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荣希望贺清舒留下的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再一个人待着了,他已经一个人熬过了无数个漫漫长夜,那为什么今晚,他不可以多奢求一些。
佛祖、耶稣,各路神仙,各种信仰,他已经很寂寞了,那么你们能不能保佑我。
就今晚,就今天一晚,他不想一个人,他不想听着自己的呼吸,熬到天亮,可是对他来说天亮只是一个时间点,无论天黑还是天亮他都是一个人。
他的心里没有龌龊的思想,没有肌肤相贴的渴望,他只是想要今晚屋子里多一个呼吸声。
祝荣明白他对贺清舒并不是那种名为“爱情”的渴望。
他根本不明白爱情,但是却见过太多人为此赴汤蹈火,不惜牺牲生命。
杨采薇就是一个例子。
爱情是一种太强烈的感情,祝荣学不会的。
而贺清舒的想法就更简单了,他终于有机会能躺一下那张柔软、云一样的高级席梦思床垫了。
当报备电话打到贺家的时候,贺父只是有些微微惊讶。
“真是麻烦你了小荣,会不会打扰到你,打扰你就让他回来,他走夜路没问题的。”
“贺叔,不安全。”
“也是,最近那伙抢劫的越来越大胆,他大哥因为这事好几天吃住警局了,小荣你晚上少出门,也别加班太晚,趁着天亮回家。”
“好的。”
电话还没挂断,祝荣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阵尖叫声,大约是贺清季和贺清清,两人哀嚎着,模糊着说着“我也要去!”、“凭什么他住祝荣哥家!”之类的话。
最后电话是在贺父的怒骂中挂断的。
解决完家长这边,祝荣回到卧室,准备给贺清舒找被子和枕头,一进卧室就看见贺清舒直挺挺的站在床边,像是罚站一样。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祝荣知道贺清舒在一些事上非常有纪律,不经过准许是绝对不会去做。
就比如现在,他没有得到祝荣的同意,是绝对不会去坐他的床。
“先坐。”
祝荣指指床边,自己打开衣柜拿出多余的枕头和一条亚麻薄毯。
“你的床单滑溜溜的。”
贺清舒觉得好玩,用手一下一下的摸着床单,像水一样,又凉又滑,但摸了几下却又不敢摸了,生怕摸破了。
祝荣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觉得有趣,甚至脑子里蹦出来一个词,一个和贺清舒并不相符的词。
可爱。
贺清舒有点可爱。
“睡一起可以么?”
祝荣抱着枕头和被子,他完全接受拒绝,因为他今晚的诉求只是屋子里多一个人,只要贺清舒拒绝,他就立刻去睡沙发。
“可以啊,夏天我屋没风扇,我还去我跟我弟我哥睡呢,但是他们都是单人床,抢不过我半夜就跑了,但是你别担心,你床大,我也不跟你抢。”
祝荣点点头,很满意这个意外之喜,自己爬进里侧,示意贺清舒睡在外侧。
这是祝荣的小习惯,他喜欢缩在角落里睡觉。
“我没有睡衣,我可以只穿内裤睡么?”
祝荣还是点头,但却在贺清舒背对着自己,漏出那漂亮的脊背时微微侧过头。
随着床另一边的塌陷,身后传来热气,热气里夹杂着和自己身上相同的,香皂的味道。
祝荣又有些后悔,他从未与人同床共枕,真不知道这一晚能不能睡着,索性第二天是星期天,一晚上不睡也无妨。
“你的床真滑,我感觉我要掉下去了。”
祝荣的床上用品是桑蚕丝的,是从苏州选的定好的料子,阔气地的做了两套,这当然是杨采薇的手笔,一开始他也有些睡不习惯,习惯了却又改不掉。
“往里点。”
祝荣的后背感受到热气贴近,下意识的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这个床够大,你不用贴在角落里,我睡觉很老实,不会乱动挤到你的。”
贺清舒伸手戳了戳祝荣的背,很轻。
“我挤到你了,你就把我踹醒。”
“好。”
祝荣翻过身,借着昏暗的夜灯和贺清舒对视着,那样昏暗的夜晚,那样不掺杂任何**的对视。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这就是祝荣想要的夜晚,他甚至奢望每个夜晚都能这样。
“我睡不着,你能给我讲故事么?”
