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铮手掌拂过脸,额上几缕红发还滴着汽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你是不是想死。”这是他第二次问出这句话。
旁边红毛绿毛吓得去拉发狠的人,毕竟打女人不是什么好名头。
“铮哥,算了,一个姑娘。”黄毛说。
邬易嗤笑,本不就是什么好人,还要装作绅士。“怎么,不敢就说我是姑娘?”
黄毛急了,怎么还往枪口上撞,“啧,你他妈话怎么那么多。”
旁边邢铮已经抄起酒瓶子,准备下手的瞬间听见店里喊:“你们还不走吗,我已经报警了。”
另一边,邬易抄起的啤酒杯放下。
黄毛绿毛听见“报警”两字神色慌张,架着邢铮离开。
待几人走后,刚才那个点餐的女生朝邬易走去。这条街上惹事的不少,但她不想看见在自己家摊上发生。
看见邬易右手边的啤酒杯,女生问:“你没事吧?”
邬易踢过刚才被抄起的啤酒瓶,声音冷淡:“少管闲事。”
…
后街小巷,黄毛绿毛正在撒尿。
“我靠,我刚才以为那疯子真的要动,吓得我寒毛都竖起来”
“那小妞家里有背景,要是动手了看他这次还他妈能出来。”
“……”
两人讥讽嘲笑声漫过夜光,直至桔子树下的一个人影上。红发和黑夜纵横交错的画面与皎洁的月光格格不入,就像白天与黑夜永远不可能同在。
邢铮踢过脚边石子,朝后街里走。
红毛绿毛出来没看见人,“铮哥呢?”红毛问。
“估计走了,他什么时候等过咱。”
“也是,走吧。”
宣城普高开学当天,邬易不出意外的睡过头。高三一班传出的朗朗书声被一声报告打断,众人朝门口看去。
男老师头发只剩下中间部分,妥妥的“地中海”,在看见她时把光着的脚丫子缩回去,点头:“进来吧。”
她朝最后一排的空位走。
顿时间,读书声换成窃窃私语声。
“她谁啊?”
“染着头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长得挺好看,但人不可貌相。”
“……”
评价褒贬不一。
还未坐到位置上,男教师继续上课。
底下拖起参差不齐的声音:“她未必知道她的悲哀经大家咀嚼鉴赏了半天,早已成为渣滓,只值得厌烦和唾弃;但从人们的笑影上,也仿佛觉得这又冷又尖,自己再没有开口的必要了。她单是一瞥他们,并不回答一句话。”
终于,邬易坐下。
最后一排的位置上默不作声,好像这段话中的单三人称就是她。
下课,男教师叫走邬易,门口堵着乌泱泱一片。
“你们说李大脚叫她去干嘛?”李大脚是学生们取的外号。
“不知道,估计是说她头发的事。”
“我赌不到一个星期,她肯定会惹事。”
“我赌五天。”
“我赌三天。”
语文组办公室,李海德啐了口茶叶说:“今天为什么迟到啊?”
“睡过头了。”
理由简单粗暴,李海德对她的回答有点措不及防,“行吧,下不为例,”扫视着她一头红发和短裤,“学生不许染发,还有,明天穿校服。”
从办公室出来的一路上站满了人,个个跟躲病毒一样往两边靠,而这也刚好给她开除一条路来。
…
教室后门,一群校服不正规穿的女生围在一起,睡梦中邬易听见中间一个人说话,声音似乎就在前几天听过。
“什么没时间,是要去米粉店帮忙吧。”一个女生说完,其他人跟着哈哈大笑。
那人不再说话,就有人开始动手,推搡着的肩膀撞在后门,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邬易彻底被吵醒。
“吱呀”一声,后门打开。
邬易不说话,鄙夷眼光看这帮女生。中间围住的女生立马躲在她后面。
其中一个把校服系在腰上的人看她,应该是小团体里的大姐,“有事吗?”
