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院中时已经是戌时,秋玉迎了上来“小姐,发生了什么?外面怎么这么吵啊,奴婢刚刚打了个盹都被吵醒了”。
秋玉满脸疑惑,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
“柳姨娘死了”顶着秋玉震惊的眼睛余黎缓缓坐下,接着说到:“掉河里淹死了。”
秋玉的嘴张的老大,余黎抬起手帮他和了上去“睡吧,明天一定有不少的事呢”。余黎走向梳妆台将头上的发饰一一拆下。
“是,小姐,那奴婢到外面守着”秋玉说着便准备退下“不必了”余黎开口阻拦“正值深秋,外头凉,你就在屋里守着吧”
秋玉愣了一下,没多迟疑便应了下来。
余黎躺下后把头偏向外面,不知在看什么。秋玉也将视线投向窗外,只看得见浓浓夜色,唯一的月光被翻滚的乌云撕成碎片。
屋内唯一的灯光也被吹灭,隐约还能听到院外仆人走动的声音,微弱的月光将行人的影子忽而拉长,忽而掐灭。
远处传来敲锣打更的声音却更添几分不安。空气黏稠而潮湿,仿佛每个黑暗的角落里,都蛰伏着未知的危险。
第二天一大早余黎便早早醒来,梳洗一番后直奔院外,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行色匆匆,个个面色凝重。
东边的太阳总算露了脸,光线却是冰冷的,白晃晃地照下来,让一切无所遁形,却也抽离了所有的温度。
屋檐下麻雀的叽喳声,远处传来的市声,此刻听来都像是隔着水面传来,扭曲而遥远。
这院子的热闹,像一锅滚沸的水,底下燃烧的,却是谁也说不清的、冰冷的火焰。
走到了柳姨娘的院子里,只见她的院内挂起了白幡。
风轻轻吹过,那些白幡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满院的白番飘起,如同跳跃的音符在弹奏着什么似的。
“昨晚你去哪里了?”余乘渊见余黎走来开口询问道。
“我昨日去了花园后吹了凉风,身子有些不适便早早回房中了”。余黎微微欠身答道。
“嗯,近日会有人到府中来调查柳姨娘的事,你就在房中没事不要出来走动”。
余乘渊神色有些悲怆,毕竟老来得子,喜讯和丧事间隔不过月余。
余黎应了一声,思绪却飘到他处,看来余乘渊还挺在意柳姨娘的死的,毕竟怀有身孕,也难怪了。
可看着那些人的装束又不像普通衙役,哪有衙役的身上满是煞气的,看着就让人心生胆颤。
“既然父亲这么说了,那我祭拜一下柳姨娘便回房中”余黎扭头对身旁的秋玉说到,眼睛却瞥到站立在院墙旁的身影上,余黎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男人倚靠在窗边,姿态懒散,虽看不清样貌但依稀瞧见那人身形挺拔,月白的衣袂在风中微微拂动,隐约瞧见劲瘦的腰身。
正要收回视线时却见那人正举步朝自己走来,宽大的衣袖被风拂起,如鹤意翩然,行走间自有韵律。
不急不徐,仿佛脚下不是青石地板,而是雨雾之端。
余黎连忙转身加快脚步,心中难免有些焦急,这不是就是那日在珍宝阁遇见的人吗?
万一那人问起府中之事,自己不小心露馅怎么办?自己现在可经不起细查,可脚步却突然慢了下来。
自己这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好像更可疑。
正思索等会万一真盘问起自己来该如何应对之时,身后那人突然出声:“余姑娘且慢,姑娘那日不是说会不吝赐教吗”。
裴砚的声音带着笑意“为何今日却如此避之不及?。
余黎停了下来,转过身时闻到一股凛冽的冷香,带着清晨的寒意进入鼻间,让人不由得打了一哆嗦。
“姑娘好久不见,为何急着走啊?”裴砚的声音清冷干净,却莫名带着一丝疏离的寒意,让人不敢随意靠近。
这个余家大小姐还真是有意思,裴砚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余黎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微眯着的桃花眼,眼尾处略略上挑,眸光从密密的睫毛下漫出来。那眼神虽不显专注,却莫名带有几分探究。
废话,我怎么会想到还真能遇见呢,余黎心中十分无语,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将眼眸垂了下来答道“不知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这时旁边走来一名男子,余黎定睛一看,这不是谢澄吗?
