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活性金属
刺鼻的消毒水味被浓重的血腥、金属熔融的焦糊和挥之不去的锈蚀腥气取代。A区临时医疗点像个被轰炸过的仓库,应急灯管在头顶滋滋闪烁,将混乱的人影拉长扭曲在布满管道划痕的水泥墙上。呻吟、急促的指令、金属器械碰撞的冷硬声响绞在一起,空气紧绷如绷到极限的弓弦。
江渊被粗暴地扔在一张沾着不明污渍的合金折叠床上,撞击震得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断臂处新鲜撕裂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浓烈的铁锈味。他咬紧牙关,冷汗瞬间浸透残破的衣料。视野边缘,陆执连同那扭曲的金属床架被重重顿在不远处,监测仪器尖锐的警报声立刻撕心裂肺地响起,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的线条疯狂跳跃,如同垂死挣扎的心电图。
“按住他!快!”
“抑制剂!双倍剂量!直接推入脊椎接口!” “不行!接口被活性金属堵塞了!强行注入会直接引爆!”
几个穿着染血白褂的医疗人员围着陆执的床,声音因恐惧和急促而变形。陆执的身体在束缚带下剧烈地痉挛、反弓,喉咙里发出断续的、非人的嗬嗬声,仿佛有无数钢针正从脊椎深处向外穿刺。他裸露的脊背上,那道狰狞的焊痕不再是单纯的伤口——炽烈的银紫色能量如同被囚禁的活火山,在凝胶封堵的缝隙深处狂暴地涌动、冲撞!凝胶边缘已经被烧灼成焦黑的碳化硬壳,细密的裂纹蛛网般蔓延,每一次能量脉冲都让裂缝扩大一分,刺眼的银紫光芒便从裂缝中迸射,在昏暗的房间里留下灼痛的视觉残影!更骇人的是,以焊痕为源头,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般的银白色金属纹路,正沿着陆执苍白的皮肤疯狂蔓延!它们像贪婪的藤蔓,爬过绷带边缘,爬上他的肩胛、腰侧,所过之处皮肤下透出诡异的金属冷光,仿佛血肉正在被冰冷的合金侵蚀替代!
“活性金属污染!”一个医疗人员声音发颤,“孢子催化了定价局的脊椎植入体!它在同化宿主!”
“吴盐呢?!他妈的吴盐在哪?!”铁砧暴躁的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他动力装甲的左腿膝盖以下覆盖着一层粘稠凝固的、混合着融化金属和机油的青黑色硬壳,腐蚀的嘶嘶声仍未停止,每一次移动都带下簌簌剥落的碎屑。他电子眼死死盯着陆执身上蔓延的金属纹路,又猛地转向墙角蜷缩的江渊。
江渊的状态同样糟糕。湮灭源强行爆发后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在体内疯狂流窜灼烧,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更诡异的是,他锁骨下方那团灼热的湮灭源核心位置,被陆执脊背焊痕喷出的能量乱流擦过的地方,皮肤竟也呈现出与陆执身上相似的、但色泽更深沉近黑的金属化纹理!那黑色的纹理如同狰狞的蛛网,以湮灭源为中心向胸口和断臂创口处蔓延,边缘闪烁着极其不稳定的蓝金色湮灭光点,每一次闪烁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灼痛和引力撕扯感!
两个濒死之人,一个被银白金属纹路侵蚀,一个被暗黑金属烙印灼烧,如同被命运用同一条冰冷剧毒的锁链捆缚,在绝望的深渊边缘同步沉沦。
“吴盐…断后…还没出来…”一个脸上带着新鲜擦伤的年轻反抗军士兵声音发颤地回答。
“操!”铁砧一拳狠狠砸在旁边堆放的金属箱上,箱子顿时凹下去一大块。他猛地扭头,布满血丝的电子眼死死盯住江渊,动力装甲沉重地几步跨到他床前,嗡鸣的引擎声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小子!你他妈跟定价局的‘裁决脊椎’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身上那鬼东西暴走,你这里就跟着炸!是不是你搞的鬼?!”
沉重的装甲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猛地抓向江渊的脖颈!
