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何不渡我 第37章 梦境或是现实

预想中的坚硬撞击或魔沼吞噬并未发生。

下坠感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身体便落入了一片难以言喻的柔软之中。

顾昭寒没有感到丝毫疼痛，低头一看，好大的一张床，这里是类似洞穴类的空间，很有安全感，头上的光亮闭合，陷入黑暗，这是哪里？他下意识地绷紧肌肉，警惕地环顾四周。

夙天用意识淡淡的说“休憩空间而已，每半年左右千面窟会让你睡个三天三夜，你没发觉你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吗？”

已经半年了吗？他只觉得好像有三百年。

顾昭寒紧绷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的陷入柔软的床榻，放松下来，周围温暖又清香阵阵，眼皮沉重，陷入睡眠。

可所谓的三天三夜的休憩，并非安眠，而是坠入梦魇继续无止境的试炼。

比幻境还要真实，根本无法分辨否是现实。

无一例外的，梦里是那个人的模样。

最初，是持剑守护的仙尊。

白衣胜雪，青丝如瀑，清冷孤高的身影立于他身前，霜月在师尊手里物尽其用，一招一式极具观赏性且杀伤力十足，将扑来的狰狞魔影尽数斩灭。

梦中的自己，被他护在身后，无比安心。

有些贪恋的伸出手来，然而，指尖触及的瞬间，那清冷的背影骤然转身，剑锋不是指向魔影，那剑尖指向他，毫不留情的刺入他的左心房。

冰冷无情，一如他的眼眸。拒人千里。

痛楚和现实一样，心脏丝丝缕缕刺痛着，顾昭寒含着泪跪下，低下头哭着。

“我不留你，你自去吧！”

顾昭寒跪着上前一步，任由心脏再往剑里进三分。痛感让他在现实里那张酣睡的脸拧巴在一起，双眼紧闭泪珠滑落。

眼泪越来越多，自己的哭诉也越来越多，他不知自己说了什么，也听不清谢清昀说了什么，只看到他的唇瓣一张一合，心脏越来越疼。

后来，梦境开始带上诱惑的色彩。

眼尾染上薄红，清冷的眸子里氤氲着水雾，素白的手指轻轻勾开一丝不苟的衣襟，露出玉色的锁骨，师尊皮肤及其白净。

他倚在温泉的青石上，桃花飘落，花瓣飘零，月光如纱将他得身影勾勒的若隐若现，也许是雾气的缘故，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沙哑和魅惑：“昭寒…过来…让我看看你…”

致命的吸引力缠绕心脏，酥酥麻麻，几乎让他沉沦。

他不受控制的走近，低头与那个眼波流转的魅影相望。可不知为何，再靠近时，那副光影破碎不堪，只残留着一声勾魂摄魄的叹息。

再后来，梦境变得炽热而赤果。

水台纱幔，香塌软卧，身下之人，暗香袭来，发丝散乱铺陈，素来冰山一样的脸上染满情动的潮红，紧咬的唇瓣溢出破碎的呜咽。那躯体由冰冷到温软滚烫，抿唇垂眸，疼痛时像个兔子，躲在他的怀抱里，软的不成样子。

他俯身，贪婪地攫取那微张的唇，吮吸着，啃咬着，仿佛要将那人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欢愉、荒诞、纵情、柔软与香甜。

他无法放弃这样的美梦。

可精神力被汲取的麻木，脑袋也疼起来，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沉沦吧！沉沦吧！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香肩半露，那双眸子含情脉脉的望着他，秋水阵阵，泛起涟漪，像一条蛇一样缠绕着攀附在他的手臂上，绝美的面庞近在咫尺。

他微微扬起脸来，等待落下一个吻。

不！不！这不是师尊。

关键时刻，顾昭寒目眦欲裂：假的！都是假的！是心魔要摧毁我的意志！破！给我破——！！！他不忍杀掉谢清昀，剑向自己，毫不留情，一个梦境的消散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梦境中他能自给自足想象出斩天剑来。）

可接着来的是下一个更加，及其不端正的师尊，等着他。

于是再次自刎。

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守护、诱惑、占有……千面窟精准地挖掘着他灵魂深处对谢清昀所有情感，包括**，将它们扭曲、放大，变成最甜美的诱饵和最致命的毒药，他是经不住诱惑的，逼他在每一次沉沦的边缘挥剑自戕。

