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微亮 第28章 门当户对

“您好，请问想喝点什么？要不要先找个位置坐一下？”一位妇人进了咖啡馆，方意系着工作围裙迎了过去。苏晴暑假忙着帮导师做实验，邵佳晗店内人手不够，便把方意给请过去帮忙。

陆曙知道方意在咖啡馆帮忙，也蹭过来说要帮邵佳晗打工。

妇人见迎接自己的是个小姑娘，笑了笑：“请问你们老板在吗？我跟你们老板认识，我有事情要和他谈。”

“老板出去进货了，待会才回来，您要不先在我们这里坐一坐？等我们老板回来？”邵佳晗对于咖啡馆的经营向来都是亲事亲为，除去上课，其余时间都泡在咖啡馆里。

“好孩子，你应该不是这里的正式员工吧。”妇人打量了为自己引路的方意，女孩稚嫩青涩的脸庞引起了妇人的注意。

方意乖巧地点头，妇人对自己并无恶意，如实回答道：“咖啡馆人手不够，我是来帮忙的。”

“你们这有什么推荐的吗？”妇人看上去跟陈若欣年龄相仿，翻阅饮料单的手指保养的很好，明显是不常做家务的手。

“不知道您喜欢哪种口味，如果偏甜，可以选择焦糖玛奇朵或者维也纳咖啡，如果不喜欢甜呢，我推荐拿铁或者是澳白。您直接选择什么都不加的美式咖啡也可以。如果您不喜欢咖啡，我们咖啡馆也有果茶供您选择。”

妇人没要咖啡，选了杯葡萄柚乌龙茶：“我看你们的甜点名字很新颖，是老板亲自做得吗？”

邵佳晗跟苏晴平日里没课就喜欢在一块研发各种新式甜点，很多顾客慕名来咖啡馆不为了喝咖啡，而是来买一份小甜点。

“嗯，是老板跟老板女朋友两个人一起做得。”说起这个方意很自豪，方意眼中出自苏晴手的甜品要比邵佳晗做得还要好。

妇人没再说话，静等茶饮端过来。

“请慢用。”

妇人微颔首，朝端着茶饮的陆曙道谢，突然惊喜地喊住陆曙：“你是陆家的小孙子？”

陆曙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位妇人竟是邵佳晗的母亲。邵家跟陆家有生意上的来往，陆曙曾经跟着爷爷见过几次邵佳晗的爸妈。

几番客套后，陆曙沉默地捏着盘子把方意拽到一旁，小声说道：“刚才的客人是小邵哥的妈妈。”

方意望过去，妇人正在四处打量咖啡馆，陆曙怕被发现，把方意带到了后厨。

“小邵哥妈妈要把小邵哥带回去了。”

什么叫带回去？小邵哥不是说好要在安城把咖啡馆经营成连锁店吗？邵佳晗走了，晴姐姐怎么办？

陆曙急忙按住要冲过去端方意，耐心解释道：“听我说方意，现在我去给小邵哥打电话，你去送一盘我们这最好吃的点心给小邵哥妈妈，请她尝尝，说是小邵哥自己亲自做得。”

“晴姐姐那里……”

“晴姐姐那里暂时不要告诉她，让她安心做完导师安排的任务。”

邵佳晗是随母姓的，邵佳晗母亲是一家大型公司的副总，父亲是四处云游的摄影师。夫妻两志向不同，聚少离多。因是独子，邵佳晗小时候备受宠爱，基本是要什么给什么。

咖啡馆就是邵母为了哄邵佳晗继续念书给盘下来的。现在邵佳晗研究生即将毕业，邵母亲自从辉城赶来安城，打算托关系把儿子送进电视台。在邵母看来，开咖啡馆玩玩可以，但称不上是什么正当职业，她绝不允许儿子走他父亲的路。

两人从后厨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吓了一大跳，不知什么时候从学校回来的苏晴跟邵母正面对面坐着谈话。

很明显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陆曙方意两个小孩离得远，趴在吧台往那边瞅，叽叽咕咕地担忧着苏晴和邵佳晗的未来，咖啡馆的未来。

“小邵哥哥的妈妈很凶吗？”

“还行吧，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说三不什么？”

“说一不二。”方意想着等八月陆曙生日到了一定要送他本成语词典。

陆曙不知道方意此刻的心理活动，继续跟方意解释：“她跟我说她这次来就是要把小邵哥带走的，不管小邵哥同不同意。”

“小邵哥哥已经成年了呀，也不是说带走就带走的啊，怎么能这么强硬。他走了，我姐姐怎么办？他们不能这样对我姐姐。”

