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春在野和惊轶同时皱眉怒呵,春在野掌心顿时无数金线涌出,在半空凝成长鞭猛地抽向不知天高地厚的藏纵夏!
惊轶冷冷侧目注视着倒飞出去的苍狼族长,厉声斥道:“谁给你的胆子质疑神庭和妖皇的决策!妖皇诞生至今不过月余,如今正是积攒实力,熟悉妖界事务的关键时期,怎能为你第四洲内务操心劳神!”
“说到底,还是问情尊上太过纵容你们,什么都答应……”春在野眼神阴戾,手上金辉流转的长鞭再次被他举起,“这才养大了你们的贪婪,让你们对妖皇尊上失了敬畏。”
“……要我说,春在野,你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没资格惩戒我的。”藏纵夏一抹嘴角血迹,嘴唇一翻露出尖利犬齿,代表威胁和警告的低声嘶吼不断滚出他的喉咙,眼神和语气一样凶残:“若不是问情尊上与亦清大人相爱,亦清大人自愿放弃第一神使之位成为妖后,哪里有你一介无名小卒的出头之日!”
提起已随问情妖皇魂归天地的亦清妖后,在场众人顿时肃然寂静。
春在野再难掩饰眼底满溢的杀意,手腕一抖,金鞭化为细长金剑落于他的掌心。
“啪——!”下座领主中忽然有人拍案而起,“春在野,欺负藏花骨家的幼崽有什么意思,现在妖皇已死,你没了妖皇赐予的权柄加持,区区元婴在这里狗仗人势给谁看呢!”
“……屠五月,你们第五洲也想当着妖皇尊上的面,挑战神庭权威吗?”春在野漆黑的瞳孔因愤怒被灼的雪亮,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死死盯着台下出声的白灰色短发雌性领主。
第五洲领主,灰兔族长屠五月根本不惧他,召出巨斧横劈在地,红宝石一般的眼扫过台上众人,冷嗤一声道:“喻未央之下,我的修为最高,今天在这里,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你春在野狗仗人势,肆意羞辱领主!”
同事一场,虫母开团秒跟,长袖轻抬掩住了弧度嘲讽的唇角,“春长老不必如此暴怒吧?什么挑战权威,第五洲只是也有话要讲罢了。”
“你不会在述职月都不给我们领主们开口的机会吧?”
看来第五洲是打定主意要当这个闹事的了,琉歌神色静静,易容术下的眼珠微动,扫过神色各异的众领主们,暗暗在心底思忖着什么。
“春在野,冷静,你失态了。”惊轶知晓第五洲想讲什么,因为晚枫赤狐族——他出身的家族,也是第五洲三大领主之一。
为了将矛盾拉回可控范围,他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故问道:“虫母,你们第五洲想讲什么?”
伊锦与惊轶对上视线,窸窸窣窣的虫族特有的笑音又荡开来,不等春在野回应,猝然发难道:“春在野,既然你说第四洲水患是内务,那我们第五洲的魔气呢?!”
三年前,魔尊黎狩突然发动入侵战争,撕开空间通道,率魔族降临妖界,大肆屠戮妖族百姓……他们降临的第一站,就是虫母,灰兔和赤狐共同统领的第五洲。
虽然问情妖皇以身化屏障将魔族暂时挡在妖界之外,但是魔尊在第五洲残留的魔气不散,已经侵入地脉,变成了妖界最大的污染源!
伊锦面色冷沉,提起第五洲现状面上再无笑意,语气哀痛,“第五洲作为魔族进入妖界的第一线,地脉被大面积污染,同时因为虫,兔两族强生育力的缘故,第五洲本就是妖界妖口最多的一个洲……现在由于魔气污染,第五洲新生儿畸形率居高不下——这件事,神庭不该负责吗?妖皇不该管吗?”
“魔尊乃魔界位面之主,他释放的魔气也只有同等级的位面神族才可消解,这总不能算第五洲内务了吧,我可怜的春在野大人?”
