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已经浸染双手,江淮漪不可置信的看着温淳,将匕首抽了出来。
“疯子。”
温淳嘴角噙着笑,外衣脱下肆意敞开伤口处,看向门外:“世子殿下,我受伤了,可否在你这府内小住?”
江淮漪怔在原地,匕首“咣”的一声砸在地面。
身后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极其轻盈,却在江淮漪心里走的如同悬崖落石。
“阿漪,这位是?”
裴循并未过问温淳的伤口,反而站在江淮漪身后握住她的手。
“殿下,他是我表弟。”
江淮漪说这话时,是笑着说的,却也带着颤,她抽离裴循的手心,一把扶住温淳,眼眶猩红。
“殿下,我表弟他受伤了,先带他去看大夫吧。”
温淳身子倚在江淮漪的肩膀,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有气无力:“阿衡,你还是在意我的,对吧?“
江淮漪不易察觉的颤抖着,手心的汗浸湿了温淳的衣衫。
她此刻是如此深刻的意识到,身侧这个叫温淳的人,是比任何人都要危险千倍万倍,他的举止,他的疯,笑里藏着利刃,似是将她万箭穿心。
好在她还算清醒,一切都在她可控的范围内,江淮漪眼角带泪,委屈的看向裴循。
“殿下他伤口很深,再不救治就来不及了,温淳是我大娘生前唯一留下的孩子,若是死在这里,我不知她会有伤心。”
裴循沉默着,就这样看着温淳肆无忌惮的用暧昧的姿势圈住江淮漪,他忽而冷笑一声。
“沧影,去叫大夫。”
裴循转身离开,只留下一抹背影映在江淮漪眼里。
江淮漪想抽开身,温淳便用更大的力气制止她,他在她耳边附道。
“阿衡,成功了。”
—
后院的卧房内,温淳的伤口刚刚处理好,大夫拿出一小瓶药递给江淮漪。
“伤口不深,但也不可不上心,近几日最好不要有太大动作,不然伤口很容易裂开。这是药粉,每日一次撒在伤口上,过段时日便可痊愈。”
“多谢大夫。”
江淮漪示意青霜送走大夫。门已合上,她冷漠的看向温淳,方才他自伤明显是故意的。
温淳嘴角勾着的也盯着她。
沉默半响,温淳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有那么好看?”
江淮漪已经知道和他讲不了道理,便直言:“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温淳思考道,“醉枕楼的美人,几百万两黄金,东海的夜明珠。”
江淮漪攥紧拳头。
“可这些我都有,对我来说不过是块随意丢掉的石头。”温淳拖着下颌看她,“倒是你,阿衡,你想要什么?”
“与你无关。”
“此言差矣。你的殿下方才已经看到你手里的匕首桶向我,还听到我唤你阿衡,你猜他会不会起疑?现在你我同舟共济,你的想要什么怎么会与我无关呢?”
“你方才说,我只猜对了一半,所以你并非完全忠诚江迟,还有其他人指示你进入世子府?他是谁?”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想让你知道的东西自会告诉你,现在你只需明白,我是来帮你就够了。”
江淮漪被气笑:“温公子喜欢上台唱戏吗,演技可不比醉枕楼的差。”
“多谢阿衡夸奖,我不仅会唱戏,我还会耍杂技,要不要看一眼?”
江淮漪清楚自己说什么都在对牛弹琴。此人心思缜密,防备心极重,说话滴水不漏,到现在都没清楚他的目的。
江淮漪不擅长应对温淳这样的无赖。渐入夜色,江淮漪想起裴循握住她的那只手。
那时殿下太冷静了,甚至比平常还要冷静,但却让江淮漪发怵。
他的手心依旧那么凉,如同被雪裹着。她看到他神色冷清,和平日毫无变化,一双落寞的眸就这样盯着她,盯着温淳。
江淮漪自知今日询问无果,便要离开。温淳起身抓住她的手腕。
“大夫说需要上药,阿衡不帮我上药吗?我死在这儿怎么办?”
