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荣与共 第6章 合欢书舍

到了东单，又拐了几个胡同，终于到了一家门头特别小的铺子，铺子门口用一块木板写着“合欢书舍”

字是险劲纤细的瘦金体，写得锋芒毕露，瘦劲犀利，当初祝荣就是被这一手字吸引进店的，根本没注意到“合欢”这样暧昧的名字。

祝荣和贺清舒一前一后进店时，店老板芍药正边哼着曲逗着鸟。

店老板虽叫芍药，却是个大男人，虽是个男人，却留着一头长发，但这一头长发非但没有不伦不类，反而给他增添了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芍药有四分之一外国血统，因而有一双漂亮的绿眼睛和深邃立体的五官，此刻他穿着一身白色丝绸长衫，半遮不漏的歪着身子，长袖挽起漏出半截纤细白皙的手臂，手臂上松垮的套着两个鸡血藤镯子，红艳似血的镯子显得那一节手臂更加白嫩晃眼，让人移不开眼睛。

芍药看见是祝荣进来了才拢了拢衣服，起身招呼。

祝荣是觉得芍药真的好看。

瘦削白净的脸上一双狭长的绿眼睛，薄薄的唇什么时候都泛着淡淡的粉色，真跟一朵含苞欲放的芍药似的。

而贺清舒却从一进来就开始皱眉。

什么人啊，男不男女不女的，穿个白衣服跟妖精似的。

不是，这眼睛怎么还是绿的，不能真是妖精吧。

妖精都聚堆，这俩妖精聚一堆了。

祝荣果然是个狐狸精。

“芍药，帮我找一本亦舒的《玫瑰的故事》。”

“怎么，你要看。”

芍药也不着急找书，半靠在柜台上，歪着头，视线在祝荣和贺清舒之间瞄来瞄去，半响才随手从柜台下面一摸，掏出本《美国现代诗选》。

“特意给你留的，说说怎么感谢我吧。”

随后也不等祝荣回答，就轻快的走出柜台，在贺清舒面前站定，扭头笑道。

“要不就把他介绍给我吧，你知道，我...”

还没等芍药说完，祝荣赶紧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

芍药喜欢男人。

这对祝荣一个接受过西方教育的人来说不算什么，甚至他在国外有几个相谈甚欢的朋友就是gay。

祝荣虽然不理解但是十分尊重。

但是对于贺清舒一个17岁的小孩，这种事冲击力还是太大了，所以赶紧冲上去捂住了芍药那张口无遮拦的嘴。

“哎，你让我说完...你捂我干什么...”

芍药手忙脚乱的挣扎着，衣领口随着他的挣扎一点点蹭开，漏出旖旎的春光，祝荣没办法，只能一边帮他向上拽着衣领，一边劝告他不要乱说话。

“你正经点。”

然而祝荣劝人也就只有这四个字，根本挡不住伶牙俐齿的碧眼狐狸。

“哎...我怎么不正经...认识一下嘛，我们做生意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你别拽我哎...”

贺清舒看着这堪称香艳的“狐狸打架”，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只是移过脸去不去看芍药凌乱的领口，心里暗暗想。

还好祝荣是个正经的狐狸。

终于折腾到祝荣和芍药都没了力气，芍药才气冲冲的去后院库房找书。

祝荣这才有功夫跟贺清舒介绍一下。

“这是芍药，书舍老板。”

贺清舒仔细的环视了一圈屋里的内饰，那大红大绿艳俗的装饰，以及门口耐人寻味的书舍名，沉思了一下才问道。

“荣哥，这书店正经么？”

祝荣先是有点错愕，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贺清舒称呼他为哥，之前都是“小白脸”、“二婚男”轮换着称呼他，这孩子怎么突然懂事了。

但一想也许是自己帮上了忙孩子跟自己客气了，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而贺清舒也是脱口而出。

这一声“荣哥”在自己舌尖转了转，倒有点黏腻丝滑，有点像大姐买的奶油蛋糕化在舌尖，贺清舒不由得轻咬了几下舌尖。

有点想抽烟了。

“正经。”

祝荣知道芍药这里只是看起来轻浮，但其实芍药做事很细心，很多难弄到的书，这里都会有存货，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跟芍药成为好朋友。

为了替芍药正名，祝荣起身走到柜台后抽出两本厚重的古籍，想跟贺清舒讲解一下这些古籍的价值，结果几张薄薄的彩色画纸顺着古籍掉了出来，祝荣正要弯腰去捡，就被画上的内容惊得脸颊通红。