贺清舒先挪开目光,眼睛微微向下错开,盯着祝荣从睡衣领口露出的纤细脖颈。
“好。”
祝荣利索的从贺清舒身上爬过去,从床上下来,贺清舒感受到他微凉的脚踝擦过他的小腿。
有些痒。
不多时,祝荣拿着一本书回来,又灵巧的爬回自己的位置,这一次只有裤脚微微蹭到,贺清舒莫名有些失望。
祝荣把床头灯按亮,举着封面给贺清舒看,上面写着《小王子》
“可以么?”
贺清舒点点头,侧身躺着,把一只手垫在脸侧,闭上眼睛,一副认真睡觉的乖宝宝模样。
祝荣的声音很沉稳,几乎没有什么起伏,可就是这样的声音让人安心,很适合入睡。
祝荣读完一章,侧头看向贺清舒,才发现他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
很安静,很专注,像是在虔诚的祭拜。
又有些贪恋,有些痴迷。
祝荣不知道自己解读的对不对,但是他明白贺清舒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藏不住,但一定是有些什么情绪的,只是自己还不能理解。
“嗯?”
祝荣发出了一个有疑问的鼻音,对着贺清舒皱了一下眉。
“荣哥,我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话。”
贺清舒的大手一把抓过书,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又伸手按灭了床头灯。
“别读了,怪累的。”
“睡吧,晚安。”
祝荣空着手坐在床头,听着贺清舒在黑暗里窸窸窣窣的躺平,也就不去想那个复杂的眼神了。
他也钻进被子里,低低的回了句。
“晚安。”
这一夜祝荣睡得比想象中好。
贺清舒真的和他保证的一样,睡相很好,就连呼吸都很轻。
但是他是真的不好好盖被子,几次祝荣醒来都看见他全身光溜溜的平躺着,祝荣只能拽过被子好歹给他盖上一点肚子。
祝荣的手划过贺清舒坚硬的腹部,贺清舒嘟囔着抓住了他的手。
“荣哥,痒,别闹。”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手也只是虚虚的握着祝荣的手,但是祝荣能感受到那是一双粗糙的大手,手心有厚厚的茧子。
还能感受到那份热。
祝荣又开始怀念起那个雨夜,那个温暖的“拥抱”。
他在心里暗暗的骂着自己,果然人都是有劣根性的,永远贪图着更多,一开始他想要的只是一份陪伴,而如今自己却敢奢求一个拥抱了。
祝荣自残形愧的抽出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夜晚的黑暗总是无限放大着人的感官,祝荣感觉全身上下因为失去热源而越来越冷,冷得他几乎牙齿打颤。
太冷了,怎么会比自己一个人的夜晚还冷。
许久,祝荣像鼓足了什么勇气,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的往外挪着,可是他的心脏却出卖了他,在这寂静的夜里跳的很重,很响。
跳的他胸腔都有些痛。
他终于挪到了地方,他将自己的脸小心的搭靠在贺清舒的肩膀上。
那样的小心,那样的卑微。
祝荣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比他更恶劣的人了。
夜色愈浓,祝荣终于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只是他不知道,黑暗里一只健壮的胳膊轻轻地搭在了他的腰间,
很轻。
这一夜祝荣睡得太好了,以至于睁开眼才发现床已经空了,那张亚麻薄毯被叠成了一只方正的“豆腐块”,规矩的放在那一半床上。
祝荣有些心虚,他觉得是不是自己昨天过分的动作导致贺清舒不辞而别。
可是他又觉得以贺清舒的粗神经是不会发现的,就在他又陷入纠结的时候,他听见厨房有声响。
贺清舒还没走?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祝荣拖鞋都没穿就走出卧室。
走到客厅就看见贺清舒正在把做好的早餐往餐桌上端,看见祝荣光着脚就走出来,一下子笑出了声。
“荣哥,你是不是以为家里遭贼了,你们公寓安保很好,不会进贼的,是我,快去穿鞋吧。”
祝荣慢吞吞的回房间穿拖鞋,身后又传来贺清舒的声音。
“快洗漱吧,早餐做好了。”
真好,贺清舒没有不辞而别。
饭桌上,贺清舒一边帮祝荣盛粥,一边问道。
“你昨天睡得怎么样,半夜你是不是冷了。”往我身上靠
贺清舒当然不会问出来,他知道祝荣脸皮博。
大直男贺清舒的思维就是这样简单,当然他也不会承认自己乐于助人的行为,毕竟他的帮助也有失常理。
他也没法解释为什么昨晚会去那样做。
祝荣有些心虚,胡乱的点点头,不敢看贺清舒,随口问了句。
“你呢?”
“床太软了,我好像都陷进去了,今早起来像浑身散架子一样。”
祝荣听完突然觉得自己昨天晚上好像也有点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腰上。
鬼压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