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洞穴中摇曳,沈念一正蹲在一块平整的石板前,爪子里捏着一团干燥的苔藓,耐心地示范:"火种要裹紧,松脂涂在外面,这样才不容易灭……"
白玄凑得极近,鼻尖几乎戳到沈念一的爪子上:"棉棉草!为什么我的火种一碰就散啦?"
"因为你口水滴上去了,"赤霄甩着尾巴走过来,一爪子按在白玄脑袋上,"蠢死了。"
白宁安静地蹲在一旁,用利爪细细劈开松枝,整齐地码成一堆——这对兄弟性格迥异,一个活泼跳脱,一个沉静似水。
沈念一在一旁好笑地看着他们学习如何生火,正巧看见雪绒和几只不同毛色的亚兽人带着几只体型较小的狼走进来,他们嘴里叼着新鲜的浆果和柔软的干草,轻手轻脚地铺在幼崽们睡觉的角落。
念一也开始慢慢了解,在兽世中,有兽人和亚兽人两种性别,在兽世的生存法则中,生理特性决定了社会分工的基础。
兽人拥有强健体魄、惊人速度与敏锐感官,在险象环生的丛林与雪原间承担狩猎、战斗与部落守卫的重任,传统上被视为族群中的“雄性”角色。
他们凭借锋利的爪牙与强大的力量抵御外敌,为部落争夺生存资源。
而亚兽人则以生育能力成为族群延续的关键,这一特质赋予了他们独特的社会地位。相比兽人,亚兽人往往性格细腻温和,更擅长采集野果、烹饪食物、照料幼崽等需要耐心与巧思的事务。
两种性别在长期进化中形成互补,兽人以武力开拓生存空间,亚兽人则用智慧维系部落的日常生活,共同构建起兽世的运转体系。
沈念一仰头,抖了抖耳朵,"那我是什么?"
曜灼低头,鼻尖几乎贴上他的绒毛:"念一是亚兽人。"
"可我们看起来明明一样!!"沈念一踮起脚尖,不服气地把肉垫怼到曜灼跟前。
两团毛茸茸的爪子相触的瞬间,他却突然泄了气——首领的狼爪覆着遒劲的肌肉,锋锐趾甲泛着冷光,而自己的爪子圆滚滚像团糯米糍,肉垫粉得能掐出水,活脱脱两颗长在树上的山竹。
曜灼垂眸盯着交叠的小爪子,喉间溢出低沉的轻笑:"靠气味。"
"气味?"
"亚兽人的气息更柔软,"雪绒走过来,温和地解释,"像幼崽,像哺乳期的亚兽人……让人想保护。"
念一的尾巴尖无意识地卷了卷,爪垫轻轻踩在曜灼的前爪上:"那……如何才能变成人形?"
曜灼的金瞳在火光中微微闪烁,鼻息拂过小猫耳尖的绒毛:"心里想着就行。"
"想着就行?"念一歪头,耳朵抖了抖,"这么简单?"
巨狼的尾巴扫过他的后背:"现在太冷,兽形更安全。"语气虽淡,尾巴却不动声色地圈住小猫,把他往自己温暖的腹毛里带了带。
念一盯着洞壁上跳动的火光,爪尖不自觉地抠了抠地面。有了火堆后,洞穴确实暖和多了,连总爱缩在角落的幼崽们都敢四仰八叉地睡在中央。
或许……改天找个没人的山洞试试?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念一就感到肉垫不受控制地张开又收缩,细软的绒毛间渗出些许兴奋的湿意。
毕竟人形的手指能做的事情太多了——生火时不必再笨拙地用爪子扒拉燧石,编织草绳时也能像记忆中那样灵活地打结。
他偷偷抬眼,曜灼正闭目养神,如墨缎般光滑的狼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念一屏住呼吸,把蠢蠢欲动的尾巴尖压在后腿下,生怕它不受控制地拍打地面暴露心思。
等明天狩猎队外出时,就去东边那个废弃的狐狸法人股洞……
天光未亮,狩猎队的脚步声已经远去。念一竖起耳朵,确认最后一声狼嚎也消散在风雪中后,才蹑手蹑脚地从干草堆里钻出来。
阿芒四仰八叉地压着他的尾巴,他不得不龇着牙,用最轻微的力道一点一点往外抽——
啪!
幼崽的爪子突然拍过来,吓得念一浑身绒毛炸开。好在阿芒只是梦里吧唧嘴,翻个身又打起小呼噜。
好险……
晨间的冻雾像冰针般刺入鼻腔。念一缩着脖子小跑,爪垫被雪地硌得生疼,却压不住雀跃的心跳。东边的废弃狐狸洞是他昨天偷藏松脂时发现的,洞口垂落的冰帘正好能挡住视线——
完美的秘密基地!