江淮漪昔日一想到这个名字就谨小慎微,如今短短几个时辰,她竟毫不在意了,甚至有种放下的错觉。
“温淳,若你觉得捉弄我很有趣,那你找错人了。我并非想要什么,我只想完成江迟给我安排的任务让他放我离开这里,和我阿娘自由自在的活着。”
说完,江淮漪推门离开,温淳沉默着,停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融入这黑夜。
—
风渐起,世子府内挂在长亭上的灯笼晃着,黄昏色的灯光瞧着让人生出暖意。
通往澹沁阁的亭尾站着一人,胜雪的白衣被风吹着,玉簪绾起长发及腰。恍若一副神仙美图徐徐展开。
脚步声渐渐接近,停留在几步之内,裴循回过身看向亭内的女子。她耳边的碎发贴在脸颊,一动不动。
两人沉默良久,他见江淮漪下了台阶朝他走了过来,欲言又止。
“殿下……”
话音未落,裴循拉住她的手腕让她向前走了几步,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裴循盯着她。那双眼睛似是要把她吞噬。江淮漪愣住,似是知道要发生什么般手心抵在胸前。
裴循另一只手围在她腰间,使江淮漪无法动身,两人的身体毫无缝隙的贴在一起。
他感受到江淮漪急促的呼吸,身体的温度,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想起那个男人和她近在咫尺,整个人靠在她的身体上。
他叫她,阿衡。
“阿衡是你的乳名吗?”裴循突然问道。
“殿下你听我解释……”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江淮漪心砰砰直跳,抵在裴循怀里的手心攥成一个拳头。
“是。”
裴循闪过一丝狠厉,阿衡,阿漪,差别如此之大的两个字。她为何不告诉自己的乳名,为何那个男子可以叫她阿衡。
为什么。
为什么……
江淮漪深吸一口气:“殿下,我知道你现在很多疑问,不然你先放开我,去屋里我慢慢解释好不好。”
裴循直勾勾的看着她,环在腰间的手松开,另一只手覆盖在她的眼睛。
他轻声唤。
“阿衡。”
冰冷的唇贴紧紧贴在江淮漪鼻尖,耳垂,脖间,随后是锁骨,下巴。视线昏暗,每一次的触碰都让她身体轻颤。
她的双手在抵抗裴循,江淮漪只好抿紧双唇摇了摇头,语言模模糊糊。
“殿下……上次我说过下不为例。”
裴循轻笑:“阿衡说话怎么不张开嘴,我听不清。”
江淮漪自是知道他在挖坑让她跳,索性也不说话了一直僵持着。
裴循亲了亲她未露出的嘴角:“好了,骗你的。”覆住江淮漪眸子的手离开,裴循稍后退了小步。
他见江淮漪缓缓睁开眼,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她纠结了一会儿,终于放下最后一道防线想要说话。
一刹那,他趁机抬起江淮漪的下巴,一点一点舔舐她的唇,探入她的领地。
裴循轻轻咬住,不是泄愤,他对她从来不舍得真的发怒。除了那日,他看到江淮漪露出震惊和惧怕的表情,他瞬间后悔了,他痛恨自己的软弱,痛恨自己咋在仇恨和对她的感情之间徘徊,所以才将气转移到她的身上。他不想再看到江淮漪那种表情,离他好远好远……
裴循蒙住江淮漪的双眼,可今日不同,无关阿爹,那种冲动任他再隐忍都无法控制,他想亲她,只是很单纯的想亲她。江淮漪不喜欢他没关系,可他并不想让任何人进入她的视线。他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会像其他男子般生出醋意。
过去,他尊敬她,想一切顺其自然让江淮漪喜欢上他,他们是夫妻,最不缺的就是在一起的时间,早晚有一天她会接受自己一切。他甚至有时会欺骗自己,暂时遗忘阿爹的死……
江淮漪不知所措的被吻着,双手甚至都没有力气去制止这一切。
裴循终于离开她的唇,江淮漪喘着气看向他,微微皱眉。
“殿下,我方才说,下不为例。”
—
江淮漪醒来时,青霜刚好敲响门。已是第二日的晌午,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睡了那么久。
“小姐,你醒啦,你和殿下和好了?”青霜狐疑问道。
江淮漪一顿,昨夜大片记忆猛的闯进她的脑海。她想起来昨夜裴循强吻了她,然后自己说了一句话之后,就装作若无其事的睡觉去了,实则思绪乱成一锅粥,怎么捋都捋不清,这才睡到现在。
“并没有。”
这算和好吗?她不太清楚但应该不算,昨晚看样子他应该是在吃温淳的醋,现在也不知道醋意消没消,若是一如既往的冷态度她还要继续示好,不然徽县的那封信没着落,以后也不好再利用他对江淮漪的感情行事。
她本以为温淳的事会让事情变得棘手,所以回澹沁阁的路上想好了对策,却完全没想到裴循竟然只是生气为什么温淳叫她的乳名,而我没告知他乳名这件事。
她终究还是低估了裴循对“她”的感情。什么尚书府和世子府的敌对关系,他好像从未在乎般。
江淮漪疑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青霜笑了笑:“沧影方才和我说,殿下叫你去后院的长亭用午膳,像是等了很久呢。”
后院?温淳不就在后院。
—
深秋的风很凉,阳光却很暖和,两种冷暖交织在一起倒让人觉着惬意。后院草木茂密,常年有人养育打扫,远远看倒是另有一番美景叫人欣赏。
一座亭子立在湖水中央,有两人面对面坐着。
江淮漪到亭内时,温淳正举着酒小酌。”
“阿衡你可终于来了。”温淳招招手,“快来,坐这边!”