濒死的躯体爆发出最后的凶性。江渊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片被剧痛和疯狂点燃的冰原!他非但不躲,仅存的左手五指猛地张开,指尖瞬间凝聚起肉眼可见的、极度不稳定的蓝金色湮灭电弧!空气被电离发出刺耳的噼啪声!
“你敢碰我,”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铁锈,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森然,“我现在就引爆它。看看是你装甲硬,还是这间屋子的人命硬。”
动作瞬间凝固。
铁砧巨大的金属手掌悬停在江渊脖颈前几厘米,动力装甲的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电子眼疯狂闪烁,扫描着江渊指尖那团散发出恐怖能量波动的蓝金色电弧。他能感觉到那东西蕴含的毁灭气息,绝不是虚张声势。整个临时医疗点瞬间死寂,所有声音都被抽空,只剩下监测仪的尖叫和湮灭电弧不安的噼啪声。
僵持。空气如同凝固的岩浆,沉重得令人窒息。
“……铁砧!住手!”一个嘶哑疲惫的声音猛地打破僵局。
门口,吴盐的身影踉跄着出现。他浑身狼狈不堪,那件破白大褂几乎成了布条,脸上混合着油污、血痂和锈蚀粉尘,左臂无力地垂着,小臂皮肤包裹着简陋的应急绷带,绷带边缘裸露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金属植入体被腐蚀后留下的暗沉灼痕。他另一只手死死抓着一个已经扭曲变形、冒着青烟的银色金属箱残骸——正是之前断后用的“星茧”发生器。
“咳咳…放开他…”吴盐剧烈咳嗽着,嘴角溢出一丝血沫,桃花眼扫过剑拔弩张的两人,最后落在江渊指尖危险的湮灭电弧上,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惊悸,但语气却异常冷静,“他死了,里面那个…马上就会彻底变成定价局的杀戮机器!蜂鸣…孢子…还有他们俩体内那点‘好东西’…共振了!现在杀他,等于引爆两颗炸弹!”
铁砧死死盯着江渊,动力装甲的引擎不甘地低沉轰鸣,最终,那只巨大的金属手缓缓收回。
江渊指尖的湮灭电弧闪烁几下,不甘地熄灭。汹涌的反噬剧痛瞬间冲垮了强撑的意志,他闷哼一声,身体脱力般向后倒去,重重砸在折叠床上,眼前阵阵发黑,断臂处和胸口的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吴盐拖着伤腿,一步步艰难地挪到陆执床边,目光锐利如手术刀,扫过那狰狞的焊痕、蔓延的银白金属纹路和疯狂报警的仪器。“活性金属…深度污染…清除指令被孢子催化到了临界点…”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疲惫,“强效神经阻断剂!最大安全剂量!从第七节肋骨侧下方45度角斜刺进去!避开活性金属主脉!快!”
医疗人员手忙脚乱地操作。粗大的针管刺入陆执侧腹,幽蓝色的药剂缓缓推入。陆执剧烈痉挛的身体猛地一僵,脊背焊痕内狂暴涌动的银紫光芒如同被泼了冰水,肉眼可见地黯淡、收缩下去,虽然并未完全熄灭,但至少不再狂暴喷射。他身体软倒,只剩下无意识的细微抽搐,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缓,连带着他皮肤上那些疯狂蔓延的银白金属纹路,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如同暂时蛰伏的毒蛇。
几乎同时,江渊感觉到自己胸口和断臂处那灼烧般的剧痛和引力撕扯感也突兀地减轻了几分。他喘息着,勉强抬眼看向陆执的方向,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
“看到了?”吴盐靠着陆执的床架,喘着粗气,桃花眼转向江渊,带着审视和一丝了然,“你们俩…现在是拴在一根毒藤上的蚂蚱。他脊椎里的‘指令’想杀你,但指令运行的底层能量激活,反过来又刺激了你体内的湮灭源。湮灭源暴走,又进一步共鸣刺激他的脊椎指令…更别提外面那该死的蜂鸣还在添油加醋!现在给你们俩任何一个注入强力抑制剂或者镇定剂,另一个体内的‘玩意儿’立刻就会因为失衡而暴走反噬!”