钻进洞窟的瞬间,空气裹挟着陈旧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念一抖抖毛,把沾雪的爪子往肚皮上蹭了蹭,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简直和爷爷家的橘猫一模一样。
……不管了,先试试看!
他深吸一口气,像曜灼说的那样"在心里想着"。
想着……想着……想着……
人形。手指。直立行走。
暖流突然从脊椎窜上后颈,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念一惊恐地看着前爪的绒毛如退潮般缩回体内,粉色的肉垫扭曲拉伸,渐渐浮现出人类皮肤的纹路——
"成功了?"
脱口而出的声音清亮得陌生,念一急忙摸了摸脸,但是头上和身后毛绒绒的触感是怎么回事?!!
他跌跌撞撞扑向洞壁的冰面,月光在冰面上映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轮廓——人类少年的身体,却在尾椎骨处延伸出一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此刻正因为紧张炸成了蓬松的毛刷子。
"这算什么……"念一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带着颤音的呜咽,"半成品?"
“吱——刺啦!”
冰帘外传来利爪刮擦岩壁的声响。
抬头正对上曜灼俯身探进来的狼首。巨狼的金瞳在黑暗中骤缩,目光从他乱抖的猫耳一路扫到炸毛的尾巴。
**的少年的皮肤在永夜的冷光下显得近乎苍白,却透着一层莹润的薄红,像是初雪上落了一瓣梅花。
鼻梁高而挺,鼻尖却带着一点猫科动物特有的小巧弧度,微微翘起,在月光下泛着淡粉。原本的鸳鸯眼化为人形后,左眼沉淀为温暖的琥珀色,右眼仍是清透的冰蓝。
此刻,那双异色的瞳孔因惊讶微微放大,纤长的睫毛在眼尾处稍稍上扬,勾出一抹猫似的狡黠。
银白色的碎发垂落耳际,发丝细软,在颈后微微翘起一缕,像是猫耳折起的弧度,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抚平。
纤细的腰线往下,那条不听话的尾巴正焦躁地左右甩动,尾尖还带着一抹标志性的淡金。
"念......念一?"
低沉的嗓音在旁边响起时,念一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不,现在应该说是头发了。他猛地转身,那条雪白的尾巴应激般竖直,尾尖的金毛在昏暗的洞穴里格外显眼。
曜灼站在洞口,银灰色的狼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金瞳在阴影中微微发亮。
"你怎么在这?"念一的声音都变了调,"你不是......狩猎去了吗?"
曜灼向前迈了一步,狼爪踩在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雪绒睡醒发现少了只幼崽。"他的尾巴危险地低垂,语气却平静得可怕,"全族都在找你。"
"我...我能解释......"念一下意识后退“而且你看,我不是幼崽,可...可以出门......”尾巴却背叛般地缠上了自己的小腿。
“先变回兽形,天气...太冷了...,回去再说。”曜灼的声音沙哑。
念一不得不变回小猫,念一被叼着后颈,四只爪子僵直地悬在半空。曜灼的犬齿精准地扣在他皮毛最厚实的颈背处,既不会弄疼他,又让他丝毫挣脱不得。
夜风呼啸着掠过耳尖,念一能感觉到自己那条不听话的尾巴正可怜兮兮地垂着,尾尖的金毛被吹得乱糟糟的。
太丢脸了……
洞穴近在眼前,曜灼低头将他放在草垫上时,念一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雪白的尾巴尖紧张地抖了抖。
"为什么……"他小声开口,猫瞳在火光中缩成细线,"我的耳朵和尾巴还在?"声音闷在绒毛里,带着点委屈的咕哝。
曜灼甩了甩纯黑色的狼毛,冰晶簌簌落下。他低头凑近,湿润的鼻尖轻轻碰了碰念一炸毛的耳尖——
"极夜期,"狼王的声音低沉,呼出的白气拂过小猫颤抖的胡须,"寒冷会让化形不完全。"
念一抬头,正对上曜灼近在咫尺的金瞳。狼王的视线扫过他毛茸茸的尾巴根。
"尤其是幼崽。"
"我不是……"抗议的话还没说完,念一突然僵住。那条不听话的尾巴正违背他的意志,欢快地左右摇摆,尾尖的金毛在火光中划出闪亮的弧线。
曜灼的喉咙里滚出一声愉悦的呼噜。
狩猎队归来时,念一正蹲在火堆旁和几个亚兽人煮肉汤。热气氤氲中,自己保持着半兽形态,腰间的兽皮衣下,一截雪白的尾巴尖正随着哼唱的小调轻轻摇晃。
白玄第一个冲进来,嘴里还叼着半只冻硬的雪兔。他瞪圆眼睛看着念一的背影,兔子"啪嗒"掉在地上:"你是棉棉草......!"