“吵着我睡觉了。”邬易没有直视一眼。
“吵着你又怎么样?”大姐没有道德底线。
邬易哼笑一声,打量几个女生,“我该告诉你们校园霸凌判几年吗?”她自问自答:“十年。所以,把那副自以为是的态度收好。”
“你他妈……”大姐话还没说完,上课铃先来,最后被几个小妹拉着回教室。
“谢谢。”女生朝她道。
邬易瞥过一眼后毫不留情的关上后门。她根本没想过要做出任何帮助,只是她们恰好吵到她睡觉了。
周五放学,教室里最后走的有她和那个女生。
邬易欲踏出一步却被女生拦住。女生表情焦急,想要呼之欲出的话被堵在嘴里。
邬易皱眉去看:“有话就说。”
“今天放学不要走北门。”女生悄声道。
“什么?”走廊传来脚步声,邬易没听清。
“不要……”后面的话被打断。
小团体朝她们走来,为首的大姐看着女生发话:“孟易,放学还不走?”
“来了。”孟易朝小团体过去。
邬易看过去,小团体的校服换成廉价衣裙,素面朝天的脸化上夸张的妆容,大姐搂着个子矮小的女生不知道说什么,她不关心也不好奇,出教室径直朝北门走。
夏日的热气依旧没过,香樟树上的蝉鸣似乎在告诉邬易这个闷热的午后即将下雨。
迎面走来四五个穿着花衬衫和人字拖的男生。为首的油腻男手里拿着棒球棒。
“你就是邬易,”油腻男上下打量她,“就你叫我妹子收好态度的?”
邬易不作话,瞟一眼后继续走。
油腻男抬手推她肩膀,“跟你说话,你他妈耳聋啊?”
邬易连连后退几步,不爽的表情写在脸上,看着比她稍矮的人。
“这样吧,你跟我妹子道个歉,”油腻男脚背搓着小腿,“我也就不计较。”
后面跟着三三两两笑出声,其中一个说话:“或者你当我们大嫂,这是也就算了。”
油腻男朝后面瞥一眼,“就你他妈话多。”
“我要是不道歉呢?”邬易书包带子滑下来。
油腻男哼哼笑,“不道歉就不可能让你走了。”
“我偏要走呢?”
“你试试。”话毕几个大男人围堵上来。
邬易上前走一步就被油腻男抓住肩膀,她语气冷厉:“撒手,肥猪。”
只听“啪”一声,白脸上立马印上鲜红的手掌,嘴角慢慢溢出血。
“你他妈再骂一遍!”油腻男指着她吼。
邬易摸着撕裂疼痛的嘴角,啐出一口血水。
油腻男上前来想再给她下一巴掌,但“呜咽”一声,还没看清出腿的人他整个人就往后倒,小弟们纷纷接住。
邬易把书包丢在旁边,索性把校服也脱了。活动筋骨的同时听见油腻男吼:“愣着干嘛,看不见她会吗?”
三四个冲上前来,油腻男又倒在地上。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地上一片哀嚎,邬易踩在油腻男手指上拍拍他脸:“还让我道歉吗?”
油腻男手指疼得要断,求饶道:“大姐,姑奶奶,放过我,放过我。”
邬易扯出冷笑,欲要说话时前面一片阴影,抬眼去看,红发男生淡然盯着她。“怎么,你也要和我打一架?”她问。
邢铮不答,只是在油腻男肚子上踹一脚后离开。邬易看着他背影起身,随后也踹了一脚。油腻男捂着肚子发出哀嚎声。
宣城分局,几个混混做完笔录后被拘留十五天。另一边,邬易也被关起来。
“你凭什么关我,先动手的是他们。”她朝女人吼。
廖然把小锁打上,“在宣城就给我安分点,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想用打架这种事回首都,你还缺点脑子。”话毕,离开。
邬易拍打房间门,外面没一点回应,“操!”
她彻底低估了廖然,用犯错这种小计俩回首都在她这行不通,之前的那些愚蠢行为白费。
桌上的手机响起来,是江川打来的,问她的情况。
…
家属园区楼房不算高,邬易绑好江川带来的绳子,准备往下爬的时候听到下面说:“要不你还是给廖局道个歉,这样太危险了。”
邬易朝下面人白了一眼,“婆婆妈妈。”
江川还是担心,在下面焦灼不行的时候看见她以极其迅速流利的动作滑下来。晃眼间刚才还在三楼的人以及落地在他眼前。
邬易解开绳子还给她,头也不回的朝外走,肆意张扬。
夜市灯光交错,油烟味扑面而来,人群杂闹声淹没人海。邬易踩着脚凳子玩手机,江川拎着写着某某药房的塑料袋过来。
她闻声抬眼望,随之回来的还有一头红发的邢铮。“他怎么在这儿?”
