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兰!关兰!你别生气!千寰宇脑子不好,又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温玉终于追上走远的人,想拉住又不敢,只能急的在旁边绕圈碎碎念。
“温玉,你别说了。”
“可是...”
关兰打断他,“我会请我爹去看看的。”看着有些目瞪口呆的人,忍不住提了下嘴角,用袖子擦了擦脸。
“我又不傻,出去了一趟人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哪有这样的事?”
“...那你还打他一巴掌?”
“那不是听着来气吗?换做是你,你不打?”
温玉见她没有刚才那般伤心,笑嘻嘻地答应道:“打,当然打!我还得左右开弓,两边一起打!”
笑过之后,关兰又重新沉默下来,“我先回去了,后天还有比试。”
温玉朝她点头,“好,到时候我给你加油去。”
等方生找来的时候便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那,唉声叹气,又假装自己有胡子,对着月亮捋了捋,搞得自己像是小老头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问,“关兰回去了?”
温玉嗯了一声又接着叹气:“这都什么事啊。”
“什么事都比不上你师尊找你急。”方生示意他看腰间的命牌,在刚刚那里的时候便亮了,只是温玉没察觉到。
“完了完了,他不准我在外面瞎逛悠,我忘记了,肯定是催我回去的。”
“我先走了,阿生你回去小心点!”
方生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背影,刚刚有些沉重的心情放松了些,只是依旧脸上有些闷闷不乐。
等李明修回来了,见到的就是这样子的小徒弟,心里有些纳闷。
怎么了?今日的对决不是顺利晋级了吗?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师尊,你知道范集长老吗?”
李明修微微一思索,才在脑子某个角落里找到对那人的印象,是在明清怀疑的名单上。
“是这十四年里新晋的长老之一,是个散修拜到我们宗门来的。”顿了顿才接着问怎么了?
方生谨慎地组织措辞,“就是我有一个朋友,拜在他门下,东洲这件事前我们都好好的,这次大比回来人就变了...变得很莫名其妙...”
方生找不到好的形容词这种变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师尊,希望他能听懂他的意思。
“好,我会多关注关注的。现在已经很晚了,别想那么多,休息去吧。”李明修轻轻一笑,交代人的神情温和,仔细一看眼底却是一片冷意与漠然。
他也许...抓到一只鬼了。
三日过去后,一百余人又去了一半,只剩下五十九人,按理有一人轮空,以示公正,清玄亲自抽签。
结果一出来,温玉开心地蹦起来,片刻之后又像模像样地向周围拱手:“不才不才,正是在下。”只是那笑的得意的模样让人牙痒痒。
听着旁边窃窃私语声,还有人在捻酸带醋,关兰在旁边给了温玉一个肘击,人才规矩下来。
方生抬头看了看榜单上面剩下的对手,又看了看其他人的,他们迟早和千寰宇对上,不是这一场就是下一场,心里有些担忧。
“阿生,怎么了?干嘛愁眉苦脸的?”
“...你从哪看出来我愁眉苦脸了?”
“你全身上下都写着。”
“也没什么,就是担心我们会对上千寰宇。”
温玉闻言一愣,抬头研究了会榜单,手拍上自己的大腿,兴奋道:“那可得好好研究怎么揍的他哭爹喊娘的!”
...确定不是反过来吗?
但又转念一想:魁首只有一个,人人都想做,那总会遇上的,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这一轮方生抽中一个法修弟子,两人修为不相上下,只是剑修占据先手优势,只要打断他们吟唱施法的节奏,便能争取一击必中。
但是方生没想到这人的身体素质堪比体修,无论怎样都能受得住他的攻击,避闪的同时依旧没有通知施法。看着他施法再三成功,一簇簇躲避开的火焰,此时汇聚一起,周围已是一片火海,那人好整以暇地站在远处看着。
方生站在擂台中间灼热的气浪扭曲了视线,用力攥紧手中剑,眼睛缓缓闭上,将全部神识沉浸在对周身的感知中。
在哪?
不是感受风,而是感受“气”。
火焰的燃烧需要空气,法诀的运转引动灵流——这一切,都在搅动着擂台上的“气”。他手中长剑开始以极小的幅度高速震颤,并非攻击,而是像音叉般发出特定的共鸣,细微地扰动着他身周的气流。
温玉在下头急的恨不得自己上去现画一张引水符,帮方生灭了这烧的到处都是的火。
关兰看着台上闭眼的人,轻轻笑了笑,“别急,方生有办法。”
犹记的当年秘境之中,她用火赶退了鬼手藤,方生便问她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要怎么办?
关兰跟他说了三种方法,‘你足够强大,那就不必管火的存在,强取便可;如果不行五行水克火,以水灭之。’方生想了想自己的状况又问她‘倘若无水呢?’
‘那便就只能靠运气等风与气了。只不过条件有些苛刻,因为它们可能反过来助长火势,全靠天使地利以及人的掌控。’
见人没有动作,那法修弟子向他喊话,“你还比不比了?”见人没有回应,又转头向裁判长老问话。
“长老,他这样应属消极避战了,您说怎么办?”
那长老内心有些犹豫,两边人的师尊都不能得罪,他也难办啊!
“一炷香时间为准!”
方生心静如水。他回想起关兰的话——“全靠天时地利与人的掌控”。
没有天时,他便以身为引,创造地利!
汗珠从下颌滴落,在触及剑身嗡鸣区域的瞬间,竟被震散成更细微的水汽。
就是现在!
他猛然睁眼,身形动了!不再是追求极致的速度,而是以一种玄妙的、契合着气流波动的轨迹刺出一剑。这一剑,如同推倒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嗤——”
他剑尖所过之处,一道微小的旋风应势而生,瞬间吸走了支撑火焰燃烧的空气。一簇火焰应声而灭。
法修弟子无折脸色剧变,试图强行催动更大火势,却发现周围的火灵之气已被那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暗合天道韵律的剑舞搅得混乱不堪!
