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刃男主后我成了黑月光 第57章 南岛之行（十五）

第二天琼珠岛的天气和梦境中所有白日一样，是个温暖适宜、适合出行的好气候。

离开港口后，一行人往东北方向走，直到时近傍晚，日头有了西落的趋势，才停下休息。

赫舍莲分发号令，生火的生火，取水的取水，连娇生惯养的乔三公子都被打发去拾柴。

荀南雁却偷了闲。

033缩在她的肩膀上，确定周围人都走远后，小声开口：【有古怪】

它扑腾翅膀围着荀南雁脑袋转了一圈。

【大有古怪！】

仿佛是从荀南雁脸上看出了某种证据，第二句语气更加笃定。

一人一鸟正斜靠在大树下，面前是划分出的生火区域，禾香与那个不知名字的消瘦男人正在清理地上的灰土，把大块石头垒在一起。

荀南雁撑着下巴，目光越过空地上忙碌的人，落在更远的地方。看上去像在思考，其实只是发呆。

当事人没有理会，但同时也代表着没有阻止，033便自顾自地分析起来。

【你看季朝今天说的话，比他平常三天加起来都多，一会儿说你要休息，一会儿说你没恢复好，一会儿说你昨天受了伤。赫舍莲想安排你做点什么事儿，他都揽过来——我看他恨不得连路都帮你走了】

【你也是，他在那里自作主张，你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连看都不看一眼。平常不是讨喜欢逗他的嘛】

【发生什么了？我不在的期间发生什么了？】

说到后面，033的语气兴奋起来，飞到荀南雁面孔前方，热切地扇动它那双小小翅膀。

连绵起伏的聒噪与呼哧呼哧的风声终于引起了荀南雁的注意，她把眼神移到033的身上，抬起右手，手指弯曲。

【所以到底是——嗷！】

一心期盼答案的033完全没有察觉危险来袭，大脑蹦子‘唰’地一下扣在它脑门上。

小鸟发出一声惨叫，如同被弹弓弹出的小石子一般，飞向了远方，落地，还滚了两圈。

“！”

动静不小，被安排收拾营地的禾香吓了一跳，待看清掉在地上的是贵小姐驯养的山雀，方才松了口气。

033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蔫头耷脑，还掉落了几根羽毛。

【暴力行为，这是心虚的表现】

但是这话它只敢做出口型，疑心荀南雁还会出其不意地揍人，033甚至不太敢回去了，迈着小爪子在地上来回踱步，显得尤为可怜。

正在此时，乔三公子带着一大捧干柴走出树林，033眼睛一亮，飞快地窜了过去——现在它觉得，乔三公子人也不错，是个很好的树杈子。

【嘿，傻货】

033啾啾鸣叫，在心中默默打了声招呼，随即飞向乔三公子的头顶。

乔何方颔首，用他精心梳理的发冠接住了033的完美降落。

“傻鸟儿又来了。”乔三公子亲切地问好。

很显然，一人一鸟已经达成了某种殊途同归的友谊。

干柴被分门别类地放好，大的做支架，细小的填充内部，柴堆搭了起来。

乔三公子虽然已经习得了拾柴的技艺，对于生火却还是一窍不通，只能干看着柴堆发呆，索性没过多久，贺老先生等人也回来了，

赫舍莲和葛老头负责寻找食物的任务，贺老先生与季朝则负责寻水，不过淡水没找着，反倒是与赫舍莲汇合后，听她的建议砍下许多长杆毛叶植物，它们的枝干中空，里边有大量的水分，可以解渴。

