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荣没想到第二天贺清舒就请假出来了。
他看着贺清舒大包小包的往里拿东西,轻车熟路的换上拖鞋,把手里的东西整理归位,该放冰箱放冰箱,该放书房放书房,见祝荣像个尾巴似的一直跟在他身后安静的团团转,就转身把祝荣按在沙发上,然后直接奔向厨房。
祝荣听话的坐在沙发上,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客人,这个家里多了太多属于贺清舒的东西,就好像贺清舒也一直生活在这里一样。
没过多久贺清舒就端着一盘西瓜,放在祝荣面前的茶几上,自己又折回厨房。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氛围却莫名的融洽,甚至有些像...
老夫老妻?
祝荣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个想法,其实他并没太多家的概念,但是这样安静默契的氛围莫名让他有一种安全感。
他看着面前的那一盘西瓜,汁水丰盈,贺清舒很会挑西瓜。
盘子里的西瓜被整齐的切成好入口的小块,旁边搭着银质小叉子,祝荣吃了几块突然发现,这整整一盘西瓜都没有籽。
这就让祝荣很惊讶了,无籽西瓜技术已经发展的这么好了么?随便到街角就能买到培育的这么好的无籽西瓜了么?
祝荣很快就给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
他端着盘子去厨房门口,想进去问问贺清舒,但是看见他正在专心的包馄饨,就没去打扰他,自己饶有兴致的靠在门框边看。
厨房本来就小,塞进一个贺清舒就更加局促了。
贺清舒扎着围裙,一双大手很灵巧,几下就捏出一个好看的馄饨,那么宽厚的手掌,包出来的馄饨却是小小的,很精致。
“厨房小,你去客厅待着。”贺清舒没有抬眼,声音却很柔和,像哄围在饭桌前胡闹的小孩一样。
“没籽。”祝荣抬了一下盘子,示意自己的疑惑。
“给你切的西瓜芯,有籽的我吃。”
祝荣没有说话,只是叉起一块西瓜,走到贺清舒身边喂到他嘴里,贺清舒张嘴吃下,鲜红的汁水沾在他的唇上,贺清舒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一切自然的好像他们做过许多次一样。
厨房有些热,两个人的脸莫名都有些红。
“以后得找个厨房大一点的房子。”贺清舒反手擦了一下额角的汗。
“你喜欢什么样的房子。”祝荣微微侧头看着贺清舒。
贺清舒的眉弓很高,总是能时刻挡住阳光,一双眼睛就隐匿在阴影里,睫毛好浓,浓得像女人画的眼线,而眼睛却像是清澈见底的湖水,那样干净,那样纯粹。
“我喜欢美国电影里那个小洋楼,两三层的那种,厨房特别大,卧室要有很大的床,浴室里要有很大的浴缸,我还喜欢他们的修理间,就是和车库一起的那种。”
贺清舒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眼前真的有这样一间房子。
“对了,还得有一个小花园,我要种花,院子里还要有个凉亭,你可以在里面看书。”
“我?”
祝荣没想到贺清舒想象的房子里,居然还为他留着一间凉亭。
“对啊,你喜欢什么花,我们种一院子,到时候你在凉亭里看书,我在院子里浇水。”
只是当贺清舒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是什么场景?
这不是电影里幸福的资本主义家庭的海报么?
男主人露着结实的臂膀,拿着水管在花园里浇花,女主人捧着杂志在凉亭下喝茶乘凉。
只是这个场景怎么能带入的是他们俩。
贺清舒也有些尴尬,他用手刮了一下鼻子,留下一个白色的鼻尖,他也没发现,岔开话题,
“你要按时吃饭,我回来会检查,我只准备五天的量,五天后我就回来了。”
“嗯。”祝荣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独自看家的孩子,乖乖的听着家长的叮嘱。
“我给你准备军装了,明天有讲座你跟我一起去学校,一会你试试。”
“好。”祝荣伸手去擦贺清舒鼻尖的面粉。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又恢复成刚才那样和谐了。
晚上,贺清舒又合理的赖在这里。
祝荣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很开心,他喜欢贺清舒在的每一个夜晚,贺清舒在他总会睡得很熟。
贺清舒穿着祝荣为他准备的睡衣,衣服上有浅浅的,和祝荣身上相同的味道,他依靠在床头,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祝荣侧躺在一边,也静静地看着他。
“学校走廊里有祝叔叔的手稿,你想去看看么?”
贺清舒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风似得,他的眼睛垂着,不知道在看哪里,祝荣盯着他的眼睛,他在那平静的湖面里看见了悲伤。
他不明白那种悲伤从何而来。
“好。”
“礼堂还有一张阿姨的照片,也去看看么?”
