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星星 第13章 错乱的节拍

辜莫卿星期天晚上十一点才从外省回来，最后一点作业还是在高铁上做完的。

从高铁下来踏到站台上时她开始比较是没去学校拿卷子周一真被地理老师批一顿可怕，还是那天因为拿卷子撞到罗宋红和肥头大耳的男人搂一起更可怕。

一番比较无果，出站后才发现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饶有下大的趋势。车站外面的出租车还挺多的，她随便选了一辆坐上去。

报了地址，司机按下打表，打着方向盘往城中心开。

“叮咚。”

一声响，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辜莫卿点开Q.Q，是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备注里就一句话：管好你的嘴。

不用猜都知道是罗宋红，她自然是没通过，把手机按息屏放回口袋里。

雨珠子打在玻璃窗上，一程路比一程的大，车顶原先轻微的响动也变成了杂乱的噼里啪啦声。

车子已经到了老城区，这里不比城中心热闹，这个点是没有什么夜生活，沿街的店铺早早就关门落锁，道两旁连行人都看不见几个，十分的静谧。

辜莫卿的额头抵在车窗上，远远地看见有个人站在空旷的街边一动不动。

恰好驶到那人面前时，红灯亮起，出租车停下。车窗外的世界被雨水模糊了轮廓，灯光被晕染开。隔着几米远和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纹路，她费劲地看清了外面站着的那人。

是陆巳云，他的额头上还染上点红。

“就在这靠边停吧。”

“行嘞。”

她跟司机说了一声，又过了会儿，等车可以走了，司机师傅把车往前面开了很小一段，稳稳停在边上。

期间陆巳云一直站着没动，头低着看手机。

车门解锁，开门时发出“吱嘎”的声音。陆巳云注意到那点动静，终于舍得把目光从屏幕上挪开，抬头朝那辆停在斜前方的出租车看去。

辜莫卿从后座下来，一只手还拎着书包，另一只手往后一拐，“砰”的一声顺手关上了车门。

雨水落在头上，腾出来的那只手反手把外套的帽子给扣脑袋上了。她目光直直地看过去，开口还有些意外：“你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

陆巳云的头发已经被打湿了，额头左边不知道怎么弄得出了血，顺着而下一直到眉梢。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他问。

“刚下高铁准备回家，在车上看见你了。”辜莫卿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抬手轻点了两下自己的额头，“所以这是怎么弄的？打架？”

“撞到空调外机外面的铁栅栏了，刮的。”

他说着，目光又往马路对面看。江逸凡这厮，说要去给他买药这半天了还没回来。

江逸凡这家伙不知道怎么跟初三的杠上了，来找他的路上被三个人堵着。说出来也不怕丢人，挺大个个子连小屁孩都干不过，要不是他正好过来江逸凡都得喊那三个初中生大哥了。

陆巳云走过去教训人，拉扯间被推了一把，撞到了铁栅栏的一角，划了道口子。随后他很快站起身，踹了几脚，再加上江逸凡还有劲，那三个初中生也服了，草草道歉就跑了。

说到底年纪摆在那，还是怕摊上大事的。

“铁栅栏啊，不用去医院打个破伤风什么的吗？”

辜莫卿的声音拉回他的目光，陆巳云扭了下脖子：“不用，看起来像新装的，上面也没生锈。”

他自己觉得没必要辜莫卿也不会上赶着催人去医院，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雨还在下，空气里弥漫着凉意和湿气。

半晌，辜莫卿反应慢半拍地从包里翻出一包纸巾，伸手递到陆巳云面前：“先擦擦吧。”

“谢了。”

他接过，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纸在额头上擦了两下，血迹混着雨水在纸上渲开，颜色由中心向边缘减淡。

擦完的纸团被揉成一团捏在手上，陆巳云低眸看着她，正要说话，江逸凡洪亮的嗓门先传过来：“六哥，久等喽，小弟我回来了！”

江逸凡手里捏着一大袋药品，蹦跶着过来，看见陆巳云面前站了个人，伸手指着对方的背影，问的陆巳云：“六哥，这是？”

辜莫卿转过头，压在帽子下面的脸露出来，漂亮的五官极有辨识度。

“耶嘿，这不我大姑妈吗？”

对于他的那声大姑妈，辜莫卿没懂为什么，再次看向陆巳云，眉梢一抬，眼神询问。

“别理他。”