喻未央先是抬眼扫过高台长帘背后的郁柏妖皇,见他没有丝毫反应,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站出来打圆场道:“伊锦,屠五月,第五洲一事是神庭失职,忽略了你们的苦处——刚刚春在野只是关心则乱,郁柏妖皇的实力绝对可以轻松化解魔族魔气的影响,净化地脉。”
“关于如何处理第五洲被魔气污染的事情,惊轶,第五洲毕竟是你的家乡,你有什么想法吗?”喻未央思索片刻,将话头抛给了目前最为理智的惊轶。
惊轶垂眸,思索片刻斟酌着提议道:“魔气既然已经侵入地脉,布下阵法等寻常手段便已经不能再阻止魔气蔓延了,接下来,魔气会沿着地脉循环流向各地,我的建议是……在魔气流出第五洲之前,让妖皇出手,分离切割出被污染的土地和地脉,形成独立于妖界地脉循环而存在的神造岛,以遏制魔气蔓延并逐步化解。”
台下忽然传来一声轻咳,一道文静优雅的女声轻轻响起,“惊轶大人,你这主意确实很好的考虑了妖界整体,但也确实没顾我们第六洲的死活啊。”
第六洲领主,雪域圣女,雪豹族长令群山满含歉意的冲虫母和屠五月笑笑,语气温婉,指出的问题却相当尖锐,一阵见血——
“五六两洲之间虽然有漫长而绵延的交界线,地脉交互频繁,但由于第六洲主体为豆绿高原,地势远高于五洲,被污染的地脉一时半刻是进不来的,对我们的影响暂时可控……”
“但神庭若要直接分割地脉凭空造岛,那第六洲受到的影响便不可估量了——地脉震荡,地脉断裂都是显而易见的可怕灾难——你们神庭连第四洲水患都抽不出人手,又能投入多少经历给大地震的第六洲救人救灾和灾后重建?”
令群山气质冷冽,脊背笔挺,语气更是寒的彻骨:“荒谬至极,我以雪域圣女之名代表六洲拒绝这项计划,除非神庭有能力保证第六洲所有妖族安全无虞。”
“神庭要是有能力,我们也不用在这里吵架了……”黄金蟒一族的族长金戈压低了声音跟旁边的武不为吐槽道,“惊轶还是厉害,能将一个只利好自己家的计划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喻未央头痛的蹙眉瞪他一眼,警告道:“金戈,慎言。”
“哎呦真是吓死妖了,”金戈吊儿郎当的一摊手,“喻未央大人,我得提醒您,我们黄金蟒和鲛人族的二洲只跟五洲隔了半个海域,妖皇尊上若是切割造岛,产生的灵气海啸正好会荡过你们鲛人族的产卵地——你要上岸来跟我们一起育雏吗?我让族人给你们提前留位置哦。”
“装什么,你们黄金蟒雄性什么时候参与育雏了,育雏还得看我们雌性吧。”第七洲的象族女王和屠五月同时翻了个白眼怼到,旁边的刀脊鲨族和蛇族仿佛膝盖中箭,心照不宣的默契抬头望天。
“……你们神庭真的让我非常失望。”令群山叹息一声,这位雪域圣女有银白的发,漆黑的眼,像高原洁白覆盖的雪与嶙峋裸露的岩石。
她将话题拽回了述职月本身,“我本以为,只要熬到圣坛胚胎降生,妖界的一切便可回归正轨,我今日前来,本是想请求妖皇出手搭建超长跨距的传送阵,直接横跨浮汀海,连通第六洲和青丘妖都所在的第九洲,让豆绿高原新生的幼崽们有机会来妖都读书的。”
幼崽即是未来,提到幼崽,原本乱作一团的众领主们再次陷入静默。
武不为左看看又看看,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盈盈扫过众领主,拍拍手将众人注意力引到了她身上。
春在野眼皮一跳,知道这最大的刺头要开始找事了,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家人们,”武不为开了个深情款款的头,收获无数白眼也不恼,笑嘻嘻的继续发表自己的意见,“我们虎鲸一族就喜欢厉害的,问情是妖族最强,于是我带着族人跟问情妖皇打天下。”
“陆族和翼族效忠问情妖皇的原因就更直白了,她是救世主,把被奴役的水深火热的陆族和翼族,从苦海里直接解救了出来——”
春在野受不了了,他长鞭猛然一甩,鞭尾炸开一道尖锐高昂的短促爆破音,“够了武不为!不要再攀扯问情尊上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很简单。”武不为仗着身高拍了拍屠五月毛茸茸的后脑勺,示意她让个位置,屠五月虽不解却实在好奇她要做什么,顺从右移一步,看着她沉腰抬臂,单手举起巨斧,直指高台长帘之后,自开始一直沉默至今的郁柏妖皇——
“我们在这里质疑来质疑去,其实只是想得到一个问题的答案——这位妖皇,究竟值不值得信任!”
