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微亮 第22章 平安夜

号称从来不过洋节的卓壮今年认识了陆曙，非扯着其他三人要过一次平安夜。

“人在异乡，咱们作为东道主要给从大洋彼岸过来的人家一点家的感觉嘛。”

陆曙摆手，无奈解释道：“可别瞎说，咱们国籍是一样的。这里也是我家。”

“他是想看周六晚上的电影，拿给你过节做幌子呢。我看了日历，下周四才是平安夜吧。你这理由太蹩脚了。”

被楚婉揭了老底的卓壮讪讪一笑：“这次要上映的科幻电影肯定特别好看，它的系列一系列二我都看过了，周六是系列三的首映，咱们去看看呗。就当提前给陆曙过平安夜了。”

“要看你自己看啊，拉我们干嘛。”楚婉不满道。

卓壮这才吞吞吐吐说出实情：“要让我老爹知道我不好好学习跑出来看电影，肯定要揍我。”

见三人没反应，卓壮不好意思地憨笑：“我说我跟你们在一起就不一样了嘛，我爹觉得你们能带动我学习。”

家长总是有种如果自家孩子跟乖孩子或是成绩好的孩子玩，自家孩子也能变乖的神奇认知。卓壮爸看自己儿子总是带上不务正业，皮孩子的有色眼镜，见过陆曙三人后，惊喜发现自家的卓壮找了相当优秀的同学当朋友。对着三人的偏爱，连同对卓壮也有了很大的改观，只要是跟这三个孩子一块，卓壮干什么都是对的。

首先很感谢卓父盲目的信任，其次，其他三人对卓壮表示无语：“你跑出来看电影就是学习了？我们要学习，你一个人出来看就行。”

“我一个人看电影良心上太过不去了，我得拉着你们一起。”在三人即将要表示对卓壮的鄙视时，卓壮豁出去了，心下一横，“我请客，我请你们看首映，这下总行了吧。”

“谢谢啊，还有谢谢你的爆米花。”楚婉笑眯眯地挽着方意，托卓壮的福，看一场免费电影还有爆米花和可乐喝，这周六晚上过得的确不错。

“你们也在这啊。”付可曼捧着爆米花桶跑过来，“没想到我们都想到一起去了。”

“好巧啊，你一个人也来看电影啊。”卓壮挠头，在想付可曼有没有买票，要不要跟他们一起。

付可曼今天穿着一件毛茸茸的小裙子，披散的头发打着卷，精致可人的样子吸引不少路人的注视。

“不是哦，我和杨景然一起来的。”

几人震惊之余，看到杨景然向这边走过来。陆曙悄悄侧向方意，提醒方意的鞋带松开了。

“哈哈可真是太巧了，没想到你们也来看这部电影啊。”楚婉搭腔，谁都没想到班上第一名的大学霸也会偷闲跑出来陪班上最漂亮的女生看电影，结合前段时间两人的绯闻，他们会不会选后排情侣座呢。

“对呀，想一睹为快，赶来看首映嘛。景然开始还不愿意出来，我好说歹说才把他从家里劝出来。”付可曼望着杨景然笑着解释道。

可乐加足了冰块，方意的手冻得在发抖，将手里的可乐递给陆曙后，沉默地蹲在陆曙后边系鞋带。她想尽可能多磨蹭点，磨蹭到杨景然跟付可曼进场。

陆曙轻晃了一下纸杯，里面的冰块相互碰撞发出声音，可乐的气泡声滋啦滋啦的，像在庆祝今夜的免费电影。他弯下身子与方意齐平，他嘱咐道：“你先等我一下，别着急进去。”

然后转身走向零食售卖区找影区服务员要了杯可乐，当着所有人的面递给方意：“这杯不是很冰，你喝这个吧。”

陆曙的动作太快，给方意吓一大跳，只得木讷地接过新的可乐杯：“谢谢……谢谢。”