“温公子虽是阿衡的表亲,但毕竟是客,这么大的世子府和阿衡坐在一起倒显得是我招待不周了。”裴循起身拉住江淮漪的手,轻声道,“坐我身边,这里刚好有暖炉。”
他握住江淮漪的手,微微皱眉:“怎么不穿厚些。”
江淮漪反手握住裴循,搓了搓:“殿下你的手比我还凉。”
温淳一脸笑意的看着两人,嗤笑道:“阿衡,你昨日在前厅可不是这副模样。”
“对了温公子,你不提本世子倒也忘了,昨日府内出现刺客,你身上的伤可是刺客所伤?”
江淮漪看了裴循一眼。
“这伤……”温淳眸子透着戏谑,“阿衡姐姐你说,这伤可是刺客所伤?”
江淮漪环住裴循的手臂:“殿下,当时表弟来找我,突然一个人从房顶上跳下来,表弟为了保护我替我挡了一刀。”
温淳大笑:“是啊,我可是为了表姐挡了一刀呢,那刺客果真伶俐,我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伤到我了。”
“那温公子可是吃了个教训,日后定要练好身子,别再被这种小伎俩骗了。”
“世子殿下刚从江南回来不久吧,可是还要初秋时就多穿一层外衣?”
“温公子还是管好自己比较好,腹部的伤若恢复的慢,本世子倒也认识几位不错的大夫,到时候好好给温公子调理一番。”
“殿下!”江淮漪打断对话,“菜都要凉了,不如边吃边聊?”
裴循朝她笑笑:“听阿衡的。”
裴循拿起筷子停在菜前:“对了温公子,昨日你说想在世子府小住一段时日,你既是阿衡的表弟,又替阿衡挡了一刀,如今身子还未痊愈,那本世子作为阿衡的夫君定是要答应这个要求的。”
温淳盯着江淮漪笑了笑:“那就多谢世子殿下了。”
—
傍晚,夜凉如水。裴循果然搬回了卧房,江淮漪明白,这是彻底和好的意思。
灯已熄灭,月光透过窗纱倾泻而落,静谧又安心。
江淮漪背对着裴循,身侧平缓的呼吸让她睡意落空。
裴循为什么不问她刺伤温淳的事,为什么要替她圆下这个谎言,为什么要帮她……
只是因为对“她”的喜欢吗?
身后忽而被暖意包裹,裴循裹住她整个人,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阿衡,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淮漪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知道温公子是你刺伤的,他也并非你所谓的表亲,对吗?”
江淮漪缩了一下。
“我不知他为何来找你,你又为何刺伤他。但我能看出来,你在害怕他,阿衡。”
不知是不是深夜的缘由,裴循的语调比平日更加温柔,触碰到了江淮漪某处。
“你可以不用叫我阿衡。”
“我想叫,可以吗”
江淮漪沉默半响:“可以。”
裴循笑了一下:“阿衡,阿衡。”
过了良久,江淮漪终究还是问了那个问题。
“你为什么不问我温淳的事?”
裴循许久未出声,江淮漪知道他可能是睡了,便也没再问下去。只是她刚闭上眼。身后的人忽而道。
“阿衡不想说的事情,那我便不问。”
宝宝们4200字,嘻嘻,mu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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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