“小邵哥哥回了家，在家那边有了新工作，他们就异地了，这不是明摆着要他们分手嘛。”方意自顾自地絮叨，眼里全是对苏晴的担忧。

上次苏父苏母来医院那一出方意就气自己当时不在场没有保护好苏晴，现在苏晴是自己姐姐，她绝对不允许别人欺负她的家人。

方意想要过去，被陆曙一把拉住，陆曙见方意一脸护犊子样，一面觉得方意可爱，一面感到心酸，方意对特定的人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无奈叹了口气只能细声安抚道：“你别急，事情不一定会像你想得那样发展。我给小邵哥打过电话了，他很快就赶过来。”

事情还真就跟方意设想的那样，邵母坚持要带邵佳晗离开，苏晴怎样劝都无济于事。

“孩子，你不会真的以为邵佳晗能跟你长久下去吧。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他跟你不适合，你还年轻，有大把的优秀的人才供你选择。”

“您没看过我跟他的相处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苏晴从来都是自己的主意自己做主，她跟邵佳晗的事情也不应该由邵佳晗的母亲做决定。

“邵佳晗是我带大的，他什么性格我了解，他只是三分钟热度而已。大学选专业我想让他学会计，他也答应了。结果看中了他爸的摄像机，闹着要读C大的新闻系，可是读一半迷上了烘焙，我跟他爸劝了很久，答应给买家咖啡馆才哄得他继续念下去。这样的他，你觉得你跟他也能长久下去吗？”邵母对苏晴笑了笑，一副对自家儿子了如指掌的悠闲神态。

“佳晗他对咖啡馆很有兴趣，他在很努力地经营咖啡馆，他还说要开连锁店。他对咖啡馆不是三分钟热度。他对我也不是三分钟热度。”他们大学相识，她生来谨慎，邵佳晗追了自己两三年，研究生才在一起，她跟他并非邵母口中的一时兴起。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是认真思考下才在一起的。”苏晴在努力争取，她不希望他们的感情就这样消失了。

“好，就算你们是真心相爱，但是据我所知，你现在也只是一个研究生吧，你们将来吃什么喝什么，就靠这一个小小的咖啡馆吗？”

“我给佳晗安排了工作，就等他拿到毕业证就可以进电视台有一份稳定且光鲜的工作。”邵母品了一口茶，这种新式茶饮不太符合自己的口味，传统的茶水才是最好的。

“我听说佳晗还给了你爸妈几万块吧。”邵佳晗转账时用了她给的一张副卡，其实不用调查，想也知道这钱究竟去了哪里。

“我会还的。我跟佳晗说好了，只是借。”

邵母看到苏晴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手也止不住地颤抖，但是还是强装镇定，于是更加气定神闲：“别紧张，这几万块对我们家根本算不上什么，你们家有困难，支援一下帮个小忙还是可以的。他以前买件衣服买双鞋花的就不止两万。”

苏晴沉默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跟邵佳晗家的贫富差距，刚在一起时，邵佳晗处处给自己花钱买礼物，他自己花起钱来更是如流水。从小吃苦的苏晴无法接受这样的消费习惯，两人磨合好久，邵佳晗才收敛些，偶尔才会奢侈一把，过过刷卡瘾。

“你是好孩子，阿姨不想为难你。但是你有没有替邵佳晗考虑过，他跟你在一起，为了凑合你的消费水平，他多久才出去吃一顿饭，多久买一次衣服和鞋子。他为你做出那么大改变，你能给他带来什么？就靠这些小甜品吗？多吸引点顾客逗他开心？”

“邵佳晗没过过苦日子，我也不想让他过苦日子。咖啡店老板能是什么多稳当的职业？顶多是个闲情逸致，玩玩而已。没有经营头脑倒闭就喝西北风了。更何况这家店是我给他买下来的。他失败了，觉得不好玩了能回家找爸妈，你呢？你应该是靠你自己的吧。”

“你们可以是朋友，也可以谈个恋爱，我也没反对过他恋爱。但你们唯独不能结婚。”

“门当户对这个道理，我想你懂吧。这个世界是现实的，父母之言，媒妁之约，虽不兴古板的那一套，但是没有家长的看好，你们不登对的婚姻是永远不会幸福的。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甚至说是两个家族的事。”

邵父邵母就是当初两人不顾家长阻拦硬要在一起的，她为了邵佳晗的父亲拒绝了跟自己门当户对的追求对象，因为青春的热烈的爱，义无反顾跟当时无所成的邵父结了婚。但是这么久过去了，邵母日子过得很累，她的丈夫只爱云游四海拍摄照片，什么时候归家是刚结婚的她最初的期盼，他们的爱在一点一点的等待中消失殆尽，为了丈夫，她受尽了父辈们的指责，忍受婆家的寒酸。所以有了邵佳晗后，她发誓绝不让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