洞内突然安静。
念一僵住,缓缓回头,正对上十几双发亮的狼瞳。
"你真的不是幼崽?!"
就在前几天——
沈念一第无数次举起肉垫发誓:"我真的成年了!"
可话音未落,糯糯就叼着根比他还高的磨牙棒凑过来,阿芒直接把他扑倒在干草堆里,肉乎乎的爪子按住他圆滚滚的肚皮:"别装啦!我们都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认!"
他挣扎着露出脑袋,正巧对上曜灼似笑非笑的金瞳——首领嘴里叼着特意为幼崽准备浆果零食,此刻正慢悠悠地晃着尾巴,显然也把他归进了需要照顾的"奶团子"行列。
“现在你们信了吧。”
......
洞穴外寒风卷着雪粒拍打岩壁,狩猎队的兽人们围坐在篝火旁堆旁,正低声交谈,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凝结,狼皮披风上还凝着冰碴。
赤霄狠狠将半根啃秃的兽骨摔在地上,尾巴烦躁地扫过地面:“再这么下去,不用等暴风雪,咱们自己就得饿成皮包骨!昨天追了三头岩羊,全让它们钻冰缝跑了!”
另一只公狼沙蒙烦躁地用爪子刨着冻土,尾巴甩得啪啪作响:"三天了,连只雪兔的影子都没看见!再这样下去,连幼崽的口粮都要断了。"
白玄蹲坐在一旁,利爪无意识地在岩石上留下几道深痕,金瞳阴沉:"南边的针叶林也空了。那群岩羊也消失了,连蹄印都没有。"
霜牙倚着骨杖咳嗽两声,浑浊的眼睛盯外面:“极夜期越到后面难度越大啊,狩猎法子都不管用。”
他的声音沙哑,目光扫过众人,"如果连我们都撑不住,其他部族早就饿死了。"
"我......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出门吗?"
众狼回头,只见念一站在那里,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曜灼给他的兽袍,只露出一张白皙的脸。他的猫耳因为紧张微微抖动,尾巴不安地缠在腰间,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荒谬!"霜牙的骨杖重重杵地,震落一片冰碴,"你这小身板,一阵风就能把你卷走!"
念一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我虽然力气不如你们,但人形更灵活。我可以设陷阱,或者......"
"或者什么?"沙蒙嗤笑一声,站起身逼近,"或者等你的小爪子冻僵了,让我们叼着你回来?"他的尾巴危险地甩动着,"亚兽人就该待在洞里,别添乱。"
念一深吸一口气,迎着狼群压迫的目光没有退缩。
"前几天我观察过北面那片冰湖,"他指了指洞壁上自己用炭笔画的简易地图,"冰层厚度不均匀,有的地方透光,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从腰间的兽皮袋里掏出一块半透明的冰,里面冻着几缕鲜红的丝状物。
"这是我在冰窟边缘发现的。看,这是鱼鳃里残留的血管组织。"念一将冰块递给霜牙,"湖面结冰时,鱼群会聚集在冰层较薄的区域呼吸。这些血丝证明,下面肯定有鱼,而且数量不少。"
霜牙眯起浑浊的双眼,骨节突出的爪子翻动着那块冰晶。透亮的冰体里,几缕暗红血丝如同活物般微微颤动。
"鱼鳃组织?"老狼的鼻翼急促抽动两下,"这腥味...确实是鱼。"他突然用骨杖重重杵地,"但你怎么确定这不是雪貂吃剩的残渣?"
念一的尾巴尖轻轻一颤,却立刻从腰间皮袋掏出另一样东西——几片半透明的鱼鳞,在火光下折射出虹彩。
"冰窟边缘的刮痕。"他指向鳞片上细密的纹路,"这是鱼群洄游时被冰棱刮落的。看纹路走向,是往湖心去的。"
洞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赤霄突然人立而起:"等等!如果真有鱼群..."他的尾巴不受控制地左右甩动,"去年极夜,雪狐族就是靠冰下鱼群熬过去的!"
"雪狐?"沙蒙的獠牙在火光中闪着寒光,"你要我们像那些毛球一样趴着等鱼?"他猛地刨碎一块岩石,"狼族的尊严呢?"
念一突然将鱼鳞按在洞壁上。那些虹彩竟在岩面上投出细小的光斑,恰好连成一道蜿蜒的线。
"不需要等。"他的指尖顺着光路移动,"冬天冰层下的鱼会往有光的地方游,因为那里水草多,氧气足。我们只需要——"兽爪突然拍碎那片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