雨下得很大，就在雨里站这么会儿衣服已经湿了，他瞥见辜莫卿把她的书包抱进了怀里。陆巳云开口，声音带着点凉：“别在这站着了，去我家。”

江一帆：“好哇好哇，我已经好久没来了。”

听他们俩这意思，陆巳云家应该就在这附近。辜莫卿放在包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语气顿顿的：“那我就——”

“这个点，又在下雨，不好打车的。你先进屋避会儿雨，我处理好伤口再骑车送你回去。”

原本想说的话直接被打回去。她扫了眼空旷的大街，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他们三个确实没别人了，沿街连出租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陆巳云。”辜莫卿语气幽幽的，有些苦闷，“我后悔下车来看你了。”

对方听了她的话，闷头低笑一声，再抬头时眼里含上明显的笑意。声音还是凉的，但是多了点别的味道：“嗯，给你颁个好人奖行吗，以后还是得继续献爱心啊。”

他的手指在拿包纸巾的塑料袋上摩挲两下，在湿润安静的空气里弄出细小的动静，意有所指。

辜莫卿耳根子莫名烫得慌，瞪他。

陆巳云家很近，就在身后走不了太远的岔道里，院落大门没下锁，三个人直接从大门走，没从拐角生意惨淡的酒吧穿。

进大门后他们转上最左边的单元楼。

这个点把人往家里带，看样子是没担心家里人会教训他的。上楼梯的时候辜莫卿问了句：“这么晚了你家里没人吗？”

走在最前面的陆巳云步伐没停，轻轻“嗯”了一声。

走到四楼的时候他停下来，从裤子兜里摸出钥匙开门。

辜莫卿跟在最后进了门。

屋子空间不算大，但收拾的很整齐。进门后陆巳云就直接进了房间，江逸凡熟门熟路地从电视机旁边的角落搬出来一个小太阳取暖器，拉出电视柜的抽屉，取出了一个插线板把小太阳给插上通电。

辜莫卿是第一次到同龄异性的家里，有些拘束。江逸凡做完一系列的动作后发现她还站着，赶忙招呼人：“哎，你别站着了啊，沙发旁边有小凳子，快抬个凳子过来照小太阳。”

见他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辜莫卿明白过来自己才是那个唯一的真客人。

她照做，提了个塑料圆桶小凳坐到了他边上。

江逸凡这人特别热情，跟谁刚见面都能搭上两句话。特别是他听了陆巳云讲的一点点始末，觉得和辜莫卿还挺有缘分的。这会儿他也不藏着掖着，想交朋友就大大方方的：“大姑妈，我六哥肯定还没跟你介绍过我吧。咳咳，我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江逸凡，是陆巳云的铁哥们。”

对于对方直白的热情，辜莫卿会觉得有些招架不住。缓了口气，她问他：“江逸凡，你——为什么要叫我大姑妈？”

“咔哒。”

里屋的门打开，陆巳云换了身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手上还拿了张毛巾在擦头发。

见人出来，江逸凡手指着陆巳云，问辜莫卿：“你听见我怎么叫他的吗？”

“六哥？”

两人一问一答，陆巳云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等待着下文。

江逸凡屏息凝神，十分正经：

“他偶尔也是我爹。”

“……”

“……”

除他以外的两人皆是沉默。

好一会儿，辜莫卿收起无语的表情，反应过来称呼关系后又问他：“所以他跟你讲了我跟他之间的事？”

没轮到江逸凡回答，陆巳云先说话了：“跟他提了一嘴。被他问烦了，简单解释了前面发生的事情。”

“这样啊。”

陆巳云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人靠在电视机旁边的柜子上，问了一句：“衣服湿了要不要换一件？”

江逸凡受宠若惊般地摇头：“不用六哥，我身体好着呢。”

天老爷，认识他陆巳云这么久，下雨天来找他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啥时候有过这贴心的待遇啊。

结果他乐呵呵地拒绝完，陆巳云还维持着原先的动作没动。人靠着东西站着，姿势不端正显得有点懒散，十分好说话地开口：“问你呢。”

话是对着辜莫卿说的。

这下江逸凡和辜莫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谁。

江逸凡在心里暗骂，妈的这狗东西，骚得没边了。

“啊——”辜莫卿拖着长音，“不用，里面没打湿，不冷。”

她说了不用陆巳云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垂着手走到沙发边上坐着，毛巾搭在一条大腿上，另一条腿蹬了一下江逸凡屁股底下的凳子：“药呢？”

