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想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人,忽然,对方盯着他来了句:“额头,挺烫。”
他是活人,额头是烫的这不是正常事么,他刚想伸个手摸一下,薛重就拿出面镜子往他面前一照。
黄花的镜面上,沈逐的额头正汩汩往外冒着乳白热气,活像蒸锅里的馒头。
沈逐:“!”
下一秒,沈逐立马伸手封住周身穴点,刚要点去就发现那些穴点早已被人用灵力提前封住。
房间里除了他和薛重之外再无第三人,是谁做的显而易见。
看来此前是他瞧走了眼,这位薛公子显然同他一般也是个修士,且修为相当不错,已能轻易控制自身灵气收敛,“多谢。”说完,他掏出几粒丹药服下。
“你……”
对方似不知该如何开口,沈逐却已瞧出对方大抵是看出他身上有些问题,于是利落地回了句,“修炼不慎,出了些岔子,吃些灵丹药植便无大碍了,不必担心。”
到底出门在外,他只随意说了一两句实情,不过他此刻需要灵丹药植却是真,也不算欺瞒。
沈逐稍稍坐起,才发现薛重正微微蹙着眉看他。
“怎么了?”他问。
“没事。”薛重偏过头视线落向右边,从床边走开,然后他听到东西轻微碰撞的声音,过了会,薛重就拿了个杯子递了过来。
沈逐一愣,反应过来后说了声谢谢,将杯子接了过来,刚打算再随口扯几句,突然嘎吱嘎吱响的声音顺着窗户爬到他耳边,接着就是“嘟嘟”地敲门声,一阵冷风倏然灌进屋里,直灌人脑门,冻得人有些发麻,连带着屋里的蜡烛都灭了个干净。
他侧头看向窗外。
大夜弥天,天色只有些蒙蒙亮,屋里一片漆黑,只挨着窗边的地方,有些亮堂。
周围不知何时安静地有些过分,沈逐下意识掀起眼皮,却和薛重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这人正巧站在帷幔旁,身后是一片乌压压的黑,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剩一双透亮的眼瞳和雪白的衣服在夜里格外醒目。
不过很快,他移过视线望向窗户边,待看清窗外的东西后,差点没忍住直接关窗。
就在这时,一把红艳艳的剑刷地一下蹿进屋里,直直插进沈逐身后的墙上。
差点秃顶的沈逐盯着赤霄:“……”
赤霄有灵,敲他窗户定然是陆白羽出事了,瞧着未开鞘的样子,八成对方出事的时候,话都没说出口,剑也没来得及拿。
这一想沈逐心沉了下。
陆白羽虽说修为不高,但好歹出身凌云峰,身为凌云峰主的亲弟身上法宝数量自是不在话下,怎么着也不至于剑都没出就被擒了。
倏地,沈逐脸瘫了下,想起之前在楼下,陆白羽听到客栈闹鬼时龇牙扭脸的表情。
黢黑的走廊上,骤然出现一抹亮光,枯黄的木门在沈逐面前现出隐隐一角。
廊道上一片静谧,丝毫不见动静。
他转头一看,薛重不知何时站在了廊道那头,手里还拿着个火折子,不紧不慢向他这头走来。
沈逐道:“薛道友你怎么也来了?”
“过来看看。”他说。
沈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随后推开陆白羽的房门。
屋子里黑漆漆一片。
沈逐提着剑就往屋里走,扫了一圈后也不见陆白羽的身影。
他刚想试着用追踪术,目光陡然瞥过一处,与此同时他身后响起薛重的声音:“窗外。”
沈逐看了眼对方,过了几秒才转回头。
庭院错落种着各种花木,而靠西边的墙则种着几株芭蕉。
树下有个女子,穿白鞋着绿裳,身姿绰约。明月悬挂,那女子脚下却没落下半分影子,大有一副乘月而归的架势。
离那女子十几步的距离开外,还有个穿着鹅黄锦袍的俊俏公子。
那是陆白羽。
陆白羽像是很高兴的模样,眉飞色舞,面色更是十分红润,而旁边的绿衣女子也正慢慢向他飘去。
“陆白羽!”
眼见不妙,沈逐当即大声喝道,迅速从二楼跳下,顺带朝那女鬼甩出一道灵力,将她逼停。
来到院子之后,他视线迅速掠向陆白羽,径直奔过去,发现对方只是陷了魇,松了口气。
因受了灵力影响,那女鬼倏地转身朝他看过来,沈逐终于看清了那女鬼长什么模样。
那女鬼皮肤生得极白,眼睛也圆润润,不过此时却是空荡荡的黑洞,一张嘴唇也被人用针线缝了起来。
一进一出,歪歪扭扭,像是条蜈蚣爬在脸上。
缝线的人似乎不大熟练,就连收尾的线头都潦潦草草,落出一截在那女鬼嘴角边上。
沈逐的目光跳过女鬼的下巴坠到她的颈侧乌紫的淤痕,皱了下眉。
就在他想着是打还是不打的时候,陆白羽悠悠转醒。
“娘……”陆白羽嗫嚅着嘴角,嘴里含糊不清地冒出几句话,就在沈逐看过去的功夫,那女鬼不知怎么地跑了。
几句之间,陆白羽不知瞧见了什么又梦见了什么,一副不安稳的样子。
沈逐算是知道之前掌柜说那些吊死在房里的人为何一副喜滋滋地模样了。
不过美梦到底要醒。
沈逐“啪”地一下往陆白羽脸上甩出一巴掌。
陆白羽仍阖着眼。
又一巴掌扔出去,终于,地上的人有了动静。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说着说着,陆白羽立马撑起身,环顾一圈后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他眨了眨眼。
说话间,沈逐拍了拍手,从地上起身,垂眸看着他:“嗯,差点成了吊死鬼,不过不是我,是你。”
陆白羽猛缩了下眼睛,抬头道:“真的假的!”
沈逐颇有其事地点头。
他刚再问,结果脸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伸手一摸,才发现右脸肿得老高。
陆白羽:“你是不是打我脸了?”
“没有。”
沈逐说得又快又肯定。
他才不信,这里又没其他人,不是他扇的,难不成还是鬼扇的。
他仔细想了想,其实也是有可能的,陆白羽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沈逐,你骗我!”
“你陷了魇,若不及时弄醒,此刻只怕纸钱都能撒成堆了。”一道温温沉沉的男音传了出来,薛重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楼梯口的台阶上,慢悠悠地敲着手上的扇子。
他沿着台阶,缓步而下,脚边落下大片树荫。
沈逐一见他,眉头便皱了起来。
薛重走到近处,沈逐的目光落到他展开的扇子上,顿了下,然后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