方生人随剑走,剑引风势。起初只是微澜,旋即化为漩涡,最终,整个擂台上的火焰,皆被他以剑为笔,以风为墨,“画”出了一个无火的真空地带!
“剑峰无疾,胜!”
“这是哪个长老的徒弟,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剑尊的徒弟啊,当时收徒的时候闹的沸沸扬扬的,这几年倒是安静没什么事,你就忘记了?”
“剑尊的徒弟?!那他怎么用这种法子来...胜之不武啊。”
温玉听见这种声音就来火,关兰一下没拉住人,就让他冲到那两个说闲话的弟子面前去了。“这种法子!这种法子怎么了?!能赢就是好法子,出门在外谁管你用什么法子,到时候吃了亏,你别哭爹喊娘的!”
那弟子顾不上旁边人一个劲的拉扯,梗着脖子与他对峙,“本来就是,他一个剑修,不用剑修的法子取胜,这不是旁门左道,是什么!”
“你是说我教的东西是旁门左道?”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语气里带着的威压让人不敢有其他动作。
周围响起拜见剑尊的声音,那弟子身子有些抖,强压心中慌张转身弯腰行礼,只是语气里的惶恐怎么也藏不住:“拜见剑尊!弟子口无遮拦,实属无心之举,望剑尊恕罪!”
李明修轻呵一声,听不出什么语气,只是让人无端生寒:“本尊从哪恕你的罪?”
“从你目无尊长嫉妒亲传弟子、从你口舌是非视门规于无物、从你诋毁同门破坏宗门一心里面...恕你的罪?”
随着一个字一个字,那弟子直接跪下头磕的砰砰作响,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说望剑尊恕罪。
周围一片静默,这时候谁也不敢出头,生怕成了下一个跪在地上的人。
还是方生下了擂台听关兰说了事情经过,见到被一群人围起来的李明修,心里有些酸,还是走过来缓解了气氛:“师尊,你怎么来了?这里没什么事了,我们回去吧。”
作为裁判的长老心里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来,只是不能当做没看见,对他行礼,好生规劝道:“长老,这不合规矩啊。”
“不合规矩?”李明修轻声重复,这四个字像是冰锥,刺破了他最后一丝克制。
没有再说话,眼神扫视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内心起伏不定,进宗门的这么多年无疾就是这样过来的?不为自己辩解,不与自己诉苦,也不曾有过怨言...
他想起方生第一次练剑划伤手,都要举着手指头给他看;想起在药谷,这孩子疼极了才会抓着他的衣袖无声流泪...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小来福学会了把所有委屈咬碎了往肚子里咽?是在他一次次闭关疗伤的时候?还是在那些他无力护其周全的险境里?
李明修恼怒过后,一阵无力感深深缠绕住他。
他放在心尖处的人,可以被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人谩骂折辱,而他甚至不能为他出头,一句不合规矩便要他忍下这口气...
“无疾,你跪下。”
站在旁边的温玉一惊,以为李明修要罚人,没等他开口,方生拦住他,直直地面向李明修双膝跪下,不避不让地对上他的视线,而后又放平,牙关咬紧了些许。
若是师尊要罚,他心甘情愿。
“今日我便赐予你剑峰峰主亲传弟子的身份,见此令牌如见本人,有权过问剑峰一切事务。”
方生倏忽抬起头,看向面前站着的人,他的视线仿佛一只停留在自己身上,从未改变过。
李明修自从回宗门以来,便一直窝在自己那个小洞府里,没有插手过任何事情,明清给他的峰主之位他一直不认,本意是不想扰乱宗门平静已久的秩序...可是他错了。
就像明清说的,隐忍换不来安宁,只会让魑魅魍魉更加猖狂,藏在阴影里的毒蛇不会因为你隐忍便收起獠牙。
有的东西,必须争了才会有,比如名望,比如地位,又比如话语权...
既然暗处的毒蛇不肯现身,那他便做那燎原之火,逼它出来!而他的无疾,无需做诱饵,只需做那面最耀眼的旗帜。所有敢向这面旗帜射箭的人,都会被他亲手斩于剑下。
此处的喧嚣引来了许多探究的视线,听见李明修的话,所有人向另外一个人看去。
那是这一届弟子中,第一个,成为亲传弟子的人。
高台之上,明清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看见师兄拿着令牌,看见那孩子震惊的眼神,也看见人群中几道一闪而逝的阴鸷目光...
他端起茶杯,借氤氲的热气遮掩嘴角一丝了然的弧度。
师兄这招,既是护犊的真情流露,也是逼蛇出洞的阳谋。
宗门这潭水,是时候搅动了。
宗门卧底无非是为了两件事:一是寻找那件神器的下落,二是在暗中持续放血,破坏宗门稳定削弱宗门势力。
以往他们藏在暗处,明清防不胜防。
如今,便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们不是想找神器吗?明清便开放宝库,给他们机会。他们不是想制造混乱吗?李明修便亲自下场,给他们一个最显眼、最激烈的“混乱”。
此时李明修接下剑峰峰主的位置,这一届亲传弟子的出现,更是宣告剑峰要分一杯羹...几峰之间格局变动,势力重新洗牌...
这等大好局面,藏在暗处的老鼠怎能不心动?他们定会以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迫不及待地要投身于这场乱局,要么趁机寻找神器,要么在权力更迭中占据有利位置。
——却不知,他们跳入的,是两个人亲手布下的斗兽场。
小鬼,戏台已为你搭好。
且看你,能藏到几时...
写聪明人写的我脑子不够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第 4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