后来他开始挥剑向他。

一次次沉沦一次次清醒，斩天剑饱饮了血泪，无数次斩杀那具在他身下承欢、予取予求的旖旎妙人。

但每一次杀死梦中的谢清昀，对于顾昭寒来说，无疑是将自己饱含爱意的一颗心挖出来一片片的切开。爱人消散时那悲伤失神的眼眸，成了他梦魇中最深的记忆。

每一次，都是在身上剜去一块血肉，将那份情感连同现实里的真实记忆一起搅得模糊、鲜血淋漓。

心被磨钝，欲念被强行剥离，痛被习惯，只留下战斗的本能和对“心魔”刻骨铭心的警惕与杀意。

同时，他也变得越来越强。体内的魔元在无数次破灭心魔的淬炼下，愈发精纯、凝练、霸道。额间的魔纹由暗红转为深邃如黑洞的墨色，流转着吞噬一切的毁灭气息。斩天剑在他手中，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撕裂空间的威能，逐渐发挥真正的实力。

他也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那双曾经盛满阳光和孺慕的清澈眼眸，如今只剩下深潭般的死寂和偶尔掠过的、属于凶兽的暴戾赤红。关于清霄峰、关于糖渍花瓣、关于那位的种种记忆，如同褪色的画卷，被千面窟的浓雾和一次次挥剑搅得支离破碎，蒙上厚厚的尘埃。

这一次的休憩空间，与以往依旧，浓雾翻涌，温暖舒适的宜睡环境。

顾昭寒疲惫地靠坐在无形的边界上，浑身肌肉因长期紧绷而微微痉挛。

他刚刚在梦中，又一次亲手将那个被他压在桃树下、眼尾含泪喘息着的“谢清昀”绞成了碎片。

精神的透支如同潮水般袭来，沉沉睡去，他只想在这短暂的安全期内，彻底放空，让被魔气和杀戮反复蹂躏的神魂得到一丝喘息，其余什么，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杀戮时，他甚至记不起“谢清昀”这个名字，努力回想才能记起，却忘记了有何含义。他太累了这里的一天如同一个月，更别说一年的时间。有时候会下意识的觉得，那名字只是一个需要被斩灭的、反复出现的心魔罢了。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下一场梦境时，

嗤啦！

洞穴顶部开了一个洞，一个东西掉了下来，同一个大床，床褥软绵绵的，顾昭寒那边自然感受到了波动。顾昭寒眼睛缓慢睁开，双眼惺忪。

浓雾剧烈地翻滚、退散！

一个身影略显狼狈的出现在眼前。

衣袍早已被各种污秽和暗沉、鲜艳的血迹浸染得斑驳不堪，如同被践踏过的残雪。一头白色长发失去了光泽，凌乱地粘在雨水打湿的苍白脸颊和脖颈上。他伏在床上，身体因剧烈的痛苦和脱力而微微颤抖，他痛苦的捂住心脏位置，虚弱不堪、狼狈无比。

面色惨白，却有着绝美的一张脸，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桃花眼、薄唇、红痣、湿发，身体瘦削，线条修长，微微喘息，有股病态美。身上隐隐传来暗香与药味、血腥味，许久，缓缓抬眼与他对视。

他看清来人，猛地睁开眼！深潭般的死寂被打破，只能听见那人痛苦的喘息声，瞳孔骤然收缩！

顾昭寒只觉得这人好美，令人惊叹。

却又很是熟悉，但他想不起来熟悉感从何而来。

是新的心魔？还是幻境或是梦境投影？千面窟竟能模拟出如此真实濒死的状态？连这虚弱不堪的状态都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

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贯穿了顾昭寒麻木的身体和神识！身体快过意识，几步便跨坐到那人身前，毫不费力的将其重重推倒。

他几乎是凭借着残留的本能和对那场未尽春梦的炽热渴望，没有半分迟疑，他俯下身，动作带着一种梦游般的、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自然地、如同在梦中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轻轻拂开黏在谢清昀苍白脸颊上的几缕凌乱银发。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珍重的意味，仿佛在拂去珍宝上的尘埃。

接着，他低下头，鼻尖近乎贪婪地、深深地埋入他的发丝间。他闭上眼，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师尊……”他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浓重鼻音和**余韵的低喃，声音沙哑性感，如同道侣间的耳语，“这次……好乖……”。

顾昭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他师尊，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他的指尖顺着那冰冷的脸颊滑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捏住谢清昀精巧的下颌，迫使他微微抬起脸。

然后，他低下头，唇瓣温柔地、却又无比强势地

印上了那失去血色的、微凉的薄唇，唇齿的交缠，如同在梦中一般！

攻城略地，吮吸着那微弱的、带着血腥气的呼吸，仿佛要将他的每一丝气息都掠夺殆尽，融入自己的骨血。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毁灭性占有欲的深吻，如同最猛烈的刺激，终于惊动了那濒临沉寂的意识！

