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外的贺清舒显然是愣了一下,整个甚至都顿了一下,随后还不等祝荣解释,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知道,我看外国电影里外国人打招呼都是这样的,芍药哥你也在国外生活过吧。”
芍药这时候才觉得祝荣的那句“他没那个脑子”判断的有多准确,没得到满意的反应,芍药撇撇嘴拉开车门,去前面开车。
贺清舒见芍药去前面了,就兴冲冲的拉开车门,把手里的冰棍往祝荣手里塞。
“荣哥,吃冰棍,大爷给的。”
冰棍是红果的,被色素染得红艳艳的,贺清舒的大手抓着三个,手上脏兮兮,虽然看起来已经清洗过了,但是没有清洗干净的机油还渗在指缝里。
祝荣看着贺清舒汗淋淋的样子,觉得这孩子可真是热心。
贺清舒也给芍药递过去冰棍,芍药嫌弃的看了一眼,但是没有说什么,接过去塞进嘴里,边皱眉边吃。
贺清舒先把自己的冰棍塞到嘴里叼着,又从兜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绢,细心地帮祝荣把冰棍杆包住,防止他弄脏手。
祝荣呆愣愣的享受着贺清舒的照顾,心里有些疑惑,贺清舒是不是把他当小孩照顾了?
之前的擦脸,现在的垫手绢,贺清舒好像真的很会照顾人,是因为有弟弟妹妹,所以会照顾人么?
“真难吃。”
芍药透过后视镜,恶狠狠的咬着冰棍,心里想,好朋友之间哪有这样照顾来照顾去的,还是两个大男人,啧啧,肉麻到他一个gay都看不下去。
“会弄脏。”
祝荣捏着那方浅蓝的手绢,应该是用床单裁出来的,边角还有轻微的脱丝,经过太多次水洗已经微微发白了。
“没事啊,本来就是旧的,脏了扔掉。”
贺清舒因为身上有汗,不敢靠祝荣太近,在一边把冰棍咬的卡卡作响,但嘴还是不闲着,跟他们搭着话。
“亏得我去帮忙了,不然大爷一车冰棍卖不完都化了,我告诉他去我们学校训练场有个小墙洞那去卖,他们训练完肯定买,那一车一会就抢光。”
“您做好人好事去了,干一身臭汗上我车,车都让你熏脏了。”
芍药实在是吃不下去色素冰棍了,趁着路过一个小水渠,利索的把冰棍扔了出去,还不忘嘱咐祝荣道,“小荣,你吃不下去就别吃了,一会再吐了。”
贺清舒被芍药说完一身臭汗,赶紧离祝荣坐的更远了,但是一听说祝荣可能会吐就又凑了过来,一脸担心的盯着他。
“别吃了,我都忘了你胃不好了,对不起啊。”
祝荣摇摇头,依旧小口小口的吃的很斯文,看贺清舒担心到好像要伸手去抢才说话。
“小时候想吃,但是没有。”顿了顿才补充道,“不用道歉。”
祝荣说的是实话,小时候他确实羡慕别的小孩手里的冰棍,可是羡慕归羡慕,他知道自己求不来的东西羡慕也没用。
那贺清舒为什么道歉呢?
他发现自己总是搞不懂贺清舒,贺清舒的举动总是超出他的理解范围,如果按照芍药说的,其实心最软的人其实应该是贺清舒。
芍药看着后视镜里两个人一副你情我浓,生死不弃的样子。仿佛吃的不是冰棍,而是殉情互喂毒药的场景,真是后悔自己的多嘴。
这两个人真烦人!
等贺清舒与两人分开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整个贺家都静悄悄的,贺清舒轻手轻脚的准备窝回自己的小卧室,却发现客厅有灯光。
贺家的作息时间堪比部队,熄灯起床都有固定的时间,他想一定是谁忘记关灯了。
等他折回客厅关灯时,这才发现一向“夜不归宿”的大哥竟然坐在客厅,手里还拿着厚厚几沓资料,在客厅并不明亮的灯光底下勾画着,听见他走近了才缓缓抬起头问道,
“去哪了。”
“和祝荣哥还有他朋友出去了,我们吃了饭还陪他去修了车。”
贺清仲点点头,像询问下属一样继续发问。
“爷爷问什么了吗?”
“和爷爷有什么关系?”贺清舒不解,但还是掏出贺清仲的身份证还给他。
贺清仲皱皱眉接过身份证问道:“不是让他拿着我身份证来找爷爷赔偿么?你们没找爷爷么?”