火升起来后天色已暗，一行人围坐火堆旁，赫舍莲着手将摘回来的灰褐色植物块茎放置烘烤，湿润粘手的外皮干燥后，再用小刀剥离，从里边取出一块雪白的物什。

看上去像白薯。

赫舍莲手中这块递给了一直蹲守在旁边的虎头，其他人当然没有这样好的待遇，学着她的样子自己动手。

乔三公子眼珠子转来转去，找到了其中最大的一个，递给了季朝。

“给你，季朝兄弟。”他笑出一口白牙。

“谢谢。”季朝拱手一礼——他自从学了读书识字后，行动间也开始仿着徐夫子的做派，礼貌起来。

然后乔三公子便亲眼看见，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这坨大‘白薯’，被季朝仔仔细细地削皮切成小块，承在棕榈叶子里，又递给了荀南雁。

“吃吧，很干净。”

季朝说话的声音不大，并没有被旁人听到，但乔三公子一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所以没有漏过。

荀南雁侧头注视了棕榈叶一会儿，长长的睫毛拢着双眼，让人看不清神色，她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专心致志地填饱肚子。

于是季朝便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

荀南雁没有看他，实际上从始至终两人都没对上过眼。

乔三公子先是不明所以，而后突然灵光一闪，用十六岁起便周游脂粉堆的直觉，琢磨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霎时间瞪大双眼，险些仰倒，肩膀撞向旁边的贺老先生。

贺老先生疑惑问道：“公子，怎么了？”

乔三公子手指季朝和荀南雁处，眼角抽动，不住地使眼色，贺老先生顺着他的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又移回目光，依然很迷茫。

“怎么回事儿？你犯毛病了？”坐在他另一边的葛老头皱眉。

他们这处动静引起了周围注意，赫舍莲、季朝都转过头来，连荀南雁都抬起眼。

她的目光比平常还要冰冷，看上去像是心情不好的样子。

见此情景，乔三公子立马放手，专心致志地看着火堆，小声说：“没事儿，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就是，就是突然脸上有点痒。”

说着，他眼睛抽得更厉害了，还伸手挠了挠，做戏做得很全面。

——斟酌再三，乔三公子觉得还是性命最要紧，千万别一个不小心说错话，被雁小姐手起刀落。

“富贵人家的公子就是毛病多。”

葛老头冷嘲一句，给这事儿定了性，众人很快又低头开始吃起饭来。

乔三公子喟然：葛老头和贺老先生两个老头子不懂风情，其他人要么年纪小要么脑袋木，看来注意到季朝和荀南雁之间非同寻常动静的，只有他聪明绝顶乔三公子一人而已。

“唉。”

乔三公子啃着白薯，食不知味。

季朝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儿？仿佛不久前，从北荒回朔方的路上，他们两人的气氛还颇为剑拔弩张，完全没有一丝风月气息，怎么转眼间，便成了如今摸样？

雁小姐......也不是不好，生得美丽，不惧鬼怪，还是北荒城主信重的义女。

但是，她也实在太吓人了些。

或许应该劝劝季朝兄弟？你们两人不是良配？

乔三公子狠狠咬了一口手中块茎，暗下决心：不是或许，必须劝劝！

季朝兄弟曾救自己与危难之时，已然是生死相托的至交好友，自己理应以真心回报真心。

天涯何处无芳草，雁小姐手狠，心思更是难辨，按他的经验来说，旁的小姐恋过便恋过了，可雁小姐，搞不好是会赔上性命的！

乔三公子沉浸在万千思绪中，逐渐遗忘了周围。

直到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突兀的抽泣声，安静氛围被打破，他这才陡然一震，眨眨眼。

声音的发源处来自火堆的另一边。

名为禾香的女人身子有些佝偻蜷缩，面容憔悴，发现自己的声音吸引了在场人注意后，她也颇为懊悔，勉强压制内心的绝望，颤声开口：“我们还能回去吗？”

她旁边的瘦小男人闻言一阵瑟缩，东西都吃不下了，把头埋在腿间，好像希冀借此逃避现实。

‘还能回去吗？’