“你们关系真好啊。陆曙好照顾小意呀。”付可曼微微一笑。

“是啊，我们关系就是很好。是吧，方意？”陆曙眉眼弯弯，没看付可曼，而是转头对方意笑了一下。

方意这下是真知道陆曙不喜欢付可曼不是假话了。付可曼这么温柔漂亮，大家不应该都很喜欢她呀。她悄悄用余光偷瞄站在另一边始终没说话的那个人，他好像一尊雕塑，面无表情。

“哈哈，我们四个关系是很铁。”卓壮在中间打圆场，给陆曙使眼色，这家伙怎么能不给大美女好脸色看呢，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我看电影要检票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四人组的位置是挨在一起的，杨景然和付可曼在他们斜前两排，可能是来得晚，现场买票，没能选到观影最佳位置。

紧张刺激的剧情伴随高声剧响和3D幻影技术席卷而来，方意被这些高科技压得有点气喘，忍不住松了松领口。如果不是卓壮的热情邀请，她自己是不会选择来影院看这类的电影的，动画电影或是喜剧电影更适合自己一点。

开小差之际，方意偷偷瞥向斜前方的那一角，原来他喜欢这类科幻题材的电影啊。她跟杨景然上幼儿园的时候喜欢拿杨景然爷爷雕得木剑当武侠剧里大侠们武艺切磋。方意从小就比杨景然矮一个头，打不过杨景然就装哭，唬得杨景然赶紧过来哄她，生怕把自己爷爷招过来把他木剑没收了。

杨景然爷爷也是老兵，退伍回乡后含饴弄孙，喜欢给孙子弄些木棍做成枪剑。方意去找杨景然玩得时候，杨景然就搬出这些跟方意舞刀弄剑。

有次两小孩没注意轻重，杨景然真把方意打疼了，看着红肿的胳膊，方意疼得直抹眼泪，杨景然急了，买了好几只冰棍全搁在方意胳膊上冰敷。回家后方意大夏天得了重感冒，杨景然挨了自己爸爸一顿打，从那以后杨景然意识到方意要比自己弱小的多，是个女孩，再也没欺负过方意了。

小时候的他们天真活泼，丝毫不知道未来十年后他们会发生什么。方意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继续盯屏幕。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聊天软件的一个黑花头像弹出对话框，坐在旁边的陆曙捣腾手机发来一个他自己做得黑花表情包，黑花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在问：你怎么不开心？

对方正在输入：“怎么啦？不开心？不喜欢这个电影吗？”

“没有。”

黑花表情包继续上线：姐姐别不开心啦，给你小花花。

陆曙特别喜欢给黑花拍照，拍完了做了一大堆表情包，天天当宝贝一样如数家珍。

看到黑花，方意的哀愁消散了一大半，她家的乖乖小狗现在应该在家里陪妈妈看电视。

楚婉跟卓壮家离影院比较远，两人在电影结束后先打车离开。没管杨景然和付可曼后来去了哪里，方意和陆曙两人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不一会功夫就走到了方意家的小区。

“我到了，麻烦你送我啦。”方意刚转身，就被陆曙拉住，“怎……怎么了？”

“下周五来我家参加圣诞宴好不好？”陆曙的声音很温柔，没有一丝强硬，“爷爷订了一只很大的烤鸡，我想让你尝尝。”

“自从奶奶去世，我们家很少来人了。家里只有我和爷爷，桂姨夫妻俩只有工作时间才在家，我和爷爷很孤单的。”陆曙的语气越来越低，“你和阿姨下周五能来陪我和爷爷过圣诞吗？”

方意心软的不行，陆曙没有爸妈跟在身边，现在只有一个爷爷陪着，黑花还被自己领养了，他从小就在国外长大，圣诞是他们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节日，如果这个请求她都不答应，她是不是太心狠了。

“好。我回家和妈妈说一下。”