“阿铮也算是弟弟,遇见就叫来一起吃个饭,”江川知道两人因为泡面的事还心存芥蒂,“你别生气,就简单的吃饭,他不会说什么的。”
邬易撇嘴,只见红毛没有丝毫顾及的坐在对面,她翻了个白眼:“也好意思。”
江川拆开药水,手顿时不知所措,“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邬易夺过棉签往自己嘴上擦,“嘶”一声后又把棉签还回去,“你帮我。”
对面人冷笑一声,她眼神警告的看过去,邢铮丝毫不怕的对上来。
一旁的江川怕两人打起来,凑过去。沾满碘伏的棉签滚在她嘴角,邬易这才收回来看着江川。
伤口不算严重,但因为她是女生所以江川的动作很轻很慢。邢铮以第三者的角度的端倪紧凑的两人,嘴角扯了下。
药擦完,烧烤也端上来。
邬易的嘴刚擦完药,就只能把竹签上的东西撸下来吃。她一边吃,旁边的江川一边撸。
“自己没手?”邢铮看不下去。
邬易拿起水喝一口,睨他:“跟你有关系?”
“还以为手断了。”
邬易不想跟个要饭的说话,垂眸不语。
江川站出来岔开话题,“我好奇那么多人你怎么只受了那么点伤?”
欲要说话的邬易被对面的人抢断,“她学过格斗。”
邬易看过去,应了声“嗯”。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看得出来格斗,”江川揽着男生的肩膀,“有没有兴趣考警校?”
邢铮不作话,喝了口饮料。
十一点,夜市开始收摊。另一群工作者出来,江川带着两个未成年离开。
“阿铮人呢?”江川从便利店出来。
靠在墙上的邬易站直身,“早走了。”话毕朝家属园区去。
后面的人紧跟上她步伐,“你等会儿怎么进去?”
“我带了钥匙。”
“你们廖局最近怎么老是夜不归宿,”邬易想起什么问,“不会是跟哪个野男人好了吧。”
江川喝进去的饮料“扑哧”一下喷出来,面红耳赤的摇头,“应该不是,是最近上面成立了一个调研组。”后面的话不必多说。
邬易了然点头,漫不经心问:“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话题的快速转变让江川愣了下,随后答:“我们是一条巷子里长大的,后来父母在外地工作就搬了家。”
“他养父不是市长吗?”邬易问。
江川哼笑一声,邬易没有听见,“表面上是。”
…
那夜,廖然知道江川帮邬易逃出去,罚了江川整整二十公里负重跑。
邬易打电话过去骂她没人性,廖然让她最好识相的呆在宣城,要是再有跑的想法,就不仅仅是二十公里负重跑。
几个星期后,宣城普高传出一段关于邬易的流言——曾就读于首都国际高中,青年组女子格斗冠军,清然创始人之女。
这一段话惹得学校的人跑来高二一班瞅上几眼,所有人都好奇兴奋,只有教室里最后一排靠门边的人永远在睡觉。
后门一顿蛄蛹,邬易不耐烦打开,睨着一帮人:“看够了吗?”
带头的人失笑离开。
“哐”一声,门被她摔着关上,紧接着讲台上也发出声响来。
“大家安静一下,”女班长拍着讲桌,“年级篮球赛还差一个女生,谁愿意参加?”
下面鸦雀无声。
“大家积极一点,马上要交表了。”女班长发话。
人群中不知道哪个男生说话:“让邬易参加啊,她不是国际高中的吗?”
女班长看向邬易,问:“邬易,你可以吗?”
人性的恶就是他们嫉妒你、见不得你好的时候就会抓住你的有点让你掉入深渊。
邬易翘着二郎腿,撩着长发眉都不抬一下答:“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