这其实是大多数人都一直想问的问题。

从港口离开后，队伍的气氛一直压抑，他们一无所知，除了跟从以外，什么都不能做，心里边一点底都没有，能够坚持到现在才崩溃已算是很不错的了。

葛老头和乔三公子坐在一起，听到禾香的话后，两个脑袋分别转向一左一右。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说到能不能离开琼珠岛回到现世的问题，他们都选择看向自己心中，最有能力做出回答的人。

葛老头自然是相信赫舍莲的，而乔三公子倒是莫名其妙对荀南雁很有信心。

赫舍莲没有立刻回答，她原本正削皮，现在动作慢下来，好像在斟酌什么。

荀南雁则是根本就充耳不闻。

“别怕别怕，赫舍小姐和雁小姐当然是有办法的，”主事的人不说话，乔三公子赶紧出来打圆场，安抚禾香，“雁小姐厉害得很，当初我们回朔方遇到鬼怪，那是一手一个！赫舍小姐......南岛赫舍氏的鼎鼎大名，你们肯定更清楚啦！”

“只要找到了核心，要打破便是轻而易举，届时咱们就能平安离岛了！”

虽然西十三城向来嫌弃南方群岛，对赫舍氏没有好话，但乔三公子亲眼见到赫舍莲海上除鬼的英姿，对她也是信心满满。大腿不嫌多，两位都是战力卓绝的人物，索性就一起拍了马屁。

可惜被他吹捧的两人都不给面子。

“呵。”

先是赫舍莲发出一声冷哼。

乔三公子很无辜，没明白这位大小姐是对他话中哪个字不满。

紧接着另一位也砸起了场子。

“乔三公子说的第一步便是难上加难啊，这岛上人数众多，要从其中找到特定的那个，无异大海捞针。”

荀南雁终于不再沉默，幽幽开口。

乔三公子听了简直欲哭无泪——您看边角两位已经骇得要死了，这话一说不是直接让人厥过去吗！

“不过，这是对我们来说罢了，有赫舍小姐在，当然就不一样，”荀南雁在火光中抬起头，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回到她往日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高深莫测摸样，“核心在哪里，赫舍小姐清楚得很呀。”

这话什么意思，场中大多数人都不明所以，就连乔三公子也是如此。

——踏入梦境之前，是不可能知道核心是谁的，这是学堂传授的真理，可荀南雁却话指赫舍莲一早便了解琼珠岛状况，清楚核心所在。

只有对鬼怪一道深有了解的人，才会察觉到她话语中的古怪。

例如贺归远，例如季朝，例如，赫舍莲自己......

她在荀南雁话音出口的瞬间，便牢牢盯紧了她。

眼神锋利，如同一柄出鞘的剑。

有杀气！

乔三公子对气氛的捕捉极为敏锐，精神一震，察觉不对。他抱好了两条大腿，生怕她们此时闹出个好歹，两腿劈叉分开走，一时间急得跟什么似的。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他的胳膊凌空飞舞，意图打散空气中的紧张情绪，“雁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要不然好好给赫舍小姐讲讲吧！”

除了乔三公子以外，余下的人都沉默而紧张。

季朝则皱眉望着荀南雁。

他隐约觉得，荀南雁是故意在激怒赫舍莲。

乔三公子眼看自己的话无人在意，便扯了季朝的手，希望他制止争吵，但是对方却示意他噤声。

失去了唯一吵闹的声源，篝火旁就安静得落针可闻了。

赫舍莲脸庞的轮廓，在火光中显得尤其锐利。

她起先仿佛很愤怒，但不过两息之间，怒火便平息下来，只剩眼底暗潮涌动。

“我原以为，你会一直装糊涂，这样倒好，省了很多力气，”赫舍莲冷冷一笑，“我最不耐烦和人绕圈子。”

葛老头环视周围，听到这里，他敏锐地察觉接下来的话题恐怕十分危险，至少不适合他们这些平民倾听。

“咳，虎头，”葛老头掂起小孩的胳膊，抱着他站起身，“走，咱们该睡觉了。还有你们，也来。”

他轻踹消瘦男人屁股，示意两人跟上。

乔三公子反应迟缓了一步，等他开始思考自己留在这个场合是否合适时，葛老头已经带着人离开，而赫舍莲也再次开口。

“虽然进入琼珠岛是个意外，但是正好，”她拨弄火堆中央，把木头之间的空隙扩大，火光更加明亮，“你们弄出来的烂摊子，当然应该你们来收拾。”

你们？

乔三公子琢磨这个词，赫舍莲是对着荀南雁说的，所以......