他抬起没受伤的右手,沾着血污和锈迹的手指虚虚点了点江渊锁骨下方那片暗黑的金属烙印,又指了指陆执脊背上暂时蛰伏的焊痕:“这东西…还有这个…就是你们俩现在的共生烙印。一个指令约束器,一个能量稳定锚。矛盾,致命,但暂时…谁也离不开谁。一旦其中一个烙印崩溃…”
吴盐没说完,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
2. 沉默共振
沉重的合金隔离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将大部分喧嚣、警报和锈蚀粉尘隔绝在外。临时医疗点内部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伤员的压抑呻吟,以及…角落两张折叠床上,两个重伤员之间那种沉重得如同实质的、带着血腥和金属腥气的死寂。
江渊躺在冰冷的折叠床上,断臂处和胸口的灼痛在抑制剂作用下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钝痛,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缓缓炙烤。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的伤口,带来撕裂感。他闭上眼,试图屏蔽外界的一切,将意识沉入体内,追踪那团暂时蛰伏的湮灭源。
意识如同投入一片混乱的星云。熟悉的、狂暴的湮灭能量流依旧在经脉中肆虐冲撞,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但在这片混乱的漩涡中心,那团蓝金色的核心周围,多了一层极其稀薄、却坚韧异常的黑色网格状结构。那是被陆执脊椎焊痕能量烙印后形成的“稳定锚”雏形。它能微弱地约束湮灭源的狂暴外溢,却又时时刻刻从烙印中汲取着某种冰冷、带着金属质感的能量脉冲,这些脉冲如同细小的钢针,不断刺激着湮灭源的本能,让它更加躁动不安。
而在那黑色网格烙印的深处,江渊的意识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混乱波动。
冰冷、狂暴、充满了毁灭的指令逻辑——属于定价局的裁决意志。痛苦、挣扎、濒临崩溃的精神碎片——属于陆执本人的濒死意识。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如同缠绕的毒藤,深深扎根在烙印之中。
【清除…目标锁定…江渊…执行销毁…】
冰冷的指令流如同毒蛇吐信。与之交织的,是更微弱、更混乱的碎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被剥离记忆的虚空感…锁定目标时心脏莫名的刺痛…还有…在死亡边缘,那只反握过来的、冰冷的手…
江渊猛地睁开眼! 琥珀色的瞳孔深处,冰层剧烈龟裂!他侧过头,目光穿透冰冷的空气,死死锁在不远处折叠床上的陆执!
陆执依旧在深度昏迷中,脸色苍白如纸,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脊背上那道焊痕的光芒被强行压制在凝胶下,如同暗红的岩浆在厚重的火山岩下沉闷地涌动。他身上蔓延的银白色金属纹路暂时停止了扩张,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仿佛一件正在缓慢成形的残酷艺术品。
但江渊“看到”的,不只是这些外在的表象。他“感觉”到,通过胸口那片灼热的黑色烙印,一股微弱却持续的、带着金属冰冷质感的能量,正顺着某种无形的链接,从陆执的脊椎深处流淌过来,渗入他的湮灭源烙印之中!
那是陆执脊椎焊痕中,被强行压制的裁决指令能量!它正通过烙印的链接,如同寄生虫般,试图侵入、同化他的湮灭源!
几乎是本能的抗拒!江渊体内的湮灭源猛地一缩,蓝金色光芒在他胸口烙印边缘危险地一闪!一股灼热的湮灭乱流瞬间逆冲回去!
嗡!
陆执折叠床边的生命监测仪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警报!屏幕上代表神经活动的波形瞬间飙升到危险的红色区域!他脊背焊痕深处被压制的银紫色光芒如同被火星点燃的炸药,猛地爆亮!覆盖的凝胶碳化层瞬间崩裂出更多细纹!固定在床架上的束缚带被骤然绷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陆执的身体再次剧烈地痉挛起来,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疯狂转动,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痛苦呜咽!
