间不长，也许是半个月。眉生兄不常写时间，但信中一些事情却能看出来。而这信里却说，自己有个亲生妹妹找上了门来。

白眉生说起此事，便是长篇的描写，足以见他文章的功夫用在了什么里头，美貌描写是信手拈来，然后张介行便想到了第一封信里头的内容。他打开一对比，发现这家伙写的妹妹差不多就跟说女儿的他一个样。

张那样子的眉生兄？张介行隐隐想起来分开前的眉生兄，缓缓想出个熊样来。

还是算了。

然后便是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倒是把他这儿当吐苦水的地方了，说他老爹多么多么严厉，说那些店里的掌柜多么多么狡猾，肚子里有几瓶墨水也够不上他们脑子里的算计。

最终，眉生兄写道：无商不奸啊！

张介行想，眉生兄你不是要继承家业从商吗？这不是把自己骂了进去？然后下一行便是感慨自己是多么多么有良心的商人，令他沉默片刻。

至于最后一封信，却是说些闲事，写来倒不像是眉生兄了。

过于老练了。

张介行看完了这些信，睡意也涌了出来，便和衣睡下了。

之后又赶了一天的路，张介行才在傍晚到了岳阳。

天色已晚，他递交了通行文牒，便匆匆找了家客栈入住。

次日，天刚蒙蒙亮，街道便传来了叫卖声。虽然没有晨鸣的鸡叫，却也如此吵醒了书生。

张介行睁开眼，起初意识朦胧地思考自己是否还在家中，过了一会，神智回笼，便意识到自己今天应该尽早找到父亲。

娘亲说父亲征兵回来后振兴了衰败的家业，如今应该还是镇上的富商，如此直接问问掌柜的也许就能知道。

想到这里，张介行起床梳洗，将白布套在了袖子里，便下楼去了。

天色还早，客栈才刚营业，大部分的客人都尚在酣梦中，只有勤快打扫的小二和打着哈欠算账的掌柜的在大厅里。他刚下楼，掌柜的便瞧见了他，瞌睡也醒了，连忙挤出个笑脸来招揽。

“早上好呀，这不昨晚刚来的书生吗？您是贵姓张？不知昨晚可还睡好？”

张介行点点头，对此热情自当笑应。

“掌柜的，早安。客栈房间打理得都不错，小生睡得也好。”

“那好那好”，掌柜的笑开了话，顺带便推销起来，“这么早起来，还是没吃早点吧，尝尝店里的面条点心之类的，价格公道，说一不二，客官，可还来点？”

想了想自己等会有事要问掌柜的，张介行便没有拒绝，答：“来两馒头吧，可有些豆浆买？”

“当然当然，小二，快给这位客官上馒头和豆浆！”

“好咧！”

见得开门第一红，掌柜的也不管卖的多少，脸上笑开了花。这些商人最为看重这些个玄学，许是见今日开门不久便卖出东西，便觉得今日财运不错。

闲话不必多说。

张介行坐下后，等馒头端上来，便问了掌柜的这附近可有姓张的富商。

掌柜的也是大方，自然回答：“客官您问的是哪家？我们岳阳虽不大，但说起富商也有十多户人家，其中五六家都姓张。”

如此，他便道出他所问的那家名字，掌柜的思考片刻，便恍然说道是他们的老东家。

“老东家？”张介行也不知自己那便宜老爹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生意做得还不错。

“是呀！”掌柜的一拍手，便唠叨起来，“咱们这客栈，前些年还是个姓王的老东家，但这些年那张家人生意做大了，买了好些铺子，咱们客栈便在里头。客官你是要找那位张东家什么事？他如今住在镇子中央，靠近县太爷的地方，可是官爷面前的大红人！”

张介行对这些生意经并不感兴趣，但出于自己的目的，也听了掌柜的絮絮叨叨好些时候，等吃完馒头了，掌柜的还兴高采烈地大笔一挥给他灭了豆浆的钱。

他谢过了掌柜的好意，便出了客栈往镇子中央去了。

这岳阳镇比吴贤镇还大，光是这一段路，张介行便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卖的东西也有许多他未曾见过的，比如山里的夷族卖的蓝色布料，比如漂亮得像一朵小花儿的甜食。路过一家书店时，张介行还见到之前只听过没买到的书籍，要不是确定了今天的行程，他可真想临时变道，直接到店里翻阅一天的书再说后事。

路上，张介行也遇到过岳阳的书生，皆以头上带了羽翎为一时风流。有个同姓的书生还一时停住，问他打哪里来，他说到吴贤之后，对方哈哈大笑说从未听过怕是个乡野小镇。如此喜形于色，张介行怒不可遏，但好歹是立住了颜面，挥袖而去。

最后，他终于是看见了张府。

朝野有文，商贾人家门前不可高于官家，所以张府离县衙不远，也不如其雄伟。

走到门前，张介行深呼一口气，便上前与门卫说道自己有事找张老爷，另说自己娘亲的闺名作为探路之石。好在张府门卫并非狗仗人势之徒，见来者是一位读书人，恭恭敬敬地回道让他稍等片刻，老爷此刻也在门内，便进去询问了。

没过多久，门卫便叫他进屋里去，老爷有请。

且说之前，张介行自知道自己生父尚且在世，从未见过此人，只有娘亲说过自己鼻子眉毛相似的话，来想象出一个父亲。却也是徒劳。

此番进入府中，门前是一堵墙，墙上绘制了十分磅礴大气的山水图，上面山红水青，藏风聚气，就张介行的眼光来看，颇具美感。

然后往右边走，一转楼阁，便见广阔天地，山水庭院，好一番小桥流水独具匠心的庭院风光。

外敛，内里却有大乾坤。

张介行感慨之余，忽然瞧见一人正急急向他赶来。

此人约莫三十来岁，身穿富贵锦衣袍，脚踩祥云鲤鱼靴，头戴玉面翡翠冠，面色红润，神色却有些惊讶。他走得匆匆，步履之间那些家仆竟也赶不及他。

这才刚见，那人下一刻便已在了他身前。

正当他惊讶之余，那人打量他片刻后，十分喜悦地叫道：“儿子！你终于来了！爹等你许久了！”

“？？？”

只有张介行没想到，自己这认父之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写着张老爹的样子就笑了。

张老爹：有何可笑？这不富贵？

露珠：富贵富贵。

书生：……却也太过富贵了。

张老爹：儿砸，这你就不明白了，若我们这等商人富有而节俭，岂不令那些个为官之人大感心腹大患？这可是你爹我的为人处世智慧啊！

书生：（不知哪里智慧了，但莫名觉得老爹的话很有说服力）那好吧。

张老爹：呵呵呵，那可是咱的大智慧。

露珠：……

一次感谢！还有一章絮絮叨叨就进入本卷地图了，道士已经在场外等得不耐烦了，咔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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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章回 认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