画上是两个人。

准确点说是两个男人。

再准确点说是两个衣不蔽体的男人。

祝荣猛地站了起来，燥热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甚至纤细的脖子上都染着红霞。

而柜台外的贺清舒只看到祝荣弯腰去捡什么，一起身就满脸通红。

说是红，更好像是薄薄的粉色，像晚霞刚落下的天空，又像打翻在白色桌布上的红葡萄酒。

散发着诱人的，任君采撷的香气。

一时间贺清舒觉得自己脸上也有些热。

“荣哥，什么掉了，我帮你捡。”贺清舒说罢真就要钻进柜台

“不用！”祝荣第一次这样迅速的冲出柜台，推着贺清舒往后去，生怕他看见里面图画的边边角角。

不行。

那对一个青春期的孩子影响太大了，不能让孩子接触这种东西。

祝荣抱着这种想法，生硬的把贺清舒按到很远的一处木椅上，自己折回去收拾那一地“脏东西”。

贺清舒乖巧的坐在椅子上，但祝荣却越收拾脸越红。

这个芍药！哪里来得这么多“脏东西”。

里面的男人们不同相貌，不同衣着，不同姿势。

但有一个共同特征。

他们纠缠在一起！

祝荣真的觉得自己替芍药正名就是错误的，他这个小书舍早就藏污纳垢了！

等芍药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两个人一个在柜台后面，一个在椅子上坐着，两个人虽然离得远远地，但是都闹了一个大红脸，此刻祝荣见他回来，还瞪着眼睛气愤地看着他。

“哎？你瞪我干什么，我不给你找到了么，这呢，全新的，三块五，算你三块，够意思吧。”

祝荣没说话，指了指两本古籍之间，芍药顿时明白过来，但是却脸不红心不跳的打趣道。

“那可是稀罕货，费挺大劲买到的，那画工，那身段，啧啧啧，等有新的了再拿来跟你品鉴。”

“不用。”

祝荣翻了个白眼从柜台出去就直接往外走，不想再给芍药这个不知羞耻的人一点好眼色，贺清舒第一次看祝荣这个表情，一时间觉得好玩。

像一只刚睡醒撒娇的狐狸。

自以为凶巴巴的，其实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但又觉得他心情不是很好，也不敢多问，赶忙交了钱追上去。

芍药看着这两个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把两本书之间的画纸又推得深了一点。

“荣哥，你怎么了，他要跟你品鉴什么啊？”

“没什么。”

祝荣心想这种事怎么跟你说啊，芍药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荣哥，你接下来去哪啊。”

“回家。”

但是祝荣想了想，总觉得人家送了自己书，自己虽然帮了人家的忙，但是大中午的就把人扔下多少有些不够意思，就停下身问他。

“我请你吃饭，全聚德去么？”

贺清舒有点懵住了，但随即一双眼睛里就迸射出亮闪闪的光。

“真去全聚德么？我家嫌我吃得多都不带我去。”

祝荣觉得现在的贺清舒真的很像小时候村口的那只大黑狗，虽然长得又凶又壮，但是靠近了就会摇着尾巴湿漉漉的看着你。

“去，芍药请。”

芍药开着他那辆吉普汽车，看着后座的两个人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祝荣折回头准没好事。

“劳驾您给我解释解释，我就卖你俩本三块五的书，还给你俩便宜了五毛，我为啥还得载着你俩，请你俩吃烤鸭。”

“多个朋友多条路。”

祝荣笑眯眯的把话还给了芍药，芍药一看笑眯眯的祝荣更知道没好事，这老狐狸不笑的时候没事，一笑准没好事。

这肯定是在报复自己的小画册让他看见了！

这哪能怪他啊？明明是他动手乱翻的！

芍药心里哀嚎着，请就请吧，谁让他阔气呢。

酒足饭饱，祝荣和芍药先送贺清舒回家，车快开到巷子口的时候看见一辆标志汽车从巷口开出来，开得很急，险些和芍药的吉普车撞上，气的芍药边按喇叭边大骂道。

“会不会开车啊！急着投胎啊！”

贺清舒往车窗外瞄了一眼。

“好像是我哥，可能单位有急事。”

“你哥就能瞎开车啊，你哥是谁啊。”

芍药没骂到当事人非常的不解气，于是就把怒火发泄到了贺清舒身上。

这傻大个这能吃，什么家庭养得起这一大个，一人快能吃三个人的量了，怪不得祝荣全程笑眯眯的呢，在这等着坑我呢。

“我哥在警局，最近警局在查抢劫案，说闹出人命了，嫌疑犯还有枪，荣哥，芍药哥你们最近小心一点，太晚不要在街上走。”

贺清舒自知吃人嘴短，也乖乖的管芍药叫上了哥。

“有枪，我还有枪呢。”

芍药嘟囔着，但还是和祝荣看着贺清舒进了大院才把车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