“这事儿和北荒——”还有关系？

乔三公子相当惊讶，不过旁边的贺老先生碰了碰他的胳膊，让他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季朝脑海中也闪过同样的疑问，但是他没有问出口，因为很快答案便浮现在他心头。

北荒的烂摊子？不对。

赫舍莲说的是‘你们’，是驭鬼人。

季朝瞬间明悟：这座岛屿，这片鬼域，是由驭鬼人死后污染所导致的！

就像吴家村一样，只不过出现得更早，也更为严重。

十八年前，某个北荒的驭鬼人死在岛上，从ta身上溢散出的鬼怪吞噬了整个岛屿，并且在这十八年间不断地向外扩散，吞并更多的生魂与死魂，直到如今盛况。

“‘我们’的烂摊子......”荀南雁手指轻扣，“没想到赫舍小姐了解得这么清楚。”

虽然说的是‘没想到’，但她的面上却毫无惊讶之情，让人搞不清楚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赫舍莲表情更难看了，她觉得自己可能是上了当，被荀南雁模棱两可言辞骗出了真话，咬牙道：“你知道得也不少。”

“只是猜测而已。”荀南雁笑容柔和。

两人隔着火光对视，都明白对方有所保留。

最终妥协的人是赫舍莲。

她深吸一口气，收敛了所有表情，只剩下凝重而笔直的目光，这是下定某种决心的眼神，“我当然知道，每个赫舍家的人，都记得很清楚。”

或许今夜的对话只是荀南雁的试探，是引她说出更多的一句诱饵，但她已经管不了了。

因为面前的这件事对于她来说，比起大陆上明处与暗处的勾心斗角、布子谋盘，更为重要。

赫舍莲接着道：“南方的每个海域，每座岛屿，生活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赫舍家的责任，我们牢记所有历史，等待有一天能够铲除鬼域，让这片蓝海重回平静。”

乔三公子早就不明所以了，虽然赫舍莲和荀南雁的所有对话都发生在他们面前，但却让人觉得中间残缺了很多内容。

他望望左边，贺老先生皱着眉头，神色也有些茫然；再望望右边——嗯，季朝兄弟好像听懂了，晚点问问他。

乔三公子打定主意，再次眼观鼻鼻观心地充当起了聆听者的角色。

“你们的崇高理想我不感兴趣，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核心是谁？”荀南雁轻轻开口。

‘在哪里’自然不用问了，赫舍莲一开始便是带着他们往核心所在地走的——海岛中部，外来人的聚居地。

唯一的问题是，创造出这个幅员辽阔的梦境，十八年前便身死琼珠岛的驭鬼人，姓甚名谁，如何样貌？那时候赫舍莲尚且年幼，必然不可能是事件的亲历者，所有信息都来自上一代的口述和记载。

她能认出只存在于口耳相传文字里的人吗？

轻风撼动树叶，沙沙作响；海鸟从远方飞过，发出一声啸叫，为夜晚添上了阴冷寒气。

篝火旁，沉静持续了两息。

赫舍莲闭眼又睁开，目光灼灼，隔着火光望向荀南雁，一字一句地说：

“十八年前，北荒还是上一任城主掌权时，曾经派出一名驭鬼人潜入南海，后来消失在了琼珠岛；同一时间，琼珠岛化为鬼域，再无生人进出。”

“那个驭鬼人的名字，叫做相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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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南岛之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