谢清昀浓密的睫羽剧烈地颤动，蝶翼扑扇。视线昏暗，身前人影晃动。唇上传来的触感是如此真实，甚至令人窒息。映入模糊眼帘的，是顾昭寒放大的、近在咫尺的脸庞。额间那枚深邃如黑洞的魔纹流转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这张棱角分明、已褪尽少年青涩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沉溺于**的温柔，那双深邃的眼眸半阖着，长长的睫羽在眼下投下阴影。

“嗯…….”谢清昀喉间发出一声微弱声音，是痛楚，是震惊，更是难以言喻的荒谬与悲愤！顾昭寒……..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谢清昀眼神惊愕，试图推开他，这力气对于顾昭寒来说如同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无济于事，杯水车薪。

委屈涌上心头，谢清昀双眼中瞬间涌起的水光，眼尾通红，这副光景，如同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入了顾昭寒被**和错乱感知笼罩的双眼！

一种无法言说的心痛蔓延……

顾昭寒停下，呆呆的看着他的眼泪，恢复一丝理智。

眼中的清明不过半刻，顾昭寒眼眸瞬间被一片暴戾的赤红彻底吞噬！

刻入骨髓的本能警报在灵魂深处疯狂尖啸！

又是幻境！又是心魔！

它模拟出了濒死的真实！模拟出了心脉精血！甚至模拟出了师尊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它在利用他最深的渴望！在他最松懈、最脆弱的时刻！发动最致命的一击！

好狡猾！好恶毒！

好痛苦。

“啊！！！”顾昭寒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苦嘶吼！他捧着谢清昀脸颊的手猛地变成铁钳，死死扼住了那纤细脆弱的咽喉！

力道之大，瞬间让谢清昀本就微弱的呼吸彻底断绝，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窒息的微红！

“滚，去死！！！”

“又是幻境！去死啊！！！”

狂怒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谢清昀感受到他滔天的杀意和狂暴的魔气，瞬间爆发出撕裂空间的漆黑魔光！魔气凝成斩天剑虚影。

顾昭寒执剑，速度很快，剑锋未至，那毁灭性的魔压已让谢清昀胸前血污的衣袍寸寸碎裂！

死字徘徊在耳边，钻心的痛。

细腻皮肤上瞬间出现细密的血痕！濒死的窒息感和灭顶的死亡威胁，让谢清昀灰败的眼中闪烁痛苦，他闭上眼，一滴清泪落下。

罢了……

原来……这才是昭寒在千面窟里的修行闭关……每一次都这样痛苦吗？每次都需斩杀着身为“心魔”的自己，他是有多让他厌恶？

索性遂了他的意吧……

“住手！！！”就在魔气即将洞穿谢清昀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发着冰光水色的青玉剑，撞了进来！苏珩目眦欲裂，嘴角鲜血狂涌，他根本不顾自身防御，将全部力量灌注于剑尖，不要命地与那道魔气相撞！

刺耳的交鸣伴随着冰晶爆碎的脆响！苏珩的青玉剑应声而断！巨大的反震力让他如遭重击，倒飞出去！但他这搏命一击，终究是让斩天剑的轨迹偏离了毫厘！

保下了谢清昀。嗤！

却还是为能避免伤害，漆黑的剑锋擦着谢清昀的肩膀而过，苏珩眼疾手快将抗在背上，剑指化开一道冰蓝色空间裂缝，快步奔了进去。

望着怀中空空如也，顾昭寒歪了歪头，似乎在生气，又似乎在困惑。但随即，那丝困惑便被更纯粹的暴戾覆盖。

“去死。”他低语，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他抬起手，五指张开，对着那道即将消失在裂缝中的冰蓝遁光，凌空缓缓握下！恐怖的空间挤压之力瞬间生成！然而，就在那毁灭之力即将触及遁光的瞬间——

休息空间剧烈地震荡起来！强行中断了他的一切行动！那握下的手停滞在半空。

冰蓝遁光险之又险地没入空间裂缝，消失不见。

被浓雾彻底吞没前，顾昭寒仰头发出一声充满了不甘、暴怒和某种更深沉痛苦的、如同困兽般的绝望嘶吼！那吼声在洞内回荡，最终也被翻涌的浓雾彻底吞噬。

浓雾深处，顾昭寒的身影缓缓倒下，再次陷入千面窟规则强制的、无梦的沉眠。只是这一次，在他彻底沉沦于黑暗之前，指尖似乎无意识地、痉挛般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刚刚从指缝中溜走的、滚烫的东西。

周围彻底恢复了死寂。

误入的一抹白色身影，是一场记忆错乱梦，他根本不记得什么师尊。

画重点，从前的记忆模糊不清。[摆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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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梦境或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