江逸凡抓过放在电视柜上的袋子：“这呢。”

“还坐那干嘛，给我上药。”

这次得了命令的江逸凡没有马上行动，反而把药袋子往辜莫卿手里一塞，可怜巴巴地说：“大姑妈，我刚刚跟人搏斗的时候把手扭了，动不了，劳烦你帮帮我爹吧。”

“……”辜莫卿语塞，刚刚动小太阳的时候也没见他手有哪里不适。

“江逸凡。”陆巳云喊了他一声，没什么感情起伏。

江逸凡知道这是在警告他呢，但他这下是不怕的，头不敢往后看，只顾着央着辜莫卿：“大姑妈，我求你了。”

辜莫卿叹了口气，捏着袋子站起身。

“你不用管他，我自己来也行。”说着陆巳云伸出手。

“没事，我帮你吧。”

从小到大，辜也沚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少，辜莫卿也给他处理过很多回了。该上什么药，什么伤口该用什么包早就烂熟于心了。

陆巳云没说话了，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默认了她的行为。

她站到陆巳云旁边，把袋子打开放到一旁，拿出医用棉和酒精准备先给他清理伤口。沙发上的人坐着，她稍微倾了点身体：“陆巳云，抬头。”

闻言，陆巳云仰起脑袋，方便她更好地动作。

沾了酒精的棉花落到他的额头上，冰冰凉的触感很舒服。动了两下后碰到了伤口，他下意识皱眉，但很快又放松。

“伤口有点深。”辜莫卿小声说了一句。

“嗯。”他轻声应。

以他的视角，正眼看过去入目的是辜莫卿的下巴，她的嘴唇泛着自然的红，距离很近，仔细看的话唇珠上面还有一颗浅褐色的很小很小的痣。

陆巳云喉结一滚，不做声地移开了视线。

“咳咳。”

旁边看戏的江逸凡见缝插针地发出两声响。

等陆巳云凉凉的目光扫过去，他眼里马上迸发出嚣张的神色。

狗东西，平日里也没见你对哪个女孩子这样，让你闷着骚。装货，有本事就继续装。

对于两人的眼波交流辜莫卿未有所察，她的动作很轻，手上的东西拿起又放下，十分认真地在做处理伤口这份工作。客厅里的灯光有些暗，她上药的时候是小心又小心。

陆巳云思绪回笼，找了个话题挑起头：“江逸凡，你怎么惹上那三个初中生的？”

说到这事江逸凡看戏的心思就没了，说起来十分激动：“卧槽，你都不知道那三个人多傻逼。就那天我逃了晚课跑操场上去打球，我自己一个人自娱自乐呢他仨跑过来说我占了他们的位置。那篮球场那么大，空着的好几个呢他们就跑我这来说事，你说这不是纯找茬吗？小爷我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吗，估摸着他们三个也是逃课过来的，当时走了扭头就去初中部随便进了一个办公室拉了个老师过来，运气好那老师刚好是他们年级的年级主任，当场就把他仨骂的狗血淋头。”

辜莫卿听着的，听完后插了句话：“那老师没说你逃课的事？”

“他哪管我们高中部的事啊，我说我是体育老师喊来操场收体育器材的他就信了。”

陆巳云笑：“那你还挺聪明。”

“那可不。”

最后一步，是纱布上的胶带贴好。

处理好伤口，辜莫卿手上动作停了，把东西全部放回袋子里，垂眸看着陆巳云：“记得勤换药，短期内别碰水，如果伤口有感染趋势的话一定要及时去医院。”

“嗯，知道了。”

视线再往前，原本只能看到她的唇，现在能看见她的眼睛了。

明亮干净，像盛满了清澈的泉水。

这样的温和，让人想看它泛起水波纹时会是什么样子，是否还会像此刻一样波澜不惊。

这样一想，心上就跟扎了根刺似的，刺挠挠的。

“辜莫卿，雨下大了怎么办？”他问她。

窗外的雨势早已收不住了，噼里啪啦地砸下，在树叶上，草地上，雨棚上。像乱了节拍的交响乐，侵袭过来的节奏强烈，声势浩大下是早就停不下来的嘈杂。

他盯着她，眼神里陡然渲上一点侵略性。

“怎么办，嗯？”

陆巳云：怎么办呢？

辜莫卿：啊？知道下大了你还坐着干嘛，送我回家啊蠢蛋。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章写的我好爽，真的好爽！！！酣畅淋漓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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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错乱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