贺清舒摇头,准备回自己卧室,心想怪不得大哥今晚回来了,原来是等着要他的身份证呢。
“他说不用你赔。”
“得赔,他叫什么,你知道他住哪么。”
贺清仲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身份证,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个漂亮的绿眼睛男人,那双绿眼睛今天在他脑海里眨了又眨,烦得他早早就回了家,没想到弟弟居然还不在家,他就只能在客厅干等着,生怕和弟弟错过去。
“他叫牡丹。”
贺清舒自己说完还偷偷笑了一下,心想反正大哥也记不住,万一说叫牡丹记成芍药了呢,反而能歪打正着的撞上。
“住哪我得问问他才能告诉你,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这是祝荣告诉他的,芍药把自己藏在东单的小胡同里,为的就是少见人少说话,毕竟芍药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放在那里都会引起不小的轰动。
“好。”
贺清仲在心里琢磨着这个名字,一个大男人叫牡丹?
但是想起芍药那纤细的身段和张扬的性格,倒是真像那娇柔但是热烈的牡丹。
“哥,你说一个在国外生活过的男人想亲另外一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贺清舒突然想起车上的那一幕,其实他看见祝荣捧起芍药的脸了,两人靠的那样近,那样亲密,芍药的长发都搭在祝荣的肩膀上了。
一时间他有点不知所措了,他的大脑里还从未出现过类似的场面。
他不是什么单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军校宿舍里私藏的画报,军痞之间嬉笑打闹的黄色颜料,偷偷去录像厅看的“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碟片。
贺清舒不是不懂男女之事,只是放在两个男人身上。
可怜的贺清舒还没有开发这篇领域。
而贺清仲只是抬起眼睛,但眼睛里往外溢的压迫感给人一种,好像不是在关心自己的弟弟,而是在审问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的感觉。
“怎么,牡丹亲你了?”
贺清舒连忙摇头,拒绝的非常果断。
“没有!”
“那祝荣亲你了?”
这一次贺清舒头摇的慢了一点,但心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祝荣亲他?
荣哥的嘴唇确实看起来很软,就是颜色淡淡的,看起来很薄,好像碰一下都会渗出血珠子。
今天荣哥吃冰棍时,色素糖浆粘在嘴上,嘴唇那样红,看起来像是饱满多汁的樱桃。
一定很甜。
荣哥身上为什么总是很香,在他没喷香水的时候也很香,温热的体温裹挟着淡淡的香。
几个留宿的夜晚,他都趁着荣哥怕冷靠过来睡着以后,偷偷在他的发间嗅,还会偷偷用手环住他的腰,感受他身上温热的体温,再趁他醒来之前把手拿走。
其实贺清舒睡眠很轻,一有声音就会醒过来,这是他多年训练出来的习惯。
所以从祝荣靠过来的第一晚,不,甚至更早,在他蹲在祝荣家门口,祝荣蹲在他面前,祝荣带着热度的鼻息夹杂着香气,打在他胳膊上的时候,他就都知道。
那时他就产生了一种情绪。他想靠近祝荣,他想多和祝荣接触。
他的荣哥是那样漂亮,那样温柔,虽然话少,但是总会做一些很小的事对他好。
同事送给他的巧克力会都留给他,听他提起喜欢的诗会抄给他,会在夜晚偷偷靠近他。
贺清舒心想,如果荣哥真是他的哥哥就好了。
这样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赖在荣哥身边一辈子了。
祝荣到家也很晚了,芍药晚上喝了点酒,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看不下去他们两个多腻乎。
但是祝荣并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贺清舒只是有些错位,把他当成弟弟妹妹去照顾了,芍药听完这些无语的放他走了。
芍药心想谁家弟弟妹妹搞这样,但是一想祝荣本来就感情迟钝,让他自己悟去吧,不跟着瞎操心了。
回到家换好衣服,祝荣在卫生间认真的清洗着那一块手绢。
那块手绢是贺清舒贴身携带的,好像上面还留着他的体温,祝荣知道那是怎样的热度,他曾在几个夜晚偷偷体验过的,那是他偷来的温度。
但是今天这个确实贺清舒主动给他的。
祝荣动作轻柔的好像洗的不是一块棉布手绢,而是一方丝绸,洗完又仔细的晾在阳台。
做完这些祝荣才回想着芍药今天的话,他想,如果贺清舒真的是他弟弟就好了。
那样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拥抱他,感受他身上的暖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靠着一块手绢上的温度过活着。
贺清舒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而自己却是一个小偷,偷来他对自己的好。
祝荣又想到芍药说过,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自己好,那贺清舒想要的是什么呢?
可无论贺清舒想要什么,他都会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