“真的？太好了！”陆曙乐得蹦起来，伸手想要给方意一个拥抱，被一声犬吠僵住刚要伸出去的手。

陈若欣带黑花出门来迎方意，远远地看见两个人影，虽没看清楚人，见黑花兴奋的样子，知道是自己女儿回来了，另一个比方意高大半个头的身影应该是陆曙。

“阿姨好。”陆曙的眼睛含笑，乖巧又老实地跟陈若欣招手。

上次陆曙就给陈若欣留下不错的印象。陈若欣见陆曙穿得单薄，通过方意她大概也了解了陆曙家里的情况，对这样一个乖巧又懂事的男孩，做母亲的难免有些心疼。

“谢谢你这么冷的天送方意回家。冷不冷啊？怎么不穿的厚点就出来了。”

“不冷。”陆曙鼻子冻得有点发红，一阵冷风吹过，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还说不冷呢，都吸鼻子了。”

“没事的阿姨，我把方意送回来就回去了，很快的。今晚我是来邀请您跟方意去我们家过圣诞的。”

陈若欣没参加过什么外国的节日宴会，以为是什么户外活动，担心陆曙被冻着，没细问就答应了。

“你和陆曙关系很好啊。”送走陆曙后，母女俩牵着黑花在小区溜达。十五六岁的年纪，懵懂爱恋的心在少男少女间很容易萌芽。陈若欣思考良久，想以朋友聊天的方式探探女儿口风。方意刚上高中，身边又有个好看的男孩子，她怕女儿会乱了心思，耽误学习。

“嗯，我们是好朋友。”方意忙着盯黑花有没有乱叼小区绿化的树枝石块，对自己母亲的画外音并没在意。最近黑花玩心大，喜欢在草丛和绿化带里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回家，“他还邀请我们下周五去他家吃烤鸡呢。”

“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吧？”

“什么没有什么？”方意喃喃自语。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妈妈好像误会了她跟陆曙的关系，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向陈若欣。

“陆曙……你们就是好朋友，对吧。”陈若欣自认不是封建保守的家长，女儿在青春期有了仰慕的对象也很正常，作为母亲好好引导就可以了。

完了，真误会自己和陆曙的关系了。方意无奈间心中竟滑过了一丝丝庆幸，还好妈妈怀疑的对象是陆曙，不是其他人。

“妈妈你真误会了。我跟陆曙就是普通的好朋友，陆曙对我也没那个意思。他就是个小男孩，我做他姐姐还差不多。而且……也没人喜欢我。”

方意很认真，没有任何扭捏的神情，陈若欣这才放下心：“妈妈就是担心你嘛，其实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也正常。”

方意没再说话，安慰性地握住陈若欣的手，跟小时候两人散步那样只牵陈若欣的一根小手指，摇来摇去，好久才开口道：“我现在不会恋爱的，妈妈你放心，我还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呢。”

周四平安夜很快到来，班上悄悄风靡起平安夜互送平安果的活动。从英国远道而来的陆曙抽屉里塞满了女生送的包装精美的苹果。

“我们真没有平安夜送苹果的习俗。”陆曙哭笑不得，面对一堆平安果和祝自己圣诞快乐的贺卡不知所措。

陆曙早就跟三人科普过他们平安夜不吃平安果的事实真相，也约好不互送礼物。但是见到陆曙收到的一堆礼物，卓壮还是有点眼红：“人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啊，怎么我就没收到几个呢。”

“你想要，我送你。”陆曙捧上一个没写名字的平安果递给卓壮，被卓壮一把推回：“去去去，没良心啊你。人姑娘送你的，你转头送我，你缺不缺德。”

“她们趁我不在送给我的，我们都是当面互送礼物的，所以这样也没什么意义。”

“你真不懂情调，人姑娘害羞啊所以不当你面送，你真不懂小女孩的心思。”

陆曙耸耸肩，瘪嘴把平安果收回去，他才不想懂别的小女孩的情调和心思呢，这些只会是自己的麻烦。无奈陆曙收到的礼物太多，除了平安果贺卡还有别的，占了卓壮不少位置，给卓壮气得想把东西给扔出去。

班上这场瞒着老师兴起的庆祝活动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陆曙收到的礼物只增不减，多到来一个送礼物的女孩，陆曙就拒绝一个。卓壮倒桌悲愤地呐喊：“救命啊，我为什么会是这家伙的同桌，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见到这么诛心的画面。怎么没有人送我啊，送我肯定收啊。”