武不为高声厉喝道:“为何我得到消息,圣坛孕育了神女和神子两位神明?为何除了最开始,这位妖皇一言不发?为何你们神庭胆敢越过妖皇的意志直接给领主发召集令?”
“惊轶,你们神庭这三年究竟在闭门研究什么!”
“我等面前的,究竟是问情一样的妖界新皇,还是供你们神庭欺瞒百姓,巩固地位的傀儡?!”
众领主忽然在政庭和神庭两拨人震撼的目光里整齐起身,俯身行礼道:“还请妖皇尊上放出真身,神座和权柄,验明正身!”
哇哦,有备而来。
琉歌在心底默默鼓掌,原来当年领主们还准备了这样一场好戏啊,她当时也没注意,只顾着当场将春在野千刀万剐以解心头之恨了,后来再看台下领主,对他们的第一印象是都挺乖的。
台上,惊喻春三人对视一眼,喻未央嘴唇嗫嚅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默默垂首,一言不发的默许了神庭接下来的举动。
看到这里,琉歌心里也有了数——看来神庭也早有准备,对这个情况早有预料了。
春在野单膝跪在长帘外低声和郁柏说了些什么,郁柏任由他们安排,起身,主动掀开长帘,空洞而漠然的眼神扫视一圈,下一瞬,在领主神色各异的目光里,一只巨大而漆黑的九尾玄狐虚影赫然出现在高台之上!
“妖皇真身……”有人终于松了口气似的低声喃喃,“太好了,妖皇真身……妖皇真的回到妖界了……”
“跟我来吧,我将在圣坛展示权柄和神座。”
九尾玄狐说罢踏风而起,众领主紧随其后来到圣坛,琉歌拽拽身边人的衣摆,随即两手一伸,弥随音便了然的将她抱到臂弯里,带着她随大流向圣坛而去。
圣坛上,九尾玄狐遮天蔽日的身影盘踞其上,只听他低声沉吟着古老而繁复的咒语,随着他的呼唤,无数雪白光点自地底冒出,在空中飞舞着,缓缓凝聚出一座神座虚影——
“疯子吗?他们还敢抽调地脉中枢的能量满足私欲?”若说地脉是血管,那圣坛底下的中枢就是妖界的心脏,将灵气泵到妖界各处,如果心脏灵气不足,那妖界就会面临不可逆的地脉损伤!
到时就不是灵气浓度下降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琉歌狠狠蹙眉,右手悄然握拳,其手背上,坤元堪舆镜有微光闪过,“堪舆镜,关闭地脉中枢,立刻停止能量外溢。”她在心底下令道。
无数只有她可见的细线涌出,迅速与地脉中枢形成连接,正在琉歌要关闭中枢的前一刻,一股大力骤然传来,将她吸向地脉!
“琉歌!”好在弥随音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这才没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飞向圣坛,但她手背之上的坤元堪舆镜却猛地一颤,猝然从她的体内被抽出,化为流光射向地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