“操!又怎么了?!”铁砧暴躁地低吼,刚坐下处理自己腿部腐蚀装甲的他又猛地站起。
吴盐已经一个箭步冲到陆执床边,手指飞快地在仪器上操作,桃花眼死死盯着屏幕上飙升的数据和陆执脊背躁动的光芒,脸色极其难看。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利箭射向江渊:“你!别他妈再用你那鬼东西刺激他了!烙印是双向的!你想找死别拉着他一起!”
江渊胸口剧烈起伏,断臂处的剧痛和烙印灼烧感让他额角青筋暴跳。他死死攥紧左拳,指尖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体内暴走的湮灭冲动。琥珀色的瞳孔死死盯着痛苦痉挛的陆执,眼底翻涌着狂风暴雨般的情绪——愤怒、惊悸、杀意,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压抑的…恐惧。
他看到了。在那股烙印链接传递过来的、混乱的能量波动中,夹杂着一些破碎的、属于陆执意识深处的画面碎片:
冰冷的金属手术台…刺眼的无影灯…脊椎深处传来的、足以撕裂灵魂的恐怖剧痛…还有一张模糊的、戴着白色面具的脸,用毫无情感的声音宣读: 【记忆清洗指令确认。清除目标:编号C-307,代号“渊”所有关联记忆节点…植入核心指令:锁定清除目标“渊”…最高优先级…】
画面切换。荒凉的废墟星球。穿着定价局首席制服的陆执,眼神空洞冰冷如同无机质玻璃,手中的光刃精准地切开一台失控采矿机械的核心。不远处阴影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是他自己)一闪而逝。陆执猛地转头,冰冷的视线扫过那片阴影,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如同被无形的钢针贯穿。他皱了下眉,抬手按住心口,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茫然,随即被更深的空洞覆盖。
【异常神经波动…扫描…未锁定目标…清除指令待机…】
最后定格的碎片,是青鸟号船船舱,濒死的边缘。黑暗中,一只布满血污的手死死抓住了他垂落的手腕。巨大的痛苦和混乱中,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超越指令逻辑的冲动,驱使着他冰冷僵硬的手指,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量…反握了回去。
极其短暂。如同寒夜中转瞬即逝的星火。
江渊的身体猛地绷紧!一股巨大的、无法言喻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强行筑起的冰冷堤坝!胸腔里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剧痛混合着某种灼热的酸涩感直冲咽喉!
烙印链接的另一端,陆执剧烈痉挛的身体突然僵住了一下。
监测仪上飙升的危险红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扼住,猛地向下回落了一截!虽然依旧在警戒区之上,但那疯狂的波动幅度骤然减弱!脊背焊痕深处狂暴的银紫色光芒也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猛地向内收缩、黯淡下去!
束缚带的呻吟声停止了。陆执的身体缓缓放松,只剩下细微的、不规律的颤抖。他紧蹙的眉头似乎也松开了一些,虽然脸色依旧死白,但那种极致的痛苦挣扎感减轻了许多。
吴盐惊愕地看着监测仪上陡变的数据,又猛地看向江渊,桃花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探究。
江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沿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折叠床金属边缘。他左手死死按着胸口那片灼热的黑色烙印,指尖几乎要嵌入那片金属化的皮肤。琥珀色的瞳孔深处,翻涌的狂暴情绪依旧在肆虐,但最中心的位置,那片冰冷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烙印链接中,那股冰冷狂暴的裁决指令流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近乎错觉的、带着混乱温度的精神波动,如同在无尽寒夜中,一缕细微却执着的暖流,正笨拙地、艰难地试图穿透层层指令的冰封壁垒,从烙印的另一端传递过来。
3. 蜂巢之影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猛地从隔离门外传来!带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整个临时医疗点的地面都在微微震动!紧接着是密集的能量武器射击声和爆炸的轰鸣!隐约的呼喊和惨叫穿透厚重的合金门板!
“敌袭!是定价局的锈蚀机甲!它们顺着孢子侵蚀的缺口进来了!” “B区防御墙被攻破!它们数量太多了!” “拦住它们!别让它们靠近核心通道!”
外面的战斗瞬间白热化!