卓壮想哭，卓壮不说，卓壮生气，卓壮是好兄弟。卓壮是个好心人，他还得帮陆曙这个冷血人退还所有女生送来的平安夜礼物。

“你真不想要这些东西啊？你这样做会伤了很多小女生的心哦。”楚婉给方意使眼色，方意连忙点头，她也觉得陆曙的做法太拒人千里之外了。

“真不想要，我又不认识她们。同班同学的我都没收，其他人的我更不会收。”陆曙清点完贺卡和署名的平安果，发现还剩一堆没备注名字的。他根本不知道是谁送的，只能哼哧哼哧扛回家。

“方意你别忘了明晚哦，明晚桂姨丈夫会开车请你和阿姨去我们家的。”今天放学只有两人一起等公交车，卓壮照常训练，楚婉回爷爷家吃晚饭不顺路。陆曙放下书包，拎在手上，包里沉甸甸的礼物压得肩膀有点酸胀。

方意看在眼里，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提前准备的平安果和圣诞礼物送给陆曙。虽然他们四个人说好不互送礼物，平安夜和圣诞节对方意他们三人是无所谓，只能是个新鲜的外国节而已，但对陆曙意义重大，是他从小过的节日，还是最重要的那种，重要性堪比他们的除夕春节。

但看陆曙今天对礼物不耐烦的样子，她退缩了，她不知道如果她送了，会不会也被陆曙无情拒绝。

“你在想什么呢？”陆曙眨眨眼，方意今天不太对劲，总是欲言又止，想跟自己说什么，但又憋着跟以前一样往心里藏事。

方意回忆起上周妈妈误会自己跟陆曙，她借陆曙掩盖了自己真正的心事，对陆曙总感觉有些愧疚，思索再三，还是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自己用彩色礼品硬纸包裹的平安果，结结巴巴道：“送你的。但是你……你应该不太喜欢。”

陆曙一惊，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语气还是如同往常，明知道是什么，还要故意问一句：“什么呀？”

“平……平安果。”方意想自己这下丢人要丢大发了，但是为了面子，还是耐心解释，“我知道你们没有平安夜吃平安果的习俗。但是我们好像还挺信这个的，平安夜吃平安果，图一个平安的彩头。所以……”

陆曙立刻拆开包装袋，咬了一大口苹果。

“你不是不喜欢平安果的吗？”方意呆愣住，立马反应过来，“苹果还没洗呢！”

“我就喜欢这样吃。”陆曙大口大口嚼着苹果，高兴地好像从没吃过苹果似的，“好吃，真甜。这苹果真及时，我正好拎书包拎得口渴了。”

方意倒也安下心来，然后又从包里迅速取出另一件礼物：“我还有东西要送你。”

陆曙摩挲着包装皮，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声音激动地颤抖：“这是给我的？是我的圣诞礼物？”

“你说我们不过圣诞就不用互送礼物了，但是圣诞对你来说应该跟我们的春节一样重要，我想，你应该还是希望收到礼物的。就是不太清楚你喜不喜欢这本书。”

方意挑选的是马克李维的《偷影子的人》，在书店看到这本书时她就想将它买下，送给陆曙。在她心里，陆曙和那个会亲吻影子的男孩一样温柔，善良。

“喜欢，特别喜欢。这是我收到的最棒的圣诞礼物。”陆曙很开心，一遍又一遍抚摸书皮，虔诚的态度像是要把上面的字都刻在心上。

“吃了你送的平安果，”陆曙抬头对着方意笑了，“以后的日子里我会一直平平安安的。”

方意微微一怔：“我以为你不喜欢平安果的。”

陆曙笑着摇头，圣诞礼物年年都有，他的确不稀罕也不感兴趣，今天的这份才是他最需要的，因为它最特殊。

“因为是你送的我才喜欢。”陆曙没给方意开口的机会，“今年发生了很多事，但是所有的事情在遇到你之后有了不一样的变化，好像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方意，我真的越来越幸运了。谢谢你，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