贺清舒的声音更轻了,嗓音里待着微微地沙哑,那份悲伤更浓郁了,几乎要溢出来。
祝荣半撑起身子,拉了一下贺清舒的睡衣下摆,示意他看着自己。
“我不难过。”
祝荣的眼睛里没有悲伤,甚至一丝情绪都没有,那双眼睛像黑夜,吞噬一切也能包容一切。
“以后不要加班到那么晚,要好好吃饭。”贺清舒按灭了床头灯,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沉稳的声音。“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心疼你的。”
“嗯。”
第二天清晨,贺清舒照例醒的很早,他先小心的把搭在祝荣腰上的手拿回来,再静静地看着祝荣的睡颜。
祝荣的额头贴在贺清舒的肩膀上,温湿的鼻息扫在身上发痒,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祝荣小巧挺拔的鼻尖和纤长的睫毛,贺清舒伸出手轻轻托起祝荣的脸,自己再稍稍侧身,这样他就能看到祝荣的整张脸了。
这件事他做了许多次,已经非常熟练了。
他看着祝荣消瘦的脸颊落在自己手心,那样温暖柔软,每次都让他产生一种想去捏一下的冲动。
但是每次他都克制住了。
自己深色粗糙的大手与祝荣苍白滑腻的脸颊形成鲜明的对比,贺清舒想不明白祝荣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样白。
他用眼睛一寸一寸的描摹着祝荣的脸,从额头到那双紧闭的眼睛,从鼻子到那浅浅的唇。
他贪婪地,一寸不肯放过的,仿佛是在用眼神抚摸着祝荣。
贺清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天色渐亮,贺清舒小心的摆正祝荣的头,自己起身去准备早餐。
祝荣乖巧的抬着胳膊,由着贺清舒帮他换军服,其实只是一件普通的军绿色短袖和一条同色的裤子。
衣服上带着清浅干燥的皂角和太阳的味道,这是贺清舒身上的味道。
贺清舒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皱眉,自己已经是按着祝荣的身形准备的衣服了,结果穿在他身上还是松松垮垮的。
“你太瘦了,等我放假我天天给你做饭吃,盯着你吃,你去上班我就去给你送饭,好不好。”
“嗯。”
祝荣伸手将贺清舒紧皱的眉毛抚平,他的眉毛浓密,有些扎手,祝荣还想摸一摸他的脸颊,但是克制住了,捏了一下指尖收回了手。
贺清舒拿着一定军帽待在祝荣头上,左右整理一下抬起祝荣的下巴,军帽也有些大,几乎遮住了祝荣的眼睛,只漏出一点尖尖的下巴,贺清舒抬了一下帽檐。
“好看。”说罢就双腿并拢,向祝荣敬了个军礼,“祝同志好!”
祝荣有些生疏的学着贺清舒的样子,也回了一个礼道:“贺同志好。”
进校门要比祝荣想的容易,贺清舒一只手按着祝荣的帽子,另一只手把祝荣按进怀里,两人像是两个打闹的学生一样,轻松的混了进去。
祝荣的肩膀紧紧的贴着贺清舒的胸膛,他能感受到贺清舒心脏跳动的震动,由两个人紧贴的身体传递过来,震动着他的心脏。
这算是一个实打实的拥抱么?
他的心脏跳的太快了,好像全身的血液都供给给了心脏,让他无暇思考。
树叶沙沙的响着,阳光很刺眼,空气里有刚除过草清新的味道,可是这一切好像都与祝荣隔了一层,只有那颗引导着自己心跳的心脏才是真实的。
贺清舒才是真实的。
“我就说过,好混进来的,你是不是紧张了,怎么心脏跳的这么快,没事不用害怕。”
贺清舒的手松开了,可是胸膛却贴着祝荣的后背,顶着他往前走。他高大的阴影笼罩着祝荣的身体,像是只守着自己宝物的巨龙。
“那...我怎么出去?”
这句话问完,贺清舒就懵了,他没想到这些啊,他只想着怎么混进来,还真没考虑过祝荣怎么出去。
学校一向是宽进严出的,毕竟少有不法分子往有真枪实弹和一群年轻力壮的军校里钻啊。
“那...我晚点联系大哥吧。”
贺清舒有些不好意思的拽着祝荣的衣服下摆,小心的看着祝荣的脸色。
“好。”
祝荣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也没有乱看,仿佛他对这个学校一点也不好奇,这让贺清舒有些没来由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