“他能爱你一时，但是浓情蜜意的一时过去后你们要面对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你们终将要考虑生活。你觉得以他的消费水准，他会情愿跟你过苦日子？”

“如果你们处在同一阶层，你会懂他的世界，他也能懂你的内涵。差距太大就是婚姻难以跨越的鸿沟。你以为你懂他，实际你什么都不懂。”

“他进了电视台，会认识台长的女儿，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有更多可聊的话题。他们能聊巴尔干半岛从古至今的动荡，能聊埃菲尔铁塔的观光景台，能约着去黄石公园。你能陪他聊什么呢，聊怎么做甜品，做咖啡吗？”

后面的事情如何发展方意已经不知道了，邵佳晗匆匆从外边回来后把邵母拉出去了，方意和陆曙去找苏晴，苏晴红着眼睛抱着方意，没有力气地告诉方意，自己跟邵佳晗没了可能。

再然后“面包好吃，咖啡好味”暂停营业，邵佳晗来找苏晴，苏晴躲在方意家里不肯出来。

听过方意的简单叙述后，陈若欣气急了：“什么人啊，我不是苏晴的妈吗？我们家还能差了吗？”

陈若欣进了房间，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谈了很长时间，陈若欣不再说话了，苏晴洗了洗脸，去见了邵佳晗。

再后来方意得知的消息就是苏晴跟邵佳晗分了手，邵佳晗跟着邵母回辉城后两天，只身离开了，走的时候只带了他父亲的一台相机。

一个月后苏晴，方意跟陆曙收到了邵佳晗的来信，信的地址来自苏晴的老家，那个偏远的小山村，邵佳晗在信里简单说明自己之前太幼稚忽略了苏晴很多感受，他想来苏晴的家乡看看养大苏晴的地方，他想更了解苏晴。所以他决定在这里当个支教老师，什么时候了解完了他就回来了。

不过他给苏晴的信中还多了一张他拍的苏晴儿童时期就读的希望小学的照片，他跟苏晴约好两年内给苏晴答复。如果两年后他仍不能接受苏晴的生活方式，他们再说分手。

“小邵哥这是长大了。”陆曙趴在阳台的栏杆上，若有所思。

“他现在才长大，可是晴姐姐早都长大了。”方意还在介怀邵母对苏晴说得那番话，她明白邵母的意思，但是她让苏晴难过了很久。邵佳晗如果早点懂事，更早一些成长，他们会不会就不是现在这种分离的结局了。

她记得苏晴离开咖啡馆时的无力的痛苦，她的晴姐姐在此之前一直都是个面对任何困难都不会被打倒的人，她勇敢，自信，坚强，有对未来的无限期盼和力量。这一次与邵母的相遇，说得那些话却让苏晴第一次在方意面前放声痛哭，她第一次见到了苏晴的软弱。

“门当户对好像真的是不对等的鸿沟。”方意搂住黑花，抬眼望向陆曙家沿阳台栏杆而长得藤本月季，喃喃自语。

“想什么呢，再不吃冰激凌就要化了。”陆曙端来一碗巧克力味雪球，递给方意勺子。

“你对门当户对什么理解啊？”

“就像香草冰激凌跟巧克力冰激凌吧。都是冰激凌，只是不同味道而已。”

“小邵哥哥的妈妈认为晴姐姐跟小邵哥哥门不当户不对，因为他们的家庭差距很大。他们两就不是香草冰激凌跟巧克力冰激凌。”方意缓缓叹了口气。她拼命追赶杨景然的步伐，不就是希望两个人的差距能小一点吗？

“也不是非要冰激凌跟冰激凌在一起才好吃，冰激凌配上烤面包片一样好吃。”陆曙一时兴起，眼睛亮闪闪的，“家里还有面包，想试试吐司蘸冰激凌的味道吗？我做给你吃。”

方意学着陆曙，有模有样地将冰激凌抹在烤吐司上，轻轻咬了一口，又凉又热的新奇感觉，方意睁大眼睛，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其实门当户对不是对所有人都适用，有的人觉得好，有的人不在意。我爷爷奶奶大概就是小邵哥哥妈妈眼中的另类吧，几十年前两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走到了一起，可是他们依旧过得很好。”

邵佳晗走了，苏晴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一个星期后还是悄悄开了咖啡馆的门，嘴上不说，方意知道苏晴是在等邵佳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