铁砧猛地站直身体,动力装甲腿部腐蚀受损的部位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妈的!阴魂不散!”他低吼一声,动力装甲臂膀弹出高速旋转的链锯刃和一柄重型脉冲手炮,电子眼闪烁着凶光,“医疗组守好这里!其他人,跟我去堵缺口!”他吼着,动力装甲引擎咆哮,沉重的身躯撞开隔离门冲了出去!门外瞬间传来更加激烈的交火声和爆炸!
吴盐脸色也变了,他飞快地检查了一下陆执的情况,确认暂时稳定,又扫了一眼角落里死死盯着陆执、脸色变幻莫测的江渊,桃花眼里的疲惫被锐利取代。“听着,”他语速飞快,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外面那些铁罐头是被孢子吸引来的,它们的目标恐怕不只是基地。你们俩现在就是两颗**信号源,它们死之前一定会优先锁定你们!不想被拆成零件就给我老实待着,别碰他!也别碰你那破烙印!”他一边说,一边动作麻利地从旁边一个被撞翻的医疗箱里翻出几管颜色诡异的药剂和一把造型古怪的多功能切割工具插进自己破破烂烂的白大褂口袋。
“你去哪?”江渊嘶哑地问,目光终于从陆执身上移开,落到吴盐身上。
“去哪?”吴盐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还在渗血的左臂伤口,“去给那些定价局的走狗,还有下面那个喜欢‘嗡嗡’叫的鬼东西,加点猛料!”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转身走向隔离门,在门口又停住,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地传来:“烙印是锁链,也可能是钥匙。你们俩想活命,就自己把那把该死的钥匙找出来。”说完,他推开一条门缝,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更加混乱的战场光影中。
厚重的合金门再次关闭,将炮火连天隔绝在外。临时医疗点内只剩下伤员压抑的呻吟、仪器单调的滴答,以及两个被无形的剧毒锁链捆缚在生死边缘的男人。
江渊缓缓收回目光,视线最终还是落回了陆执身上。胸口的烙印依旧灼热,链接中那股冰冷的指令流暂时蛰伏,但那缕微弱混乱的、属于陆执本人的精神暖流,如同风中残烛,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一丝。
他躺回冰冷的折叠床,闭上眼。
这一次,他没有试图压制或驱动湮灭源。而是将全部的意识,沉入了胸口那片灼热、带着金属质感的黑色烙印之中。他不再抗拒那股通过烙印链接流淌过来的、冰冷刺骨的能量,反而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湮灭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逆向沿着那无形的链接通道,缓缓渗了过去。
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湮灭的感知触碰到冰冷的裁决指令流,立刻引发一阵剧烈的排斥和刺痛!陆执那边监测仪又发出一声尖锐的报警!脊背焊痕光芒一闪!
江渊立刻压制住反噬的冲动,强行稳住湮灭感知,不再试图碰触那危险的指令流,而是如同潜入深海般,绕过指令的冰冷洪流,循着那一缕微弱却执着的暖意,向着更深、更混乱的黑暗深处探去…
黑暗中,冰冷的指令如同坚不可摧的冰川。冰川之下,是无尽的、被遗忘的记忆碎片形成的黑暗冻土。而在冻土最深、最寒冷的裂隙里,一点微弱的火星,正顽强地燃烧着,试图融化周围的坚冰。那火星没有任何清晰的形象,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执念:抓住…不要消失…
江渊的湮灭感知,如同最温和的星火,小心翼翼地靠近那点微弱的火星。
嗡…
烙印链接,在这一刻产生了极其微妙的共振。不再是狂暴的对抗,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刺痛和温暖的同步脉动。
江渊胸口黑色的烙印深处,一缕微弱却纯粹的蓝金色湮灭之光,沿着烙印链接的通道,缓缓流向陆执脊背深处那点微弱的火星。
仿佛在回应。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所有爆炸都恐怖的巨响猛地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地下基地如同被巨人狠狠踩了一脚,猛地向下一沉!所有灯光瞬间熄灭!绝对的黑暗降临!无数金属结构扭曲断裂的呻吟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紧接着,并非爆炸的冲击波,而是一种极其沉闷、如同远古巨兽苏醒般的、沉重到令人心脏停跳的…
咚!
如同星球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