谢澄走到裴砚身旁站立“府里上上下下凡是昨晚在现场的人都问过了,没有什么异常,不过......”
谢澄说着将目光移向了余黎的方向。
世子?余黎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显,“参见世子,臣女方才不知是世子大驾光临,若有冒犯之处望世子恕罪”。
余黎疯狂搜刮原主的记忆,原来他竟然是世子,余黎有些诧异,难怪能调动大理寺卿。
原主由于在回京之前就已经遇害,所以关于京中之事知道的甚至不如一个在府中的仆人知道的多。
只听说他是镇北侯府的第一个儿子,叫裴砚,十三岁那年承父亲的爵位,因为其才学从小就备受陛下宠爱。
除此之外就是他高中探花郎的消息了,而刚刚出声的那位就是大理寺少卿谢澄,与裴砚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传言裴砚自从高中探花郎,便被陛下钦定为大理寺少卿。
自从他上位以后,能洞察案件的任何蛛丝马迹,在他手里从无冤假错案,并且不畏权贵,不论触犯律法的人是谁只要被他查到就一定会被绳之于法。
简直就是当代包青天,余黎心中不免升起敬佩之意,难怪这人的眼神如此锐利,都有点不敢对视。
但好歹自己之前是名法医,也是为警局办过不少案子的大功臣,思及此处余黎的目光瞬间坚定了起来,背也挺直了起来。
“无妨,我暂代大理寺卿一职,今早查阅此案时发现诸多疑点,便亲自到此重审此案,谢澄,你直接说吧,我也有些事要询问余小姐”。
听到这话,谢澄便放心的禀报了起来“不过,刚刚府医查出柳姨娘的口中有残留毒药,我已差人将发现告知了定国公”谢澄面露疑惑“难道是被人毒杀后才投入河中的?”
“不要妄下定论”裴砚看向谢澄表情有些凝重接着望向余黎道“余小姐,我们改日再聊,我想去案发现场看一眼,只是不知在哪里,余小姐可否带路?”
余黎心中依旧想着谢澄说的话,眉头一皱,对于谢澄的话她十分不赞同。
她那日分明瞧的仔细,柳姨娘就是因为溺水导致的死亡。
难道要杀她的有两个人?看来府里也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
“余小姐?你可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裴砚见余黎久久不开口以为余黎想到了什么新线索于是便开口询问。
“嗯?啊,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不重要”余黎微微错开身子把道路让了出来。
“荷花池在这条路往里走,第二个庭院的后面就是,臣女还有事,不方便同行。”余黎说完又将头重新低了下去。
“多谢余姑娘,那就告辞了”裴砚开口道谢便往书房走去,没走几步又转头来“听闻余姑娘刚回京城,之前在何处?”
听到裴砚的发问余黎并未多做停顿出声答道:“回世子,臣女自五岁起便患上了一场大病,父亲遍寻名医为我治病而无果,后来听闻日照山有个神医,便去寻了来,神医说需寻一安逸之所治病,便将臣女带上了山,于两月前归家。”
“原来如此”裴砚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便错身离开。
“呼---”余黎见裴砚走远后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裴砚远去的背影,余黎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阿砚,我们是不是还要找余小姐帮忙?”谢澄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可是她也可能是凶手,这样不妥吧。”谢澄边走边问道。
裴砚皱了下眉,但很快松开“所以,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洗清她的嫌疑”,“那要怎么做?”谢澄继续开口询问。
裴砚抬起眼眸“不急”裴砚眼眸又重新垂了下去,将头偏了偏。
看向往灵堂走的余黎,眼神暗了暗,继续向前走去。
柳姨娘的尸体虽已被移走,但荷花池畔依旧保持着原样。
裴砚走向柳姨娘落下水的凉亭,亭下有一个足够四个人坐下的石桌,桌身通白,看起来格外显眼。
裴砚看着桌上的酒杯,仔细的检查了那壶酒和两只酒杯。酒壶是普通的白瓷酒壶。
两只酒杯却大有文章。一只白玉杯晶莹剔透,边缘沾着些许胭脂痕,杯底有极少量残酒。
另一只青瓷杯则干净得多,但裴砚用手指内侧轻轻摩擦杯沿,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油腻感,不像酒渍。
倒像是……手上涂抹的膏脂气味已散,但触感犹存。
谢澄见状也有些好奇,也拿起酒吧看了看 闻了闻,却什么也没发现,只得无奈道:“看了还真要先洗清那丫头的嫌疑了。”